笔迷阁>都市小说>嫁杏有期>第 7 章 亲情
  沈叙伤口痊愈缓慢,前段时间他一直躺在床上,悠闲地指挥着齐姜为他跑腿,把她耍得团团转。近来他伤口大有好转,行动间已是无碍。

  沈叙见房里有纸笔墨,闲得发慌了就想写字作画。齐姜最不喜别人动她的东西,可现在沈某人睡她的床,住她的屋子,指挥着她干活,这笔账要怎么算?在这前提下,她就是坚决不让他动笔墨,却也阻止不了。齐姜觉得很憋屈。

  在见过沈叙写的字后,齐姜心里的憋屈转化为惊叹,尔后再转化成更深的憋屈。当她想到区区一个采花贼随手写的字都相当不俗,她心里就不舒服了。她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书法了,用她最拿手的东西跟他随手写的东西比,不就说明她连一个采花贼都比不过吗?打击太大,越发看沈某人不顺眼。

  在见识过沈叙作的画之后,那种不顺眼越发明显了,人们通常将这种复杂的情感唤作“妒忌”。

  沈叙作起画来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那股认真劲,仿佛世间除了作画再无他物。齐姜见不得他这样子,每当他在作画的时候就故意立在一旁,穷极骚扰之能事。

  沈叙置若罔闻,专心作画。齐姜自讨没趣,于是不再白费心机。从此,他作他的画,她看她的书。兴致来了,她就窝在一旁看他作画。

  沈叙新作了一幅水墨画。远处葱郁的树木一片,一角亭尖在林中冒出,树木着色深浅不一,用了笔墨的浓淡来表现光线,这画布局简单,画风简约,整幅画看上去相当有意境。

  这画的手法跟齐姜先前见他所作的其他画作又有不同,她语气酸酸地说:“现在做采花贼除了会多种书法,连作画都要会不同手法的?”

  “艺多不压身。”

  齐姜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试探地问:“难道你还会很多东西?你还有什么绝活?快使出来给我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有那么一两样是他不擅长而她又很擅长的吧。

  “糊弄人的东西罢了,算不上绝活。”

  齐姜的目光落在那画上,单凭一幅随意之作都能看出他作画的功底是如何的深厚了,这种风格更是自成一家,心道:这也算糊弄人的东西?那这天底下算得上糊弄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齐姜的心情突然低落起来了。

  沈叙放下毛笔,双手拿起画纸,迎着光线查看,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说起绝活儿,我倒有一样。不谦虚的说,这天下无人能及。”

  齐姜回过神来,随意地问:“哦?是什么?”她走神太过,居然忽略了他语气中的自得,就这么顺着他的话头问了出来。

  沈叙转过头来,笑得风华灼灼,“姑娘人家,不要问。”说罢,转过头去认真地审视他的画作。

  沈叙举手投足间风华清雅,自有一股风流。渐渐地,齐姜的目光不自觉地停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乌黑的发丝染上了流金,绣在白衣上的云纹在金光下闪烁,光影流动间,明明灭灭,他本人本身也成了一幅值得欣赏回味的画。

  恍惚间,这个情景以前好像见过。

  齐姜回过神来,为前一刻的恍惚感到奇怪。她撑住额头,呆愣了一会儿,没话找话说:“对了,你怎么又不戴蒙面巾了?”

  “嗯?”沈叙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转过头来看向她,眸中透出疑惑。

  齐姜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脸,沈叙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哦,脸皮虽薄,也是需要透气的。”

  齐姜静默无语,如果让脸透气,大可以不用戴蒙面巾。哪有戴了摘,摘了戴的人,不嫌麻烦么。这沈某人的怪癖真让人不敢恭维。

  前头传来了敲门声,小汾的声音随后响起,“姑娘,暗香姐姐过来了。”

  听到动静,沈叙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东西,躲到内室去了。他动作这么干净利落,齐姜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假装伤未痊愈了。

  齐姜打开门,露出了笑容,“暗香,你来了。”暗香是齐姜以前的贴身侍女,后来齐姜对她另有安排,将她送出了齐府。

  暗香曲膝一礼,道:“姑娘的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新近换了个医师,吃了他开的方,精神略有好转。”齐姜示意暗香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最近外边有什么传闻?”

  “回姑娘,赵家四公子日前向容姑娘提亲了。”

  赵尚真向容辛提亲的事,齐姜早有心理准备,是以从暗香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也不觉得奇怪。齐姜安排暗香出府,为的是让暗香在外除去所有对她不利的流言。暗香努力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得到遏制。现在流言汹涌,似是比以前更盛。让她不得不怀疑有人在暗中操纵、散布对她不利的流言。

  “上次叫你查的事呢?”

  “如您所料,确实有人在散布谣言。”

  齐姜皱眉,转念间已在心里排查了一番。她问:“可有查到这人是谁?”

  暗香摇头,“尚未查到。不过,大人也在查是谁在暗中使人散播谣言。”

  “阿爹?”

  “是的。”

  齐姜叹息一声,她还想着自己能解决这事,结果还是惊动了父亲。暗香看向齐姜,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奴婢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听到有婆子说……”暗香顿了顿,轻声说:“小公子在学堂跟同窗打架了。”

  齐姜听暗香说完了还没反应过来,齐檀这乖小孩怎么会跟人打架?

  “听说是......”暗香欲言又止,话到底还是没说口。

  齐姜心中已猜到是什么事,点头道:“我知晓了。”

  齐姜去到齐檀的院落,远远地便看见齐檀的书童牧笛站在走廊的柱子处,边抽泣边抹脸,那小模样要多悲痛就有多悲痛。见到齐姜,牧笛立刻停止了哭泣,只是之前哭得太厉害了,猛一停下来就在打哭嗝,“七,七姑,奶奶。”

  齐姜笑着点点头,问:“怎么躲在这里哭啦?”

  听齐姜这么一问,牧笛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奴,奴才,没有保护好小公子。”

  “你来跟我说说是什么回事。”

  牧笛飞快地看了齐姜一眼,又猛地低下头去,摇摇头,就是不肯说话。

  齐姜叹了一口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尚真向容辛提亲一事全城皆知,肯定是学堂有孩童在齐檀面前说了难听的话,双方言语不合,唯有打架解决。

  齐姜刚走到门前就听到了齐檀的乳娘在唠叨,“可怜奴的小公子,痛您就喊出来,别忍着啊。”齐檀刚五岁,整个人还都是圆滚滚的。他生得玉雪可爱,可如今婴儿肥的小脸青一块紫一块,上头还有指甲刮伤的血痕,看上去好不狼狈。他天生聪慧,启蒙得早,学堂里他年纪最小,论打架自是打不过别人的。

  齐檀见到齐姜,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还不忘礼仪地行了一礼,奶声奶气地道:“小姑姑,您怎么有空过来啦?”

  齐姜故意板着一张脸,说:“我不过来,还不知道咱们的檀儿还会打架呢。”

  齐檀吐了吐舌头,扯住齐姜的衣袖道:“小姑姑,檀儿知错了。您可要帮我保密,不能叫阿婆知道了。”

  看着齐檀若无其事的模样,齐姜鼻子一酸,轻轻地嗯了声。齐檀是她阿兄的独子,他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他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其后父亲又调任丰郡,留他在家中由祖父母抚养。尽管家里人十分宠爱他,物质什么都不欠缺,可他的母亲去世了,父亲又不在身边,养成了他独立敏感的性格,比之同龄的孩童要懂事得多。

  齐姜抱着齐檀坐下,摸着他的小脸蛋,心疼地说:“都说你聪明,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呢。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你去告状都比打架强啊。”

  “告状那是小人所为。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嘴巴解决不了的事,就用拳头解决。”齐檀不以为意,他扬起胖乎乎的拳头,说:“小姑姑不用担心,我会吃多几碗饭。等我长大了,打架就会比他们厉害了,到时候我会打得他们跪地求饶,看他们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胡闹!”宋氏挑起珠帘走了进来,斥责道。

  齐檀从齐姜的膝上跳了下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阿婆,檀儿知错了。”

  “你错在何处?”

  齐檀一板一眼地说:“跟人打架是不对的,”他飞快地看了宋氏一眼,“但檀儿不后悔。”

  宋氏好气又好笑,她抱起齐檀,检查一遍他身上的伤口后,才慢条斯理地教育他,“你知道打人是不对的,还敢嘴硬说不后悔?你别嘟嘴,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齐檀摇头,宋氏拧了拧他的小胖脸,说:“阿婆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凡事勿轻举妄动。阿婆不是反对你打架,跟出言无状的人讲不通道理,唯有用拳头才能让他们长记性。可这次你有两点做得不对,一,你年纪比他们小,体力上你就吃亏,硬碰硬你输定了。二,你独自一人,他们人多势众,这次还好你只是跟其中一人单打独斗,可若是他们全涌上来打你,难道你能以一敌十?在己方为弱的时候,用武力去解决是最笨的方法。知道了吗?”

  齐檀乖乖地点着头,一脸受教的模样。宋氏教育够了,才叫侍女带齐檀下去换上干净的衣物。转头又吩咐了人写帖请医师过府替齐檀看治。

  吩咐完毕,宋氏这才分出神来跟齐姜说话:“我这两天在想你不去参加春祭也好,虽说这段时间你的身子好了许多,但去参加春祭,又是要祭拜,又是要下田,我是怕你身子还是受不了。”

  琐碎小事,隐含着的却是拳拳爱意,她的父亲她的母亲还有她的侄儿,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维护着她。齐姜忍住眼眶的热潮,微笑着应了。

  家人以为她不知道外边的闲言闲语,却不知外面的那些闲话琐事,她全部知道。赵尚真向容辛求亲这事在城中引起了轰动。这件喜事越发衬托出了她的悲惨,城中的百姓又说了什么话来挖苦她嘲笑她,她全都知道。

  流言蜚语漫天,她的家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脸上无光,而是唯恐她再次受到伤害。流言猛如虎,她有亲人相伴,她又有什么理由畏惧这猛虎?

  齐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了阁楼,天色暗了下来,外边也下起雨来。她回来后一直以抱膝的姿态看向窗外,雨丝飘入窗内,染湿了她的发鬓。

  沈叙倚着外室门框,目光从齐姜的身上移开,细看雨点纷飞。他低叹一声,脸色郁郁:情之一事最是伤人,自古至今,莫不如此。

  满室静寂,徒留两人心思各异。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嫁杏有期更新,第 7 章 亲情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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