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们是兄弟，也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叶子牧脱下束缚人的西服后，蹲在阿嘻面前跟它对话。
褐色的猫眼闭起又睁开，好像并不认可他的这句话。
“你们早晚会分开。”叶子牧摸着猫头安慰。
阿嘻好像真听懂了，悲伤地靠到他怀里，渴望更多抚慰。叶子牧干脆把它搂到怀里，用脸贴着它的肚皮来回轻蹭，也不知道谁在安慰谁。
睡前，叶子牧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沈修微信问：“你生气了？”他把手机搁到一边，把蹲在床头的阿嘻捞到怀里，抱着睡了一夜。
梦里阿咚没有被送走，和阿嘻一起躺在他怀里，坐在一个悬崖边，悬崖底下是深蓝透明的海，海底的风景很美，春夏秋冬变化之快像快进一样。他探头朝下看，看到海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从黑发青年到白发老人，不过一瞬间。一阵风来，海面涟漪四起，他看到海上的自己和两只猫一起，慢慢化成了流沙，被风一点一点吹走，直到海面恢复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早上醒来，叶子牧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明明不是什么难过的梦。阿嘻趴在他脸侧，轻轻舐舔他的泪脸。
“阿嘻，阿咚回不来了。”叶子牧平视猫眼，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说给阿嘻听也是说给自己听。送出去的东西，通常很难要回来，何况是阿咚喜欢沈修。
“喵——”阿嘻用猫头蹭他脸，不知道是责怪不满还是难过不舍。叶子牧闭上眼睛，挤出眼角最后一滴泪。
早上没有沈修的问候微信，昨晚那条“你生气了”孤零零地躺在两人聊天记录的末端。
“我没生气，昨晚加班太晚。”叶子牧打出一行回复，又马上删掉了。何必自欺欺人呢？他想到昨晚的梦境，好像预示了他的未来。
整理心情花了一点时间，已经没办法准时上班了，叶子牧干脆慢下来，选了一套平时不常穿的衣服，喷了平时不常用的香水，做了简单的发型，精心打扮一番后出门。他刚走出去，走廊角落里传来熟悉的喊声：“早啊，叶子牧。”
走廊里冷风扑面而来，里面裹挟的熟悉烟草味让叶子牧屏住呼吸。
“要迟到了哦。”沈修笑呵呵地走近，他一身运动装，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挂着汗，整个人热气腾腾的。他手里拎着纸袋，露出的半截吸管暴露了里面的内容。他举起纸袋：“咯，早餐，南农出了名的大肉包和豆浆。”
叶子牧没接，被沈修硬塞到怀里。
“还说你没生气。”
叶子牧被沈修盯得别开脸，无法与他对视。
“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工作对你而言很重要，不存在随便放弃。我只是想开开玩笑，逗逗你，听起来你很——”
“我真的没生气。”
叶子牧打断沈修，两人对视，沈修显然不信他的说法。
“你还在生气。”
“我没生气。”
“你在生气。”
“我没生气！”
叶子牧突然抬高声音，沈修的执着让他愤怒和无助，为什么非得逼这么紧？
沈修有点被吓到，但更多的是欣慰，他总算看到了清醒的叶子牧藏起来的那些脆弱与纠结。
“你在气什么，告诉我好吗？我不想猜来猜去，最后还猜错了。我喜欢你，我不想让你难过。”
“你现在就让我很难过！”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要喊你爸爸吗？”
叶子牧错愣地盯着沈修，不懂他为何能用那么真诚的笑脸开着世界上最不好笑的玩笑。
“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沈修收起笑脸，再次道歉。
“对，我生气了。”
叶子牧决定放弃抵抗，他有点自惭形秽。
“为什么生气？”沈修问得温柔小心。
叶子牧从他脸上移开视线，对着空气摇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沈修如遭雷击，“为什么”三个字卡在了喉咙里。他以为早上过来见个面道个歉就好了，跟之前一样，叫他喊“爸爸”都没关系。他来的有点早，怕早餐凉掉一直抱在怀里。天气太冷他不得不从一楼跑到九楼，来来回回跑了五趟。
冷风吹走了身上最后一点热意。沈修转身背对叶子牧，艰难地咽口水：“如果这样你比较开心，那也——”最后一个“行”字，无法说出口。好像说了这个“行”，就一切盖棺定论，两人从此一拍两散，再无牵绊。
“我先走了。”既然没办法接受，那还是先逃吧。沈修朝消防通道跑去，一开始跑过头了，转了两圈才找到消防通道的门。
叶子牧看着他如无头苍蝇一般，难过地找不到门，心里好不容易筑起的壁垒瞬间倒塌。
“沈修——”他喊得很轻。
沈修听得很清，好像等这一声很久了，握住门把的手激动地微颤，他不敢回头。
“给我——”叶子牧停顿了，时间有点长，沈修挣扎着转身，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楼道的阳光照着叶子牧快要哭出来的脸。
“给你什么？”沈修问。
叶子牧难过地摇头，他不知道。他太贪心了，要的东西太多。沈修不一定给得了，他也不一定拿得动。
凝固的血液再次流动，心脏恢复活力，暖意重新回到身体。沈修冲过去一把抱住给不出答案的叶子牧：“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慢慢来。不要再说不要见面的话，我做不到。我太喜欢你了！”
原来真喜欢一个人时，所有的计较都不值一提。比起他不喜欢你，更让人难过的是你再也不能见到他，再也不能喜欢他。沈修体会到了以前从没体会过的心情。他突然想起了沈梵说过的话：“感情和做生意一样，不可能什么都在你掌握。不确定的那一面，往往都藏着转机和赚钱的机会。”
叶子牧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为了掩饰心中翻涌的情绪，他不得不分心其他。
“豆浆洒了。”
“嗯？”
“豆浆，滴我鞋上了。”
沈修放开叶子牧，发现纸袋被挤扁了，纸杯里的豆浆溢出来弄脏了叶子牧的白色帆布鞋。沈修这才有空打量叶子牧的穿着，风格和平日不大一样，毛衣牛仔裤的组合像是大学生。身上好像还喷了香水。
“你打扮得这么好看想要干嘛？”
酸溜溜的语气听得叶子牧脖子发热，他一声不吭地回到屋里换鞋。沈修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换鞋。叶子牧被他盯着虽然有点不自在，但是心里充盈的踏实感让他感到安心。
两人再次一起下楼。叶子牧要下到车库开车上班，沈修决定跑步回店。两人在电梯里分别。
沈修说：“再见。”
叶子牧回：“再见。”
沈修先出电梯，转身冲电梯里的叶子牧挥手，他笑叶子牧也笑，直到电梯门合上。电梯外的沈修笑着转身往外走，电梯里的叶子牧渐渐失去笑容。只要还能再见，那就意味着很多未知的可能。沈修期待又担忧，叶子牧担忧又期待。
生活继续向前。南京突然降温，寒风加冷雨，一夜冷了七八度。早上起床变得困难。
叶子牧不爱赖床，闹钟响了马上起床，刚爬出被窝沈修的电话就来了，他划下接听，蓝牙音响里响起沈修低沉沙哑的嗓音。
“好冷，天气预报说今天只有12度，又下雨了。不过明天就天晴了，温度会回升吧。阿咚早上对着我的脸放了一个屁，差点送我上西天。改天我也得臭它一回！阿咚很喜欢肖珂欸，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比不上喜欢我。你起床了吧？出门多穿点。昨晚是不是又加班了？那么晚才回微信。记得吃早餐，我还要再睡会儿。”
今天的沈修话特别多。叶子牧以为他说完了，回了句“你也多穿点”后准备挂电话。
“你就没听出来我哪里不对吗？”沈修鼻音加重。
叶子牧撇嘴，他早听出来了。
“吃药。”
“苦。”
“那去医院打针。”
“疼。”
“……”
沈修特别擅长耍赖，叶子牧常常被他弄得很无奈。
“好久没见你了，很想你。”
沈修又开始肉麻的花式告白，隔三差五的来一回。
其实两天前才见过，沈修跑到本色去送咖啡外卖了，带着方笑刚研发出的糯米蛋糕。本色办公室人手一杯咖啡加一块蛋糕，给叶子牧的是特供。大家都很开心，除了叶子牧。
因为小韩明目张胆地跟他说：“如果是修哥，我没话说！”林鹏也跑来暗示他，沈修人不错。沈修那些暗搓搓的小心思，早被人看穿了。叶子牧知道他是故意的。当初他和郁杰在一起，就搞得天下皆知。沈修有坦荡的资本，而他没有。
对于沈修的花式告白，叶子牧既习惯又不习惯。不管听多少次，叶子牧都会心脏缩紧脖子发热，以及隐隐地紧张。他很怕沈修多问一句：
“我那么想你，你想我吗？”
“我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
他肯定会被问成哑巴。他害怕确认什么，同样害怕无法确认什么。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再炙热的爱意也经不起时间的损耗。
“好好吃药，多喝热水，穿暖和点。”叶子牧换成叮嘱。
“今天要不要来店里？肖珂下午要做珍珠奶茶，他朋友从台湾给他寄来的珍珠。”沈修不依不饶，生病的人总是特别固执。
叶子牧愧疚地叹气，他下午要跑工地。
“没空吗？”沈修听起来失望了。
“嗯。”叶子牧咬牙。
沈修长长地叹气，想要掩饰什么：“那你没口福了。”
何止是没口福？叶子牧笑容苦涩。
“反正我就是很想你，早上特别想，所以给你打电话了。现在我要听你的话，吃药喝热水，然后再睡一会儿。”
沈修好像不难过。叶子牧却难过得要哭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南极通往北极更新，第 60 章 【新】自惭形秽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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