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何惧之有?原一峰倒要看看板正雄夫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他们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一脚踏进小包房。小包房确实很小,榻榻米上摆了一张小方桌,一左一右摆着两个绒垫。只够容纳两人对饮的小包房,这时却有了四个人,更显得有些拥挤了。www.bïmïġë.nët
已行日本传统饮酒跪礼,双膝跪在绒垫上的板正雄夫立即站了起来,深深弯腰迎接,说:“久仰原副站长威名,今日得见,在下实属三生有幸。”他伸手一请,“您请坐!”
板正雄夫的中国话说得比中国人还字正腔圆,原一峰见他深谙礼仪之道,当即谦卑地拱手道:“板正雄夫先生客气了。您也请!”说罢,他盘膝坐在了板正雄夫的对面。
葛健和庄昳秋见没有自己的位置,相互对视了一眼,也就站在了移门旁,靠近原一峰的一侧。庄昳秋站在外侧,他拉上移门,把身体移到了门中央。原一峰和板正雄夫心里雪亮,庄昳秋此举意在瓮中之鳖,以防板正雄夫逃窜。
板正雄夫给原一峰斟了一杯酒,一脸平静地说:“这是我们日本熊本精酿清酒,是地地道道从我们国家运来的酒,原汁原味,您先尝一杯吧!只是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这酒的味道。”
原一峰说:“您应该对我很了解了,自然知道我喜欢喝什么样的酒。”
板正雄夫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原副站长果然名不虚传!”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口喝尽,“我是日本人,自小喝清酒长大,所以我不在于清酒为何酒,我喝的是感情。”他突然抬起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原一峰,“我深爱我的国家,我喝清酒,是在温润割不断的感情。原副站长,您明白我此刻的心意吗?”
原一峰说:“板正雄夫先生,您是在等我来吗?”
“是!我已经等您一天了,想不到您到现在才来。”
“为什么要等我?”
“因为您是原副站长。”
“我们以前没有打过交道!”
“您大名鼎鼎,我必须认识您啊!”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难道您只是想告诉我你喝酒的心情?”
“我喝酒的心情是本意,我其实是在等您问我话。”
“那您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没错,我叫池田介。1928年毕业于东京士官学校,师从土肥原贤二老师。1936年来了上海,一直在此做小生意。”
原一峰知道土肥原贤二,他是日本最有名的间谍,国外间谍同行称之为“东方的劳伦斯”。原一峰接口说:“师出名家啊!失敬了!”
板正雄夫微笑道:“不客气!原副站长,您再不问,我就不说了。”
原一峰说:“您既然知道我在找您,为什么不走呢?”
板正雄夫又喝了一杯酒,端起空酒杯说:“我喜欢喝清酒,是因为我对我们的国家有着深厚的感情。听说您喜欢喝烈酒,也是说明,您深爱着您的国家。我已经喝了两杯,您一滴没沾,由此可见,我们俩爱憎分明,不喜欢委屈自己逢场作戏。”
原一峰说:“然后呢!”
板正雄夫放小酒杯,说:“没有然后了!您的心里装着您的民族,我也一样,在我的心中,只有报效祖国的心。我们的立场不同,用您的角度看我,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换我的立场看您,您忠于职守,却太认死理了。我们回顾历史,精忠报国的后果很凄惨,不忍回目,就像南宋容不下岳飞将军一样。”
葛健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偷偷看了原一峰一眼。
原一峰说:“您是在劝我收手?”
板正雄夫摇摇头说:“不敢不敢!子非鱼,是不必我。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在这关头,我遇到了您。”
原一峰说:“我坚持的是民族大义……”
板正雄夫摆摆手,打断了原一峰的话,说:“原副站长,我们不必争论。比如说,您来了我的小店,本应该我是主您是客。可是,我的小店开在您的国土,也就可以这么说,你才是主人,我才是客人。我们假若再这么争下去,单单辩个主客。可能无休无止也不会争出什么结果来。您刚才问我,为什么不走?原副站长,如果我走了,敢问您会就此罢手吗?”他顿了顿,摇摇头,“您不会,所以,我留下来等您,只是想跟您做个了断。”
庄昳秋一惊,手下意识一般地放在了腰间的枪上。
板正雄夫视而不见,抬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咳咳”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咳嗽?突然咳嗽?
原一峰瞬间想起,自己刚才在浦江饭店咳嗽是为了吞咽纸条,连忙紧张地叫道:“板正雄夫,你想干什么?”
板正雄夫松开手,两手掌同时一摊,空空如也!他凄然一笑说:“您有话要问,我不会再回答了。有一点可以说,我们都是忠诚于自己国家和民族的人,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们性情相近,是应该可以做一个好朋友的。我们可以做跨越国界的朋友,可以做……”他的话说到这里,脸部的肌肉开始抽搐,鼻孔中有两条殷红的鲜血,蜿蜿蜒蜒地流淌下来。
原一峰一见,一下子跳了起来,双手扶着摇摇欲坠的板正雄夫,厉声问道:“你刚才吃了什么?”
板正雄夫用尽力气睁开逐渐浑浊的眼睛,淡淡地说:“氰化钾。”
葛健和庄昳秋异口同声道:“他在酒里下毒。”
板正雄夫的头无力地下垂,却拼尽最后一口气说:“不要亵渎了清酒……”话音未落,头已落在了桌上,顿时气绝身亡。
原一峰放下板正雄夫的手臂,说:“酒里没毒。他是拒捕自杀。”
葛健说:“刚才他说氰化钾。”
庄昳秋说:“一个间谍最常见的自我了断,氰化钾是他们的必备药。”
原一峰跌坐在榻榻米上,看着板正雄夫拍拍自己的额头说:“好了!这下当真是查不下去了。”
葛健想了想问道:“怎么办?”
原一峰说:“板正雄夫这么做,明显是有准备的。”
庄昳秋说道:“嗯,肯定连后事都准备好了。原来他就是池田介,死心塌地啊!”
葛健想了想,见原一峰不说话,小心地问道:“原副站长,他刚才说的对错论,您认同吗?”
庄昳秋抢话道:“纯属狡辩,间谍的话怎么能听?他假如没有一套歪理,怎么可能让一个……哦,不对,夏静琴、于娜两个中国人听他使唤?这种人太厉害了,临死还要蛊惑人心。”
这时,原一峰站了起来,说:“我们走吧。”
庄昳秋问道:“要不要搜一搜?”
葛健呛白道:“你傻呀!板正雄夫有备而死,我们哪里还能搜出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听原副站长的,走吧!他的尸首,我想肯定会有人来收的。”
原一峰欲走还留,他沉吟了一会,凝视着板正雄夫,突然说:“他不是池田介。”
葛健与庄昳秋再一次异口同声:“您说什么?”
原一峰说:“板正雄夫在舍命护主。”
葛健不语,看着原一峰,想着他的心事。
庄昳秋问道:“您还想查下去?”
原一峰没有说话。
庄昳秋忽然明白原一峰不说话是意思,赶紧想着把说漏的嘴圆回来:“明白,我们知道就行。反正不管他是谁,这案子对内对外,都算是了结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单行旅程更新,398、了断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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