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到,军统内部肯定有自己的同志,排除了严青与虞希,那么这个人是原一峰吗?孔立强吃不准,因为下令调走虞希,原一峰完全有受人指使的可能。
在孔立强陷入深渊,孤独无助,看不见光明的时刻,他最想念的人是卓立男。他凝视着窗外的天空,一遍遍默念着卓立男的名字,一遍遍暗暗默问,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卓立男的去向与安好,浦成不主动相告,鉴于组织纪律,他不能问。可是,思念如影随形,把孔立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重压之下,他有些恍惚,加上一直没有吃东西,煎熬到凌晨时分,竟然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他的身体落地之时,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桌角上。痛,令他惊醒了过来,挣扎着爬到了床上,陷入了昏睡之中。
孔立强醒来已是午后。
他依稀觉得被人追杀,却迈不开步逃窜,就在挣扎之时,忽听耳边有人在说话:“要死呀!这、这血是哪来的?”
孔立强睁眼一看,是虞希回来了,刚才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只听虞希继续惊讶地说下去:“啊?你的头破了,咋回事呀!去磕哪里了呀?不会是想自杀没死成吧。”
孔立强不在意虞希的调侃,稀里糊涂地说:“我也不知道这么回事,就觉得头晕。”
虞希去端来一盆水,用毛巾仔细地帮他擦掉凝结了的血迹,边说:“我帮你烧的饭菜原封没动,孔立强,你想干嘛?绝食呀!还是想变着法子告诉我,你是在抗议我抛下你?”
“哪有这事!我是没有胃口。”孔立强有气无力地说。
虞希看了看他的脸,说:“你的脸色确实是不好看!”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可能是阴虚脾胃消化功能弱。你长时间不见阳光,屋内阴暗潮湿,又不做运动,你胃口好倒是怪了。没事,我等会就去佘山上找些开胃的草药,帮你调理调理。现在废话少说,起床下来吃点东西,吃不下也得吃,就当是任务来完成。”
等虞希一口气说完,孔立强才淡淡地问:“突然召你回去干什么?”
“根本没什么大事!是回去参加原副站长正式的任命仪式。”
“你上次不是说几天任命就下来?拖到现在?”
“谁知道、天晓得!不过,宣布任命的人你肯定认识。昨晚上我们开酒会祝贺原一峰……”
“还开酒会?”
孔立强走去饭厅。他们一起吃冷菜冷饭,一边继续说下去。
虞希摇着头说:“可不是嘛!大敌当前,有些人就喜欢那一套虚妄的东西,还美其名曰叫仪式感!那是玩命啊!也不想想,声势搞大了,让小鬼子发现了就是一锅端。唉!不提也罢!我正巧跟在原副站长身边,就听见这人向他打听你的消息。我这才知道,你原来是他的人。”
“黄桂仁?”
“哦!你果然是他的人!”
“他来了上海?难不成是因为我不顶用了,他们又想开辟新路为那边大采购吧!”
“聪明!一猜就中。这事不说了,再说我也来气。”
“也是原副站长的意思?”
虞希顿时有了警觉,问道:“你打听这么详细干什么?”
孔立强确实有目的,他是想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原一峰的真实身份。他微微一笑道:“我叫原副站长哥。我嫂子生气了,假如我哥无动于衷可不对哦!”
虞希被蒙过,“噗嗤”一声乐了,笑道:“我呸!你居然取笑我!饿死你,省得我下药毒死你了。”
“哎哟!最毒妇人心呐!”
“毒你个鬼,老娘善良着呢!”虞希盯着孔立强看了看,“孔立强,你咋这么憔悴?昨天你干什么啦?不会是出去做贼了吧?”
“你看我像贼吗?哪有这么一身正气的贼!”
“采花贼呢?哈哈,我知道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了,肯定你那个地方憋坏了,就想呀想开荤了,然后被人暴打一顿,偷鸡不成蚀把米。”
“讲故事。”
“说真的,你没有出门吧?”
“万一出过门会怎样?”
“你真出去过呀?这下你闯祸了!”
“需要说得这么夸张吗?”
“你呀!你是不懂人性。我跟你说,小日本鬼子为什么敢来欺负我们?”
“为什么?”
“因为我们民族的劣根性,自私自利的卑劣主义。当然,我们大多数人是有骨气、有血性的,就像你,原一峰,我,还有和我们这一大帮与日本人战斗的人。但是,我们的老百姓当中,就有不少见利忘义的小人,他们见钱眼开,有奶便是娘,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忠义救国,都统统他妈扯淡。只要小鬼子给这些人一点甜头,让他们跪下磕头认爹娘都行。”
孔立强深有有同感,却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
“拎不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身边小人很多,汉奸很多,那些认贼作父之人是不讲仁义道德的,我们需要小心又小心。”
“我躲在家,可你出门的呀!哦!我出去不行,有危险,你出门可以。你这不是州官放火嘛!就不许我百姓点灯。”
“错了!你大错特错!因为你是半夜被严青送来的。他很谨慎,车停得很远,是用三轮车把你当死猪般拉过来的,没人看见。我呢?告诉你吧,这房子是我们的一位同志的家,我跟他来过,在名义上我还是他老婆呢!现在明白其中的道理了吧?就是说,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但是你出去就要被人怀疑了,万一落在某个贼眼里,我们就完了。”
“照这么理解,你让我做你表弟都是多余的,反正我见不得人嘛!”
“哎呀,跟你说话当真费劲!我们提前有了准备,一旦遇到有人万一问起,我们根本不用对词,就能说清我们俩是什么关系!现在明白吗?你真是笨得要命。”
虞希的话刚说完,就听见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虞希立即“嘘”了一声,做了一个让孔立强躲进房间的手势,并快速收拾掉一副碗筷,大声应答道:“唉!来啦来啦!”
虞希跑去开门,见是莲塘镇保长,马上笑逐颜开地招呼道:“哟!胡保长呀!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胡保长笑眯眯地说:“客气客气!”
他想进屋,却被虞希抬手一撑门框挡住:“胡保长,我家男人不在,要不屋里来坐坐!”
这哪里是请人进家门的意思?胡保长连忙说:“不啦不啦!我听说你们来客人啦?”
“没有哇!我还是刚刚从我先生那里回来呐!”
“你可不能骗我哦!是有人看见你家昨天来了客人,说得有板有眼,我接报了正巧路过,就顺道来问问。现在嘛!风声紧着呢!隔三差五就有政府的人来问我情况,打听有没有看见陌生人来呀?有没有看见贼头贼脑的坏分子出现了呀?”
“是吗?为什么呀?”
“嗨!谁知道为什么呀!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我们也没办法,来了官文通报,只能照办。否则……”胡保长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否则我的人头要落地!没办法,只能捡着鸡毛当令箭,过来问一下,假如上头有人来问起,我也好回答。那好,没有客人来就没有吧,也许是人家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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