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大早起来，却已经不见了横水聚山的身影。
“今儿在那边府里摆饭，想必她们早过去帮忙了，我待会也得过去，就不陪你用早饭了……当真不要赶儿住儿跟着你出去么？”
杨穗给李茂楠系好腰带，看着那条汗巾子，摇摇头，“我就去饶叔家里过个节，又不是去百花洲，去杨霞那里的那条路我也熟，又不会出什么事。”
“好。”李茂楠走过去打开横水的箱子，找了套衣裳出来，递给杨穗，“你这几天别穿你自己的衣裳罢，昨儿就捂了一日，横水腰身比你丰满些，你穿她的，也叫伤口通通风。”
杨穗接过，眼睛还是看着李茂楠腰间，那已经被长衫遮住了的汗巾子。
“怎么？不喜欢么？还是……要我给你换？”李茂楠笑着，慢慢贴近杨穗，伸手去拉杨穗的腰带。
“装模作样，我赌你不敢。”杨穗愣愣地想。
果然……李茂楠装模作样把杨穗腰带拉松，轻轻抚摸着杨穗的头发，今儿终于梳的姑娘家的发式了，“怎么不说话？本来筵席是要摆在我们这边的，但因为望舒阁的事，棋二爷和那边奶奶们都觉得晦气，所以改摆到那边去了。你要是喜欢望舒阁，你晚上早些回来，我早些下了席，我们俩上望舒阁赏月，好不好？”
杨穗又摇头，答非所问，“二爷，昨儿那套海岚的衣裳，值不少钱罢？”
李茂楠不明所以，以为杨穗是吃醋了，“嗯，值不少钱。那时海岚还小，才刚到城内食肆里做工，我叫府上裁缝给做的，就是大哥哥给妹子的生辰贺礼。谁知道这丫头年纪不大，还挑，听得说穿了一次就不穿了，你喜欢么？那就不要她的了，我再叫人给你做两件新的出来？”
“嗯……”杨穗给面子，装作李茂楠把她哄开心了的样子，额头抵在李茂楠肩前，一只手内拿着衣裳，一只手去摸李茂楠的腰，“那既然我昨儿穿一套这么好的衣裳回来，横水聚山姐姐也看见了，她们并没有说什么，我的那条汗巾子肯定没这套衣裳值钱，二爷就还我罢。”
李茂楠腰间的肌肉敏感地紧绷起来，紧张得话都没说。
杨穗乘虚而入，“或者，二爷说说，为什么要一直戴在身上？”
李茂楠稍微放松了些，“因为……你，上面有你身上药汁的味道，我看看一直戴着，你身上的味道能不能染上一些到我身上？你急着要？还是等到同床共枕，肌肤之亲之后，你把身上味道染给我，我自然还你。”
杨穗现在还顾不上聊骚，“那二爷敢不敢说说，之前十几年没有戴过汗巾子了，怎么现在戴起来？你要是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味道，自己也想熏一熏，我把我的铺盖帘笼搬到二爷床上呢？这很省事。”
李茂楠这会子是彻底僵硬了，杨穗摸上去时，觉得比望舒阁下池子里的石头还要硬，而且冷，而且尖锐。
“你昨儿就想问了罢？”
杨穗双手环上李茂楠的腰，试图给按摩按摩，放松一下肌肉，“嗯，只是昨儿被火急火燎、誓死要保护你的怀允给搅和得忘了，后来我一时忘情，一心只想着控诉你误解我的心意，就给混忘了。”
“你想知道？李执雪没有和你说么？”
这会子轮到杨穗惊愕了，“你怎么知道是大小姐？”
“那边府里上上下下关心我的婚事的人不少，正正经经知道我心里最想八抬大轿娶回家的，恐怕只有执雪了。”
李茂楠轻轻笑着，长长叹一口气，换他抚上杨穗的背，力道之轻，像是在呵护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不为什么，是因为我上一条汗巾子，是太太当初从黎边带过来的，价值连城，世间就这么一条，太太给了我，谁知道我不争气，一次出去玩，给弄丢在外面了，太太生好大的气，我便再也不敢在身上戴什么东西了。”
杨穗在李茂楠怀里点点头，心疼李茂楠胆小，“太太不是信佛么，怎么气性这么大？还只是一条值钱些的汗巾子，你要是搞丢了什么传家之宝，老爷太太不得打断你的腿？”
李茂楠的手一顿，避重就轻地回答：“太太那时还没有信佛。”
是了……杨穗想起来，花婠信佛，是从李繁椿贬官在外那一年才开始的。
“等等，黎边？那不就是……椿大爷不就在那边么？太太的娘家？”杨穗抬起头来。
“你怎么又知道了？这个月我没有管你，你都去和什么人来往了？”李茂楠轻轻一敲杨穗的额头，话是在呵斥，语气却全是宠溺。
杨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我听你的话，没去过那边府里，椿大奶奶唤我去了几次，和我说了许多，她告诉我的。”
“这样？那便十分好，我也不用担心你以后为妯娌关系费神了。”
杨穗笑出声来，心想：“你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只听李茂楠换了惆怅的腔调，语气里没有了方才的打趣，“快了，大哥信里说，最晚明年端午就可以回郗州了，我得……抓紧时间了。”
横水回来过三次，第一次见着李茂楠的房门还关着，第二次倒是开了，进门就见李茂楠背对着门口站在床榻前，双手往前抱着个什么东西。
再看脚下，杨穗的裙边撒开来，在整个身子被李茂楠挡住的情况下，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横水摇摇头，心内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又悄悄地出去了。
第三次回来，只见那俩烧饼还一高一矮地撂在一块，只是翻了个面。
李茂楠一抬眼皮就看见横水站在门口，这才把杨穗放开，“我得过那边去了，再不去，得有人过来催了。”
横水一听，翻了个白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
“那你少喝点酒。”
杨穗好奇，她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味道，前世所谓的体香，那都是化妆品腌出来的。
何况自己跟着杨焰颠沛流离，没机会腌肉。
想来想去，可能也只有身上的一点子药味了，李茂楠什么脾性，好的不喜欢闻，喜欢闻药味儿？
杨穗狠狠嗅了一口李茂楠胸前衣襟的味道，心内感慨：“这种每天用花熏屋子、熏衣裳、熏床铺，甚至点灯都要熏香的男人，扒开这层衣裳，里面是不是也是香的？”
杨穗想得灵魂出窍，恋恋不舍地揪着李茂楠腰间的衣裳，卷着手指绕了几个来回，终于下定决心，“晚上我们去看月亮，就我们两个人，你……天气热，少穿点。”
两人“分道扬镳”，李茂楠刚过完生日不久，又遇上中秋，席中依然围绕着他，李茂楠背着李家人都能靠一己之力拯救一整个葡萄庄，还没有这个能力瞒着众人把酒量练出来么？因此推杯换盏多个来回，李茂楠只是脸色有些发红，神智恐怕比整日吃斋念佛的花婠还要清楚些。
杨穗可就没这么好受了，盈眉和饶峻生了三个女儿，恩诏和女婿，赦书和女婿，还有一个没出阁的三丫头挽歌，怀里揽着她大姐二姐的三个侄子侄女儿，一家一共十口人，坐在一张大方桌上，把杨穗团团围住。
“药玉？”饶峻一捋胡子，“二爷的意思是，我们铺子里做出药玉来，卖给外面庄上，他们提供草药和酒？”
杨穗在二十双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小心谨慎地伸出筷子去搛菜，“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倒不一定是草药和酒，平日里大家吃的葡萄桑葚，山上抓来的柴花蛇和蜥蜴蝉儿，都可以拿来泡酒。”
“一定要药玉么？我家好多的陶罐瓷罐，这些不行么？”盈眉问，不知道楠二爷的这位心肝宝贝儿在打什么小算盘。
“不是不能装。”杨穗想起前世在商场见过的酵素，用果皮菜皮腐烂发酵，用玻璃缸装着，有人称之为艺术品，买不起，但津津乐道。
“但是透明的药玉更好，才能让人看清楚咱们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杨穗说完，一家人面面相觑。
“也可以是半透明的药玉。”杨穗补充，“反正能够让人看出来罐子里装的是个什么，透明的确不好烧。”
“这个……其实倒不是不好烧。”大女婿说。
“我认识一个匠人，他就会烧这个，只是成本比陶、瓷都高，韧性也不必陶器瓷器，而且……”二女婿说。
三丫头挽歌童言无忌，一言道出真相，“而起把蛇和蜥蜴泡在酒里，装在药玉里，让人家买酒喝，谁敢买啊……”
全家人都默默点头。
“唉……”杨穗无奈地想，“又没人在酒里下毒，这有什么不敢买的。”
“饶叔盈眉婶儿，还有三位姑娘，两位姑爷，你么只管做出来，卖给庄上就成，反正也不是你们来卖，也不需要为庄上操什么心，都交给我。只一点，二爷不说，想必你们也清楚，卖给庄上，一车一车地拉出去，十两只能卖六两的。”bïmïġë.nët
“是是是，这点不需姑娘说，我们都知道的。”饶峻木讷地点头。
杨穗扳一块冬瓜糖的月饼吃着，“饶叔放心，折不了本儿。我知道饶叔当初本是在黎边，跟着二老爷回来，才这么好的福气娶到了盈眉婶子，饶叔在这两个地方待的时日相近，可察觉这两地风土人情有什么不同么？”
饶峻一咂舌，“能有什么不同？显而易见些的，这边潮湿，阴雨天又多，时常腰痛腿痛的多么，黎边虽然蛮荒，倒干燥，没这些病痛。”
“这就没问题了，你们把药玉烧出来，那么实惠的价钱卖给他们，也叫他们以物易物才公平，只把绿豆、红豆、薏仁和小米这些，白送些给你们，我教你们做成罐头，装在药玉罐子里，吃了祛湿排毒，在没有风湿骨痛。”
“罐头？是什么东西？”恩诏问。
“这个又怎么做？从没见人把这些粮食装在罐子里卖的，也没有这个药效。”赦书问。
“唉我的好姑娘们，你们放心，只管照着做去，谁说的有什么药效？我就不要药效，我们这是食效。”
姑娘姑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下桌，找匠人的找匠人，架窑子的架窑子，各司其职去了，谁叫这是楠二爷的人出来传话呢，违拗不得。
挽歌带着侄子侄女儿们收拾好一桌的杯盘狼藉，饶峻夫妻俩还是坐在那里，脸色为难。
杨穗见其他人都出去了，才开口，“饶叔，二爷这些年，没准你们和外面庄子上接触来往，我知道，这个规矩不能在我这儿断了。”
饶峻脸上终于有些喜色，“姑娘既然知道，为何还……为难我们夫妻俩。”
“不为难。”杨穗打包票，“饶叔大概不知道，离着城门口不到一里地的城郊，有家连通城内外的药铺，叫红升堂，我在遇上二爷之前就在那里做工的，我去搭这座桥。”
“当真？”盈眉非常欣喜，小声地对丈夫说：“我前儿就听赶儿住儿两个说，二爷身边有个姑娘，实在能干，里外都通透，二爷对她很好，怕以后是要做二奶奶的，我还不信……”
杨穗被当面夸得有些脸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现如今自己还不想离开饶家——
红升堂一遇上过年过节就忙，大概是因为节里老人和小孩家难免胡吃海喝，肠胃方面的问题便多些。所以遇上节日，齐家的饭便在铺子里吃。
自己这会子去，不是正赶上人家一家人吃团圆饭么？饶叔和桂虎哥是没得说，只是不想去看黄蝴蝶和齐书涵的脸色。
于是杨穗在看别人脸色和饶家夫妻的轮番彩虹屁之间，左右权衡，选择了后者。
只是杨穗没想到，因为昨晚齐书涵在状元府园子里受的一肚子气，齐家的一顿团圆饭，吃得并不怎么团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恩将宠报更新，第 52 章 第 52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