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盼人来也没有了……金靡一边给杨穗带路一边解释,自从上次李府人折腾着要验齐书涵的处女之身后,气走了许多扎根在荣和堂的老大夫。
人家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待在荣和堂,那是给看中了荣和堂这么大个药铺,想必在这定能大展拳脚、多救几条人命,然而又是欺贫爱富,又是仗势欺人,老大夫们不说从主家那里得到几句好话,连声劝慰都没有……怪不得人家要跑路。
杨穗忍着笑,心内感叹:“李茂楠这人的心也太硬了,说要给荣和堂颜色看,就果真一条活路也不留。”
参观完药铺,天色暗下来,杨穗穿的单薄,把金靡看得直打哆嗦,连连催杨穗回房上炕休息。
杨穗回到房里,进出找了找,没看见夏怀允,她想了想,在李府的地界上,能收留夏怀允的,也就只有李执雪院里了。
李执雪的院子窗明几净,除了一条人走的窄道外,其他地方都还积着雪,把整个院子映得更加晶莹剔透,好似天宫。
梁小枝在院里把杨穗迎进房里,“哦……估计是出去玩了,我叮嘱过他早些回来,估计这会子就已经在房里了呢。”
杨穗听说,就要走,却被李执雪叫住:“穗穗姑娘,坐会儿罢,霜丫头想必有些话和你说。”
杨穗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只得硬着头皮进了李擎霜的房间。
这房间之前她也进过,布置得花里胡哨的,连床上都吊着外面新采进来的各色花儿,如今入了冬,正是应该鲜艳些的时候,李擎霜房里却大变了样,素净得让人有些寒气侵骨。
李擎霜坐在一摞书后面,正拿着毛笔练字。
杨穗走上去,给李擎霜点上灯罩着,“霜姑娘用功,也要爱惜眼睛。”
李擎霜头也不抬,昏黄的烛光把她的脸色笼上一层光晕,显得成熟了许多。她也不问好,劈头盖脸就是一串:“那日你明知道我就在你后面跟着对不对?你也知道金靡一定会跟在我后面对不对?”
杨穗沉默了一会,无声地点点头。
“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什么祭祀、打醮,都会带着我出门玩,我那时候就很可怜二叔,心想出了家门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二叔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很惨。因此我便时常找二叔玩,跟他说我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二叔也十分疼我,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着给我,我便慢慢地帮他往外面带话、带东西,在外面有什么新鲜东西,我也带回来给他,我们之间有一个只属于我们叔侄俩的秘密,连雪姐姐都不知道……
“我觉得二叔傻,何必和我这样瞒天过海,想出门去,随便乔装打扮一下不就溜出去了么?他又有赶儿住儿两个能干小子,帮他瞒一两天不是问题……原来啊,傻的是我,二叔哪里需要我进进出出,他自然有自己的眼睛耳朵,把李家里外的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把所有人都玩得团团转……”
有眼泪水落在纸上,打在刚落笔的字迹上,把墨水晕染成了模糊的一大片。
杨穗听到了哽咽声,她自以为是的铁石心肠在此刻又崩塌了一次,道:“对不住,我替楠二爷给姑娘赔个不是,日后……”
“我并没有要你替二叔亡羊补牢。”李擎霜打断,“我只是觉得,二叔要在外面做什么事,要管他的什么人,甚至看不惯我们家的药铺,要给它换血,既然信得过我,就该告诉我,为什么瞒我到如今,害我亲眼看着……看着我手里一条人命消陨……”
“霜姑娘,楠二爷并不是存心要瞒你,你还小……”
“好了,那多谢二叔了,拜他所赐,我现在已经不小了,我知道了所有的是和不是,多谢二叔费心了——我累了,穗穗姐姐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儿还要去铺子上忙活呢。”
杨穗魂不守舍地退出来,借了李执雪房内的纸笔,叫归儿快马加鞭送出一封信到百花洲去——百花洲负责郗州全城,葡萄庄负责方圆二十里以内的村庄,掘地三尺,非把那个叫刘境朗的书生找出来不可。
李执雪善解人意,安慰杨穗:“姑娘也别太在意,她如今在我们跟前也是这么说话,你想想她之前是多么调皮捣蛋,这么快就转性了?你只安安心心做你的事去,日后日子还长呢,还怕坐不暖她这块硬石头?”
杨穗应景地笑笑,可心里却隐隐觉得难受,一张纸揉皱了,摊平了也不是齐齐整整的那张纸了。就算之后有人能把这块硬石头捂暖,这个人也并不会是自己、也不会是李家人……
杨穗正在胡思乱想,只见青儿神情慌张地跑进来,嚷道:“大小姐,不好了,小雨大奶奶亲自带着人来,说要拿穗穗姑娘去官府呢!”
李执雪那么宠辱不惊的一个人,也被这句话吓怔了,忍不住扶了腰从床上坐起来,“她?她不好好在家养胎,又做些什么妖?”
杨穗走上前去扶住李执雪,问青儿:“拿我去官府?我杀人了放火了,要来拿我?”
一句话没说完,外面已经吵嚷起来了,梁小枝哪里是金维琴的对手,声音早就被金维琴盖了过去,只听金维琴破口大骂:“是不知道杨穗这丫头是对我不服气呢!我不就是当初站在欣柔姑娘那边,没替她说句话么,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地记到现在,还专门派了男人来暗算我!”
杨穗把李执雪交给青儿,自己疾步走出来,满腔抑郁化为怒气,“小雨大奶奶,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如今吃的谁家的饭,用的谁家的钱,谁替你挣的,还能替你挣得了多久,你日后靠谁吃饭,你心里还能没点数?就这么爱不分青白地往别人头上扣锅,你也不怕你肚子里的孩子日后出世了学你这一套,让别人往他脸上吐唾沫星子?”
金维琴自认为此时自己占了上风,挺着肚子往前踢了两步,一撑腰,“呵,按理说,要不是你背后捣鬼,我弟弟也不至于向你这种人点头哈腰的,你还敢耍赖,夏怀允不是你带进来的?他那包葡萄干不是你叫他送到厨房的?”
杨穗懵了,心内道:“什么葡萄干,怀允这小子又给我捅什么窟窿了?”
“这可真是巧了,我想吃点干果子葡萄干,厨房里柳嫂子死活说没有,你一来可就有了,怎么,见不惯我为李家生儿育女,你没这个福分,眼红了?要害我一子半女不成?”
杨穗此时的怒气值达到了顶峰,冲上去一拽金维琴的胳臂,险些把金维琴掀倒,把金维琴身边的丫头吓了个魂飞魄散,惊叫道:“救命啊,杀人啦,有人要杀我们家奶奶了!”
杨穗仗着力气大,轻而易举把金维琴拖到了李执雪平时坐的软秋千上,把人狠狠按在上面,苦口婆心道:“小雨大奶奶,你给李家生孩子,那是你能干,不过我告诉你,不是所有女人都想像你这么能干,你长这么二十几岁,就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的?”
杨穗轻蔑地一笑,“整日怀着孩子不好生将养,这里插一手那里跳几脚,您不嫌累得慌么?”
说着,杨穗压低了声音,几乎附在金维琴耳边,“还有,小雨大奶奶,我劝你别这么嚣张,要不是你弟弟这些年为了荣和堂当牛做马,就凭小雨大爷的能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不如好好想想,你对得起你弟弟金小爷么?”
金维琴仿佛被人点了死穴,神情突然慌张起来,眼睛瞪着杨穗,说不出话。
杨穗撒开金维琴,直起腰抖了抖衣裳,“方才是谁说什么我拿了小雨大奶奶钟情要吃的葡萄干说要害她,有人证物证么?你们诬陷人都不打草稿的么?”
金维琴的一个小丫头连忙去扶住自己主子,一边给旁边的姐妹们使眼色。
旁边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小香袋,“呐!这就是物证,还要什么物证,这种颜色的葡萄干,我可从来没在我们家厨房里见过,不是外面带进来的是什么?”
“哦……”杨穗饶有兴致地点点头,“既然小雨大奶奶认为外面带进来的东西都是吃不得的,那杨穗惶恐,也只能连夜收拾行李,如今就搬出去了。”
“杨姑娘,略等等。”
还不等金维琴发话撒泼,一个苍老的声音冒了出来。
大家都回头一看,只见柳絮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她眼神有些空洞,直直地向杨穗走过去,“对不住了杨姑娘,我一大早就听人说你要进来,因你之前还在楠二爷房中时,对我的两个丫头都很尊重要好,我记着你的这份好,怕你忙,不好打扰你,因此叫了跟你进来的小子到厨房,给他些东西吃,给你也带些回来。
“没想到这孩子重情义,硬要塞一包说是他们那里的葡萄干给我,唉……我腿脚不好,又追不上这孩子,被小雨大奶奶的丫头们撞见,给你添麻烦了,不要怪罪。”
杨穗连连给柳絮让位,“既这么说,谢谢柳嫂子的好意,怀允他年纪小,不知道怎么体恤长辈,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金维琴的大丫头还不死心,想把杨穗柳絮一起拉下水,讥讽道:“又在这里演戏给谁看?谁都知道横水聚山两个人不知受了谁的教唆,总是阴阳怪气,除了太太,谁待见她们两个,果真杨姑娘是待见她们的,那这个蛊可也养得好早好巧,杨姑娘还能这般未卜先知,也是厉害……”
话没说完,李执雪出声:“唔……要说未卜先知,不如小雨大奶奶。要不是知道自己的弟弟会在我们家药铺里管事,小雨大奶奶也不会这么嚣张跋扈了。”
显然这句话很管用,又戳到了金维琴的伤口上,“大小姐,同是女人,你也不积些口德?”
李执雪走近了些,尽量把声音压低,保证除了院子里的人以外,其他地方都听不见,她说:“李府上下,谁不知道金小爷中意我们霜儿,霜儿次次不给他好脸色看,还总是把金小爷的好心当做驴肝肺。金小爷那么要强的一个公子哥,摆不定一个小丫头片子,可金小爷一句话都没有,依然默默无闻地替我们家做事。
“你说他这么能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向父亲提个亲,父亲能有不答应的,他为何迟迟不敢提?还不是为了不给他亲姐姐添堵,金小爷这么一片好心,小雨大奶奶就这么故意辜负了?”
“你!”金维琴怒了,看着李执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维琴细想想,自己嫁的男人虽是李府长子,但威严全无。自己如今这么风光,的确其中有金靡的一半多功劳,如今眼看着金靡地位不保,自己还是收敛些的为好……毣洣阁
偷鸡不成,金维琴带着自己一帮狗腿丫头片子一道溜了,只剩下柳絮还孑然一身地站在院里。
杨穗在李茂楠院里待了那么久,可从没见柳絮往自己这里送过什么吃的,怎么如今夏怀允一进来,柳絮就发了这个善心?
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杨穗走上前去给柳絮道谢:“多谢柳嫂子今儿替我和怀允解围,又麻烦您跑这么一趟,您可知道怀允这会子又去哪里惹事去了?”
柳絮不回答杨穗的问题,只是焦急地问:“这个怀允小子,当真姓夏?”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恩将宠报更新,第 77 章 第 77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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