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走得那样慢，又单独一个，这四面八方都没挡没堵的，跑不就行了？说起来容易！人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四肢会因缺氧而僵化不受大脑支配，更有甚者可能当场吓死。筱怀知道自己很怕，废话，如果看到一个类似僵尸的怪物拿着一只活人的胳膊的受惊吓程度和看到一只咬人的狗差不多的话，那才有可能转身跑掉。筱怀想，毕竟陶阳很单纯又矮，不知道他在后面看到了吗，他能跑掉吗？
僵尸越来越近了，筱怀的手、脚在短暂的失去行为能力后，也能动了，虽然全身还在发抖。他能动后的第一反应，是回头抓住陶阳的肩膀，用尽力气大喊：“快跑，往大路上跑，往有警察的地方跑！”喊完用力一推……
仅仅是朝陶阳喊了一句话，推了他一下，筱怀就感觉已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他转过身去看着僵尸，哆哆嗦嗦地拿起自行车上的防撬锁。自行车锁在街头打架武器榜排名甚高，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筱怀以前很憧憬抡起这个武器的姿势动作，但今天才第一次要试试。“我跑不了了，那就特么不跑了！”万一是什么整蛊电视节目，他勇敢的身影是不是就被全国人民所崇拜了？
陶阳被筱怀脸对脸一通吼连带被推了一下，也仅是皱着眉头擦了把喷到脸上的口水，看着筱怀跟那儿哆哆嗦嗦地打算和僵尸干架……依照影视作品，中国的僵尸不都是穿大清国公务员制服吗？怎么如今穿成这样？陶阳站那儿一脸严肃地默默思索，他看过袁枚的《子不语》，这本书里对僵尸有很明确的描述，还有一篇是讲僵尸野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僵尸和书里的很不一样，很不一般！
“啊……”四周不断响起惊叫声，筱怀和陶阳同时转头往周围看了看，不止一个。每个方向都有僵尸慢慢地走了过来，有的人被吓住了软倒在地颓然喊叫，有的人没有正面看到僵尸杀人，只是仓皇逃跑。僵尸显然有了自己的目标，没有再伤人。人们都往一堆儿跑，只是人推着人，人踩了人，人们才尖叫着。筱怀突然发现，他们是僵尸包围圈的圆心，而且陶阳还没跑。
陶阳还默默站在那儿，看着身前筱怀的汗滴滚下鬓角。他不知道该怎么出手，他记得承影说过处理这些事情必须要按照程序来，怎么打杀避免伤害群众？要不要留活口审问或者用来追踪主谋？关键是，他不会打，他只会戏曲武行中学过的套路，他最有效的攻击是站在大街上大吼大叫。而且筱怀还在前面，于筱怀，如果面对的是生命的威胁，你还会有所保留吗？
“我去！”于筱怀主动往正前方艰难跑去，举着车锁，喊叫着给自己鼓着劲儿朝着怪物抡过去。那怪物像一条糠萝卜，半边脸被砸烂了，没有血水，都是什么软烂烂的肉渣儿飞溅开来。筱怀低头喘了喘，又想抡第二回，第二回再用点力也许头就掉了。但怪物没给他机会，原来怪物有所保留，不仅会走还会飞。僵尸飞跳起来朝着筱怀压了下去，筱怀被扑倒了。僵尸坚硬肮脏的指甲深深掐进筱怀肩膀上的血肉里，张着一边嘴角挂着肉丝的大嘴朝着筱怀咬来。
“嗬！”陶阳动了，他大喝一声，朝着地上的僵尸一拳打去，打在了僵尸的肩膀上。筱怀正在手推脚踢地挣扎，突然身上轻了一下，僵尸卸力了，他拿准机会，终于把僵尸推了起来。眼前的景象令人作呕，僵尸的天灵盖儿沿着眉眼被齐刷刷地削掉了，眼珠掉下来混着黄色的粘液挂在脸上，慢慢地往下流。www.bïmïġë.nët
“啊！”陶阳又是一声怒吼，一胳膊朝着僵尸的脖子抡过去，僵尸的头比他的手快，平滑地被切了下来，滚落在一边。筱怀呆了一下，只盲目地把压在自己腿上的僵尸往旁边推，陶阳弯腰拉他，竟是拉不动。四方还有其他的僵尸，正在围上来。
突然天空中白光几闪，斩破黑暗，烨烨积威、煌煌向前，承影到了。
陶阳放下心来，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团队。他只顾着拉扯筱怀，跪在地上检查筱怀肩膀上、脖子上被指甲和尖牙掐出来、划出来的伤口。背包早被他扔到了一边，他把筱怀放得低了点，贴着大腿把手伸进筱怀的裤子口袋，掏收进里面的那两个瓷瓶。
“张嘴！”筱怀没晕过去，他知道陶阳打死了一个僵尸，不由自主地盯着陶阳，跟着陶阳的指令动作。有什么东西被扔进了嘴里，筱怀无意识地把那圆圆的东西一含。甜！所有清新美好的甜美一齐在嘴巴里爆炸开来，这些美好的甜美仿佛都带着色彩，就像在嘴巴里爆炸了一小段美味的彩虹。
“唔！这是什么？”筱怀把彩虹咽下去，感觉自己的大脑清醒、平静了不少。
“彩虹糖！”陶阳说着，把另一颗也塞进了筱怀的嘴巴！
“啊，啊？”筱怀舍不得吃了，想留下一颗看一看，奈何那个圆丸入口会自己炸开，已经吐不出来了。
“彩虹糖？”
“我叫它彩虹糖，像不像彩虹糖？”陶阳把两个瓷瓶儿拿在手里，笑着看着筱怀问。这些小瓷瓶是陶阳在江西定做的，没多少，专用来装送给大人物的丸药。那时陶阳少不更事，给自己的丸药起了个颇具道家色彩的名字“逍遥丸”，也不知那个大人物听了这个名字后对这种丸药有没有什么误解。有一次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彩虹糖的广告后，陶阳又把这种丸药给改名成“彩虹糖”。
“您是不是没吃过彩虹糖？您这个比彩虹糖好吃上一百倍，一万倍。”
陶阳不答话，认真地检查筱怀身上的伤口状况，吃过丸药后，几个血洞里的黑气都散了，也止住了流血。还有一条浅痕，仍往外渗着鲜血，陶阳拿手指碰了碰，筱怀疼得直躲。这一条是刚才陶阳没控制好神音擦伤的。“是不是挺疼？”
“疼。不是，不是很疼！”
“你还挺勇敢！”
筱怀扭着脑袋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又用手掌揉了揉自己的脸，颤抖着声音说：“我快吓死了，我以为今天我得死这儿！别，别的怪物呢？”
“没事儿了，警察来了，都是坏人装的怪物！”
“哦！”筱怀根本不信，但他还有好些事儿需要消化，就连自己怎么这么勇敢，他都得想想明白。
陶阳看着筱怀那惊魂未定的样子，和他肩膀上还在渗血的那条伤痕，思索了下。然后凑过去，伸出舌头，用舌尖反复舔了舔那道伤口。
筱怀的身体还在麻木中一点点苏醒，感知没那么灵敏。他只觉得肩膀上有什么湿湿软软的痒，回头看到陶阳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盯着着陶阳收回舌尖的动作，心跳又不平静起来：“您，您在干什么？”
“这样好得快！”
“你受伤了？”一道清越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筱怀抬头看了一眼，额，一个肥胖、油腻的中年男人站在了他们旁边。
“没。他受伤了，帮忙扶起来！”
中年男人抓着一根文明棍，往筱怀后背臀部底下一戳，一抬。筱怀就觉得自己被一个好大的力量抬了起来。
陶阳扶着于筱怀站起来，轻声说：“走一走，活动活动，看看有没有骨折的地方？感觉一下哪还疼！”
筱怀弯腰敲敲自己麻木的腿，慢慢走了走，没什么事儿，后背有点擦伤，有点轻微的疼。
“你动手了？”承影问陶阳。陶阳点点头。“你也动手了？”承影又问筱怀，筱怀看了眼脚下的自行车锁，又看了看陶阳，没说话。
“都跟我回局里！”
陶阳和筱怀被工作人员带着上了一辆面包车。上车前，筱怀看了下四周，僵尸不见了，受伤的人群或蹲或坐，聚成几圈留在原地，有工作人员在登记着什么。也有人陆续被带上了别的面包车。
“你认识他们？”在车上筱怀小声问陶阳。“别怕，警察！”陶阳同样小声地回答。
“真的吗？”筱怀不太相信。“到了你就知道了。”
筱怀是和那怪物一对一真真切切厮杀过的，这次他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怪物是坏人装的这样的说法。他也没见过有谁的拳头打人能打出刀切一样的效果，而且伤口来得比拳头落下的都快。“您是什么人？”
“我是说相声的，叫陶阳，是你师叔，你不知道吗？”
“糊弄我！”筱怀踢了踢地，小声说。
陶阳看着筱怀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贴着筱怀的耳朵小声说：“你想知道我是谁？得先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是谁了记得别瞒我，告诉我，我看你够不够格知道我是谁！”
筱怀揉揉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绕口令！我是于筱怀！我不够格认识您是吗？”
陶阳揉了揉筱怀的头发，想着如果刚才不是自己出手，这孩子会不会真被咬死？到现在，他也仅仅是个凡人而已，很不容易了。
“够格！等没事儿了，咱们认识认识！”
说话间，目的地到了。筱怀和陶阳被带下车，进了一个老旧的办公楼。在斑驳破旧的楼道里七拐八拐，忽然豁然开朗，进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办事大厅。
这个办事大厅有点像现在的电影院。有柜台和穿奇怪的制服的工作人员，两旁立着几台类似自动取票机的东西，有人站在机器前操作着。最引人注目的是周围摆放的类似海报的大标语，字最大的标语上写的是“崇尚科学，反对迷信”。
筱怀没时间把一切看仔细，只是被带着一直往里走。转过大厅，里面是一间一间的办公室，办公室门外上方有刻着字的小标牌。“乐”，筱怀对着一个篆体字仔细辨认道。“药！”陶阳小声纠正了句。“额……”筱怀不敢再说话了。
走过几间办公室，又路过一个用玻璃门隔起来的很大的办公区，玻璃门上贴着黄色的纸条，上面是筱怀熟悉的简体字：“走近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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