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中商贾所在,延茅十里,井屋鳞次,又有楼台密布,市肆兴盛,烟火数十万家,虽不及苏杭,亦差不远矣。
一般商贾众多的地方,豪奢作乐的风气自然备受推崇,商人嘛,政治上地位低下,只好从其他地方上找补回来。
此次刘文炤在淮安落脚休息的地方,便是徽州盐商汪胄之在淮安的私家园林。
园林占地颇广,楼台舞谢,竹林葱葱,小桥流水,幽静雅致,颇有江南温软的味道。
刘文炤此刻正在林中缓步而走,总兵刘泽清则落后半步,跟在其后,不敢出声打扰,更远处便是刘守信带着一干亲兵在外围保护。
“淮安是个好地方,”刘文炤漫步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大暗,又慢悠悠向着河边亭台走去。
“大人说的是,淮安人杰地灵,又有诸多交通之便,虽不及苏杭,也差之不远,”刘泽清小心的陪着刘文炤说话,斟字酌句,唯恐哪里说错了半个字,惹了建安侯不快。
“可是除了淮安,我大明还有很多地方,也是人杰地灵,河山大好,却落入蛮夷之手,让人心生愤懑......”刘文炤走到亭台上,随意找了一个石凳子坐下:“你也坐吧。”
“大人说的是,说的是,”刘泽清屁股轻轻沾了石凳前沿,正襟危坐。
“刘总兵的故里曹县也是一样的人杰地灵啊!”刘文炤面带微笑,看着刘泽清。
“额,穷乡僻壤而已,数不上好地方......”刘泽清一时间摸不着刘文炤的脉搏。
听到刘泽清的回答,刘文炤的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
半晌,才悠悠传来声音。
“我准备以沂州府为桥头堡,布局山东,以图后事,”刘文炤望着平静的湖面,此时天气黑了下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大人是要经营沂州府?”刘泽清眨了眨眼。
“我已经向朝廷举荐李封,任沂州府总兵官,”刘文炤回过头来,看向刘泽清:“如果你向朝廷自荐,率兵北上,守御曹县,可以与沂州府互为奥援,使得朝廷能在山东彻底站稳脚跟,而不至于被满清牵着鼻子走......”
听了刘文炤的话,刘泽清眼角轻轻抖动了一下,没有说话,显然是有些犹豫。
哗啦啦,一旁的池水中,一条金黄色的锦鲤从平静的水面中一跃而出,溅起晶莹水花,也打破了夜色的静谧。bïmïġë.nët
刘文炤望着那水中波纹,锦鲤已经远去:
“你若是只是想困于一城,守在这温香软玉的淮安府,整日醉生梦死,过着自欺欺人的日子,现在无人能耐你何,可是若数年之后,不论是大明亦或者满清,任何一方得了天下,你又待如何?你认为,新朝旧主,谁会给一个作壁上观,拥兵自守者机会?”
“大人,此事事关重大,容末将考虑一二......”刘泽清不想现在就回复刘文炤。
“衣锦还乡,你还犹豫什么?”刘文炤的表情带着一丝不耐,明显不喜于刘泽清的反应。
“大人,满清现在还占着曲阜,若是距离太近了......”
“没有时间给你去试错和挑选了,”刘文炤手指瞧着桌子,语气肃然:“不论是朝廷还是清廷,亦或者我这里,都没有时间了!”
“今晚你就住在别苑中,明天一早给我答复!”刘文炤抬手打断了刘泽清的话:“若是愿意去曹县,我会给你一个胶东伯的爵位,若是不愿意,明日直接陪我回南京城,我替朝廷给你讨一个富贵守家的职位,从此以后,你就在南京安享富贵吧!”
刘文炤说完直接起身,不再理会刘泽清,自顾自向着别苑深处而去。
刘泽清刚要起身去追刘文炤,站在一旁的刘守信站了过来,腰间挎着长刀:“刘总兵,您现在哪里都不能去!”
刘泽清死死盯着刘守信,语气带着低沉怒气:“你们可知道,淮安府是我的地界!”
“方才你和大人谈话时候,整个淮安大营,千户以上将官,都已经被请到城外,现在,淮安城们,总督大人说了算。”
刘文炤手上的锦衣卫,做这些事情,最是拿手。
一切早就算计好了?
刘泽清闭上眼睛,半晌之后才缓缓睁开,好似在努力平复胸中的怒火,最终只是无奈一叹,重新回到亭中坐下。
现在,他没有把握和刘文炤翻脸......形势比人强,刘文炤现在手中掌握的能量,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不说朝廷那里,单单是以三千多人击溃满清三万人的战绩。
这是刘泽清这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至于刘文炤给自己的选择,出兵曹县,或者被圈禁南京......想及于此,刘泽清只觉得结识刘文炤,好像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了!
哎!!
万般纠结,皆化作一叹。
别苑深处,一处幽静楼阁。
盐商汪胄之为刘文炤安排了十余位江淮美人,专门用来伺候刘文炤就寝。
人说徽商豪富,今日一见,饶是见多识广的刘文炤也算开了眼了。
江浙地淮安府向来徽州商人众多,而徽州商人在某些方面的吝啬,在明末是出了名的,话本小说多有刻画,他们平日的日子相当节俭,一个铜钱八瓣花,家中臭猪油成坛,猪肉却不买半两,即使是大熟之年,米只需要五钱一石,他们也只是吃些清汤不见米的稀粥,菜肴更是简单,不是盐豆,便是咸鸭蛋,从瓶中倒出几粒盐豆,或者吃上半个咸鸭蛋,权充一餐菜肴。
但是徽商在外面又要装饰体面,惯是去闯寡妇门,吃空茶,假耽风月,见到一个略有颜色的妇人,便要看个半死,至于嫖娼讨妾,各个一掷千金,绝不吝啬。
今日给刘文炤安排了侍寝的绝色美人儿,想必是花费了巨资的。
“你们退下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刘文炤手里拿了一卷书册,他打算看看书便休息了,现在的刘文炤,除了贴身丫鬟和小宛,还不适应让其他人伺候。
“奴家就在楼下候着,您若有事,叫上一声,奴奴随时上来伺候!”带头的丫鬟看起来颇为乖巧,对着刘文炤一礼,并不多言,就带着其余丫鬟下了楼去。
“盐商汪胄之?”刘文炤合上手中书册,轻轻敲打着手掌,徽商豪富,以盐商为最,其中又以两淮最为顶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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