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注视着谢危。
这人不知何时剪短了刘海,秀气眉毛下那双柔软缱绻的桃花眼里裹挟的心疼太真实,真实到令谢危恍惚中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在那间书房内看到的画稿都是假的。
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
可惜不是。
那张如同在训狗般的画甚至还在他大衣口袋里躺着。
谢危感觉到了一阵让他手脚麻木的冰凉。
他忽然不想从阮舟口中听到自己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对方的心疼是真的也好。
假的也罢。
重要吗?
……不重要了。
谢危语气轻飘地问道:“哥什么时候剪短刘海的?”
“就最近。”阮舟在心里暗暗松口气,他是真的心疼谢危,可又莫名觉得把答案如实说出来反而会让对方痛苦。
他也抵触在这样的谢危面前撒谎。
“你吃晚饭了吗?”他问,“没吃的话我去煮点面给你吃。”
谢危没什么胃口。
他想撒谎说自己吃了。
却又很想尝尝阮舟煮的面条。
哪怕只是一碗泡面。
十八岁的谢危会因为六岁的自己被阮舟温柔纵容对待、吃过对方做的早餐而心底泛酸,他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他还嫉妒十八岁的自己。
一无所知的自己。
谢危静静地看着阮舟。
他眼里的哀伤和痛苦是那么压抑,又那么的深,深到好像要溢出来。
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让我痛苦和绝望的人是你。
可我却做不到冷漠厌恶的对待你。
我这样算不算犯贱?
谢危牵扯嘴角笑了一下,笑是苦涩的,像在自嘲。
他轻轻摇头,“没有。”
阮舟和谢危对视着,对方眼中的情绪令他狠狠地揪了一下心脏,疼的他难以呼吸,差点要落下泪来。
阮舟咬了自己嘴唇一口,哑声说:“那你坐下休息会,我很快就好。”
说完。
他系上围裙,脚步有些急的向厨房走去。
谢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直到厨房的门被关上、手中香烟燃至末端,火星触到手指,带来淡淡疼意。
谢危方才回神。
他掐灭那一点火星。
将香烟扔进沙发边的垃圾桶。
谢危压着声咳了几下,在沙发上坐下来,目光虚虚地凝视着前方某处——那是书房。
看着看着,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
蒙着灰雾的琥珀眼眸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谢危突然很想知道,创造他的那个人,他一声声亲昵地喊着哥的那个人,给他安排的结局会是什么。
他能帮父亲洗刷冤屈吗?
他能帮母亲和大哥报仇吗?
他会死吗?
太多太多的问题压在谢危心头,压得他喘不上气,不敢有片刻放松。
然而开了灯的客厅,似乎到处都是另一个人的气息和味道。
温暖,柔和。
像水一般包容。
谢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
下午那般剧烈的情绪发泄更是如同在透支他的生命力,让谢危感到无比疲倦,再稍微休息一会吧,他想。
他还不想倒下。
也不能倒下。
……
尖锐的,刺耳的。
无意义的嘶喊声在他耳畔扎根。
红的,黑的,扭曲的。
一根根弯弯扭扭的线条编织成一张大网。
缠绕着他,束缚着他。
——谢危。
有人在喊他。
“……谢危?”
谢危猛地睁开眼,眼白的血丝似乎又变多了,额上有薄薄一层冷汗,他弓着背,脊骨突出,急促地喘息着。
“你……”阮舟被他的反应吓到,他微微蹲下,眸中含着担忧,关切地问,“你还好吗?做噩梦了吗?”
话音刚落。
阮舟就抿了下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愚蠢问题,二十二岁的谢危好不好,应该没有谁比他这个漫画作者更清楚。
男人并没有也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于是他的懊恼,谢危看得十分清楚。
懊恼?
在懊恼什么?懊恼自己问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吗?
谢危很想问阮舟——
哥,你有什么好懊恼的呢?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慢慢摇了摇头,“没事。”bïmïġë.nët
阮舟张了张嘴,一句“你看上去不像没事的样子”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阵沉默过后。
他低声开口:“去吃面吧。”
……
阮舟做了一碗清汤面。
谢危现在这副消瘦疲惫的模样,阮舟觉得这人很可能会吃不下稍微有些油腻的食物,所以便煮了一碗清汤面。
谢危吃的很慢。
坐在他对面的阮舟借助灯光,很仔细认真的观察着谢危,大概八九天前,他还在被十八岁的谢危缠着,黏着,闹着。
仿佛只是一眨眼。
谢危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他的五官轮廓、眉眼线条依然锐利锋芒,可脸色很白,是那种不正常的、僵硬的惨白,像是涂着一层白颜料,又像是扑着浓厚的白色粉底液。
眼下深深的青黑,惨淡的唇色,长期失眠造成的倦容。
全都在那张脸上显现着。
阮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谢危带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具躯壳。
一具内里灵魂正在走向毁灭的躯壳。
阮舟心脏揪疼得厉害。
自责,后悔,无助……这些情绪铺天盖地的涌向他。
侵蚀着他的大脑。
不一会儿。
谢危吃完了面。
“很好吃呢。”他很温和的笑着,再也不见十八岁的肆意张烈,“谢谢哥。”
可他的笑像是一层假面。
它轻飘飘地浮在谢危脸上。
前后对比带来的巨大反差是很伤人的。
阮舟心脏又在疼了,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想笑就别笑了。”
谢危沉默。
胃里在翻江倒海。
他知道自己在竭力控制情绪,以虚假的笑和态度面对眼前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呢?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吗?
他真的在关心他吗?
还是……
装模作样?
谢危突然感到很厌烦。
他从来都不喜欢揣测别人的心思,可是十九岁后,他却不得不努力学着、试着去猜测别人在想什么。
因为他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
胃部的不适感在加重。
谢危起身,“哥,我去趟卫生间。”
在阮舟的注视下,谢危慢慢走进了卫生间。
关门。
谢危单膝跪地,扶着马桶将刚刚吃下的那碗清汤面,一点不剩的全都吐出来了。
不是不好吃。
也不是因为吃不下阮舟做的东西。
谢危只是单纯的反胃想吐。
吃饭于他而言,好像快要变成一种折磨。
他慢吞吞站起身,来到洗漱台前,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水滴顺着额头、睫毛以及下颌滑落,滴在洗漱池中。
谢危望着镜中人非人非鬼的脸色。
僵硬地笑了笑。
真狼狈啊。
*
阮舟把被子放在沙发上,对谢危说道:“你去睡床吧。”
“哥要睡沙发吗?”
“嗯。”
“不了,还是让我睡沙发吧。”谢危倦倦地耸拉着睫毛,语调带一点轻佻,“让哥哥睡沙发,我会心疼的。”
……
一番话下来,阮舟拗不过他。
只好去睡卧室的床。
看着卧室门一点点合上,谢危在沙发上坐了快半个小时,才起身关掉客厅的灯,慢慢走向阳台。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
并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画——正是他被套上狗链的那一幕,他脸上的表情被刻画得相当清楚传神。
痛苦,屈辱。
又不得不服从。
“哥,你画的……”谢危声音含着若有若无的笑,似感慨,更似讥讽,“……可真好啊。”
……
两点多的时候,谢危推开了卧室门。
泛着冰冷凉意的指尖在阮舟的眉眼、鼻子、嘴唇滑过,他的指尖还在向下,缠绵暧昧地抚摸着对方的脖颈。
忽然,他掐住了阮舟的脖颈。
渐渐用力。
却在下一秒猛地松开手。
谢危压下突然涌上喉咙的咳嗽,慢慢走出卧室。
做不到。
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门一关,阮舟就睁开了眼睛。
他摸了摸脖子,轻轻叹息一声。
谢危踉踉跄跄地进了卫生间。
他卷起右手衣袖,腕部正被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紧紧缠绕,隐约有一点血色在向外蔓延,谢危解开绷带。
静静看着正在往外渗血的伤口。
有些地方已经凝固。
就这么过去三四秒钟。
谢危面无表情的用手指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抠开了结痂的疤痕。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
又或许是。
只有疼,才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
三点。
谢危坐在客厅沙发上,身影几乎同黑暗融为一体。
一墙之隔。
阮舟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他要怎样才能……帮到谢危?
正想着,阮舟忽然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皮。
再睁眼时,他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神秘的空间,四周白茫茫一片,走两步像是踩在虚空之中,也分不清周围有何变化。
阮舟蹙眉,[统哥?]
123:[我在。]
[这是哪?]
阮舟没等到123的回答,因为在他视野中出现了一本……
长着翅膀的书??
那本书挥动着小小地白色翅膀渐渐朝他飞近,也让阮舟看清了它封面上的内容——那个人他很熟悉,那两个黑色字体他更熟悉。
[统哥,我出现幻觉了吗?不然我怎么看到……]阮舟语气犹如在做梦一般,[……漫画成精了??]
123:[……我比你更希望这是幻觉。]
妈的。
又一个不按原来剧情发展的剧情。
漫画书飞啊飞。
终于飞到了阮舟面前,张嘴就是小奶音:“谢危,我是——”
阮舟举起手打断它:“不好意思,我不叫谢危。”
“那你是谁?”
“何舟。”
漫画书一听,整个书都不好了。
它很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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