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安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回答他:“钢琴永远最重要。”
但还有一些事,和钢琴一样重要。
比如站在你身后,好好看看这个人间。
窗外微风轻迎,树影婆娑。许茹晴开心的把胳膊伸出窗外,嘟囔一句。
“起风了呀。”
晚上回去的时候时安特地在学校外面的旧书店淘了两本钢琴入门的旧书,这个版本的入门书是他当初教林昊然的时候花了三天特意在旧书摊里找的,对指法的讲解深入浅出,还配有详细的插图。其实这样的书更适合刚入门又年纪小的琴童,但杨清源学琴虽久却进度太慢,时安思来想去还是挑了这一本,想帮她先把基础打好。
第二天他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赶到医院,向医生派了个小护士在分诊台等他,带他去向医生事先准备好的“琴房”。
说是琴房,其实不过是一间面积很小的废弃病房,里面除了钢琴还有一张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课桌。四月临近,窗外的樟树冒出今年第一茬新绿,在屋内投下重重树影。
这家私立医院毕竟由以前的老疗养院改造,虽然翻修后大厅装潢的精致现代,但在这样废弃不用的老房间里,还是依稀能看到些旧时光的影子。
这间房有棕红色的地板,乳黄色的刷漆木头窗框,窗帘是一种青色带绒毛的布料,墙面斑驳,累积着经年累月的划痕。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老旧,时安却一进来就很喜欢。这里让他想起当初在乡下学琴的日子,那个盘着髻的俄罗斯学派老太太,琴房外面是一整面墙的爬山虎,夏天会有时安说不上名字的小虫爬进房间,爬到他沾了泥土的裤脚上。
时安来的比上课时间稍早一点,他坐在钢琴前试了一下音。这台钢琴应该是向医生事先找人调试过,音色浑厚干净,听起来有一点老式钢琴难免的发涩。
他试过琴音后就一直坐着等他的新学生,他看着窗外早春的薄雾里透出的一点点光,感觉自己等了好久好久,才听见厚重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响。
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你来啦,”时安笑着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圆钟,其实那钟的指针早就不转动了,但他知道杨清源不会看:“你妈妈发短信告诉我,你十分钟前就应该到这儿了。”
“你告诉我妈妈我晚到了?”杨清源在他十步外停下来,戒备的看着他。
“还没有,”时安对她微笑:“但是你来迟了,所以我们要快点开始。”
他又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可能还会延迟十分钟下课。”
杨清源一言不发,她踩着她的红色小皮鞋走到钢琴前,然后坐到琴凳上,仰头看着时安,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的目光让时安感觉自己像马戏团里的驯兽师。杨清源就是那头经过成千上万次训练的狮子,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把脑袋塞进火圈里。
时安清了清嗓子,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一些:“你可以先弹一小段车尼尔599吗?你妈妈上次告诉我你会弹这首曲子,我想看看你都学到哪儿了。”
说完他主动替杨清源将曲谱翻到车尼尔599,好让自己从奇怪的驯兽师状态脱离出来。
杨清源低着头,艰难的弹了一小段。她埋着头找琴键的样子让时安想到小学的时候他有一个高度近视的同桌,午睡刚醒的时候碰翻了自己放在手边的眼镜,只能眯着眼睛在地上四处艰难的摸索。
后来快上课了,时安弯下腰,帮他把掉在自己椅子附近的眼镜捡了起来。
“我不要疯子碰过的东西!”他的近视眼同桌涨红了脸,坚决的把眼镜扔在课桌上,并且一个下午都眯着眼假装看黑板,没有碰它。
好像那个被无辜摔到地上,又被无辜遗弃的眼镜真能摇身一变变成一条长长的楚河汉界,从此划清他和时安的界限。
从那天起,小时安开始看不清东西了。
“你近视吗?”时安毫无征兆的开口发问。
“什么?”杨清源停了下来,她摇摇头,“我妈妈是医生,她不会允许我近视。”
“近视还能允不允许吗?”时安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小时候也近视过,后来医生说是假性近视,就治好了。”
杨清源把手指从琴键移到大腿上,不再弹琴。她的背脊永远挺直,像一块精加工过的玻璃,看起来坚硬,实际上十分易碎,还会伤人。
“你还是会告诉我妈妈的。”这次轮到她毫无征兆的开口,用的肯定句。
“什么?”时安没能明白。
“再过一个小时,我妈妈就会来接我下课。她会问你我今天上课怎么样,然后你就会告诉她,我迟到了。”杨清源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时安,好像在研究他脸上的微表情。
“我没有这么打算过,但是我可能会告诉她,你的车尼尔599弹得很差。”
时安耸耸肩,他指着乐谱说:“连第一小节都没能弹完。”
“你一定会这么做,我们走着瞧吧。”杨清源把脸别过去,她好像在赌气,手指又回到了键盘上。
“我肯定不会。”时安撇嘴,“走着瞧就走着瞧。”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拂晓与星光更新,第 30 章 第三十章 楚河汉界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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