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养龙人

　　01

　　刘昊然蜷起尾巴，无聊地趴伏在草丛里。附近整个密林都被他游遍，实在没什么新意。

　　这就是个无趣的时空。

　　当然，也不全是如此。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神奇的、可爱的人。

　　“小六，你在哪里？别躲了，是我，还有你最喜欢的……烤肉……”

　　吴磊话没说完，就被草丛里猛然窜出的黑龙突袭，脸贴脸蹭了蹭。

　　黑龙微微低头，睁大了细长的眼睛看他，温热的鼻息扑在他脸上，痒痒的。

　　正当他伸手，想摸一把调皮的大家伙，另一只手里的烤肉就被叼了去。

　　刘昊然正猫在一旁的岩石上，大快朵颐，抬眼却看见年少的饲主难掩失落的表情，瞬间没了食欲。

　　他收紧耳朵，伸过头去，拿大脑袋顶了顶少年的肩膀，努力睁大眼睛，无辜地看人。

　　他知道，这种模样最讨人喜欢。

　　起码，最让那个少年人喜欢。

　　“你要开始找回家的路了。”

　　吴磊掩饰好情绪，给黑龙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你的尾巴就快痊愈，我再来这里给你上一次药，就该完全好了……”

　　他说着说着，眼皮还是耷拉下去，嘴里的嘟囔也越来越小声。

　　“难怪爷爷说，相逢开始，就意味着别离。”他反复抚摸着黑龙顶在他肩上的大脑袋，自说自话，“等你回去家人身边，还会记得我吗？”

　　话说到这里，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

　　“你还会来看我吗？”

　　仿佛这样问出来，就有人能回答他。

　　刘昊然倒是想回答，可他现在是条龙啊！这该死的变身期！

　　——你过个把月再问啊！我再答啊！唉，不是，你连龙族的人语都懂了，怎么就不能多学个龙语呢！

　　刘昊然气急，干脆，一声长啸……

　　——唔！！！咳咳咳！

　　居然半路就被人捂住大嘴巴……

　　刘昊然烦躁地甩着尾巴，喘粗气。他话没说完呢！

　　跟他回家，他在说，跟他回家！！！

　　吴磊抱住黑龙的脑袋，脸贴脸回蹭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这还差不多，算你聪明！

　　刘昊然骄傲地抬头……算了，还是蹭脸舒服。

　　“今后不要这么大声了，被人发现了，会来捉你的。”

　　——捉我？我看起来有那么好欺负吗？？？

　　他刚要反驳，就看见少年人一脸温柔的心疼。好吧好吧，为了饲主的脸面，刘昊然决定小小地呜咽一声，以示弱小。

　　这一次的见面，磨蹭了很长时间。

　　一人一龙，没有谁想先离开。

　　直到日落西山，吴磊还坐在刘昊然经常趴着的岩石上，晃荡着腿，诉说自己的故事。

　　临了，吴磊终于下定决心，像是提前在告别。

　　“都这么久了，还没告诉过你，其实你是我捡到的第一条龙。”

　　少年人偏过头，看着身旁的黑龙。夕阳的余辉落在他脸庞，镀上一层金光。长长的睫毛也浸染成浅金色，忽扇忽扇的。

　　被他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刘昊然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还好，反正现在一身黑，不至于丢脸。

　　“爷爷说他捡到过五条龙，就给我取了个名，叫‘小五’。那你只能算‘小六’了。”

　　——这什么逻辑？

　　刘昊然不解。

　　不过算了，起码听起来，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也能凑合。

　　“好了，我要回去了。”吴磊收拾好包袱，从岩石上一跃而下，“希望下次来看你的时候，我能有勇气和你道别。”

　　然而没走出两步，他就被黑龙咬住衣角，拖拽回来。

　　“乖了！”他捧住黑龙的脑袋，亲了一口，“就像你要回家，我也要回到我的族人身边去。再见吧，我会想你的。”

　　经过一番拉扯，吴磊还是离开了。

　　天已经全黑，夜幕降临。

　　刘昊然在原地趴伏了一阵子，确定人已经走远。他这才站起身，甩甩尾巴，嗅着空中熟悉的气味，一路跟过去。

　　旅途孤单。他是何等身份，要个人陪伴，理所当然。

　　看来，他是该好好安排一下回家的路了。

　　02

　　“就、就是他！我昨天亲眼看见的！”

　　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被围在众人中间，颤抖着手，惊恐地将人指给族长和巫师看。

　　“他从后山，带、带了一条恶龙回来！你们昨天听到了吗？那个叫声，就是那可怕的怪物，就是那怪物发出来的！”

　　吴磊有些头疼。

　　他每一次进山都很小心，没想到，还是暴露了小六的行踪。

　　“他不是怪物！他只是一条普通的黑龙，尾巴受伤了，才会掉进山林里。”吴磊极力地辩解，“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后面说的什么，村里人已经听不见，他们只知道，吴磊承认了，山里有一条恶龙。

　　人群炸开了锅。

　　大家都只在故事里，听过关于恶龙的传说，谁也没亲眼见过，眼下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危险的存在。

　　“决不能让它下山来！”

　　“对，村里还有那么多老人和孩子，我们要想办法对付它！不然大家还怎么生活！”

　　“对付它？说的容易！那是吃人的怪兽！”

　　“天啊！这是神灵，是神灵降下的惩罚……”

　　“都是吴家老小的错！吴老头以前就喜欢那些古怪玩意，他们家一老一小，都是怪人！”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最后在族长的号令下，勉强安静起来。

　　“大家静一静，我们听大巫怎么说。”

　　巫师一阵做法问神，最后回魂一般，幽幽吐出一句：“祭天！”

　　很快，吴磊被绑了起来。

　　按照巫师的指示，他们窥探了不该得知的秘密，这才触怒了神灵，自然应该将渎神者献祭，才能平息。

　　吴磊起初还试图求救，但他很快意识到，在这里，没有人会违抗神的旨意。

　　好在爷爷已经不在，他孤家寡人一个，不会连累任何人。

　　那小六呢？

　　心里有个声音问他。

　　刘昊然缩在岩石上，烦躁地掸着尾巴，看日头。

　　族人已经联系上，只等他什么时候想回去，给他强行开一个时空裂缝。

　　可，怎么才能把饲主拐走呢？

　　简直想到头秃。

　　装乖？卖萌？扮可怜？

　　刘昊然尝试了几种姿态，都觉得别扭。他现在是条龙也就罢了，等将来变回人，真是……不、敢、想、象……

　　何况他年少的饲主，有自己的族群，怎样才能舍得同他离开？

　　刘昊然一个头两个大，摇晃着脑袋，想把一脑门的问号甩出去。还没晃荡两下，他突然看到山村的方向，升起了滚滚浓烟。

　　刘昊然就地翻了个滚，猛地立起来，眯着细长的眼睛，远眺。

　　他直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尽管并不能真的看到什么，心跳却没来由地加快。

　　他开始沿着昨晚走过的林间小道，拔足狂奔。

　　祭天的仪式进行到尾声，吴磊被村里最强壮的勇士们举着，送往燃着熊熊大火的高台。

　　人群里间或有人高声喊着。

　　“烧死他！”

　　“还我们平静的生活！”

　　“愿天神息怒。”

　　吴磊绝望地闭上眼睛，却很快听见了一声长啸。

　　——小六！

　　他循声望去，果真看到一条黑龙朝着祭祀的高台，一跃而上。

　　吴磊被甩出去，人群乱作一团。

　　石块、弓箭、长矛，人们抓起手边任何有攻击力的武器，投向黑龙，驱赶他离开。

　　直到黑龙发出愤怒的嘶吼，将面前的一亩三分地烧成焦土，终于开始有人逃离，继而越来越多的人四散跑开。

　　“小六，不要！”吴磊挣扎着想要靠近，“不要伤害他们……”

　　刘昊然怒不可遏，却还是听从了劝告，把一腔火气硬生生憋回去。

　　他扑扇着翅膀，降落在吴磊身边，温柔地蹭了蹭少年的脸，便叼着捆人的绳索，抖开翅膀，一飞冲天。

　　空中如闪电劈过一般，开出一道缝隙，陆续有村民驻足仰望。

　　他们看见那条黑龙，带着他们曾经熟悉的奇怪少年，融进天空里，消失不见。

　　03

　　刘昊然懊恼自己后知后觉，使得他年少的饲主身陷险境。

　　他不该这么没用的！

　　吴磊像是感应到他的不愉快，转而把脸贴在他脖子上，搂紧他。

　　他们进入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吴磊不知道这是哪里，但陪在身边的小六让他感到安心。

　　就在刚才，他的龙，救了他的命。

　　他愿意相信这个救他性命的家伙。

　　“这里是……你的家乡？”

　　吴磊放开声音，冲着黑龙的耳边喊。

　　回应他的，是一声短促高亢的吼叫。

　　刘昊然愉快地背着吴磊，在天空翱翔，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他是龙，以及，变身期里遇到的这场意外。

　　他飞进城堡，平稳地落在花园里。

　　四周陆续围过来的人群，有将他们淹没的趋势……

　　感觉到背上的人，正紧张得越加抱紧了他的脖子，刘昊然适时地咕噜了几声，众人又顺从地退开了。

　　一切变化太快，让人应接不暇。

　　吴磊好奇地打量身下的黑龙，正对上那双细长而有神的眼睛。

　　“所以，你是神兽，对吗？”

　　——哈？？？

　　刘昊然一脸懵逼，虽然作为一条龙，看不出表情。

　　“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有一种熟悉又信赖的感觉。”吴磊却是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他爱不释手地又蹭了蹭黑龙的脖子，“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刘昊然舒服地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享受饲主的夸赞，还是别的什么。

　　之后的一个月里，吴磊唯一被委派的工作，就是照顾好他的龙。

　　小六看起来，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个家伙！

　　然而这一天，他的龙失踪了。

　　吴磊惊慌失措，四下找寻。他跑遍了迷宫一样的花园，一无所获。

　　正当他有些气馁，原地坐下，却发现身旁站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少年。

　　仰头望去，那人高了他得有半个头。笑起来露出一边虎牙，让他感觉熟悉又信赖。

　　少年向他行了一礼，执起他的手，亲吻手背。

　　“现在，你可以选择嫁给我了。”

　　“哈？？？”这回换吴磊一脸懵逼，“你是……？！”

　　“小六。”少年脸上的笑意加深，“如果没记错，你前两天才搂着我，说要生生世世陪在我身边。我的小五，总不会打算食言？”

　　吴磊闹了个大红脸，完全不明白，他的龙怎么就变成人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听懂刘昊然的话，是说……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遇到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尽管整个龙族都知道，他们未来的王，娶了一个人类做妻子，但城堡里只举行了一场不算盛大的婚礼，来宾仅仅是刘昊然的至亲与密友。

　　这样或许可以，让他的人类少年，不那么想家。

　　新婚夜里，吴磊终究忍不住，提了个俗套的问题——将来王位要由谁来继承？

　　刘昊然若有所思地打量吴磊的腹肌。

　　“你，能生？”

　　“哈？？？”

　　吴磊再次一脸懵逼，头摇晃得像拨浪鼓。

　　“那你操心什么？谁爱要谁要呗。”

　　刘昊然用绵密的吻，打断了吴磊的胡思乱想。

　　他的新婚之夜，才不要浪费在不相干的人事物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短短两年，转眼便过去。www.bïmïġë.nët

　　吴磊终于彻底融入到龙族的生活里，刘昊然也就此决定，要补偿他一个，盛大的婚礼。

　　然而就在婚礼前夕，一切都停摆了。

　　吴磊原以为，自己只是身体抱恙，不太舒服，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形？？？

　　他扑扇着翅膀，左右上下地转动脖子，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全貌。

　　——我的样子，奇怪吗？

　　吴磊张嘴询问，却只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

　　刘昊然又惊又喜。

　　面前的黑龙看起来比他小一号，但身形矫健，线条流畅，模样还漂亮。一双溜圆的眼睛眨吧眨，萌得刘昊然一脸血，睫毛跟人形时一样，小扇子似的，忽扇忽扇。

　　“难怪你说，爷爷给你取名‘小五’。原来，你真的是第五条啊。”刘昊然不禁感叹，“不奇怪，当然不奇怪。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爱！”

　　吴磊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但想着，他要用这副模样，度过未来长达几个月的变身期，又有点陌生的恐慌。

　　尽管已经熟悉龙族的生活，但他毕竟是以人类的身份长大。

　　正当他局促不安，脑袋忽然就被人抱住。

　　刘昊然闭上眼睛，凑过去，亲昵地蹭他脸颊。

　　“别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

　　吴磊又是一阵叽里咕噜。

　　期间，刘昊然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猛地抬头，问了一句。

　　“你该不会……能生蛋吧？”

　　他的磊磊已经这么不可思议了，再神奇一点，似乎也不算离奇？

　　回应他的，是一声怒吼，氧炔焰险些喷他一脸。

　　——你才会生蛋！！！你生！！！

　　FIN.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昊然X吴磊/昊磊/65短篇合集更新，第 11 章 养龙人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