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茶楼里早早的就坐了些人,就着早茶,在开工前聊些闲话。
先帝去后,朝局动荡,这内忧外患,总是百姓平日离不了的话题。
而近日,一桩大喜事已是在封律国传了好些天了。
“听说咱们睿亲王大破了南疆,捉了他们太子,那南疆皇帝吓破了胆,呈了好多财宝美人,说要进献给我朝万岁呢。”
褐布长衫的茶客呷了口黑麦粗茶,脸上洋着些与有荣焉的自豪。
同桌的短衣车夫稍年长些,长舒了口气道,“这一仗,自先帝时开始打起,打了六年……南疆人凶残恶毒,杀了不少平民百姓……”
语毕,似是想到了些往事,沧桑的脸上染上了浓浓的悲伤,眼里竟盈了些泪,语带哽咽,
“我的妻儿老母啊……六年前就丧命在了南疆人刀下,我老李捡了条命,到这宁广府苟延残喘,想不到还能见到云开月明的一天。”
那长衫人伸手拍了拍叫老李的车夫脊背,他们认识的久,自然也能多少体会些老李的心情。
宁广府离战场说不上十分远,这些年间涌入了不少因南疆人背井离乡的百姓。
“唉,这仗实在凶险,先帝打了两年,也葬身在了南疆,咱们如今的陛下又龙体向来衰微,谁也没想到先帝幼子睿亲王会自请领兵,四年就击溃了南疆妖军。”
同桌的另一人倒是个书生模样,一个早上都非常沉默,似是不爱言语,只专心吃着桌上的一笼汤包。
而听到长衫人此言,难得得开合了口“先帝去后,三子夺嫡,睿亲王在咱们皇上登基后自请去南疆,怕是……”
“哎呦!”长衫人闻言,眼睛睁得老大,急忙捂住那书生的嘴,嘴里急忙念叨着,
“不可胡说!不可胡说!陛下和睿亲王可是亲手足,哪里会有这般多嫌隙!”
话音未落,竟然真的有三五官兵打扮的人肃然齐整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那三人立马噤声,互相望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见到一丝惊异和害怕。
不过清早嚼些新闻舌头,不会连这事儿官兵也要管吧?
那些官兵也望见了这三人,便分了一人往他们走来。
这边三人的心却随着这阔耳官兵脚步的靠近,一步步的往下沉,背上已浅浅沁出了些汗,心里都有些气那书生早上嘴巴太大,竟然敢妄议皇室。
看着那官兵阴沉板正的脸和腰间挂的明晃晃的大刀,只觉得脖子都有些凉飕飕的,不由得缩了一缩。
待那兵人到了三人面前站定,一脸肃然,摊开了一张纸,竟是……竟是一个女子的描像?
那长衫人先是愣了愣,望着那画像上的美貌女子,却有些不明白了“官爷,这……是何意?”
那官兵面色未变,仍是一副铁面的冷然模样,说的话却让三人心下松了口气。
“谢知府家里大小姐去给谢老太君进香途中被山匪掳去失踪了,尔等可见过谢家大小姐?”
“不曾,不曾。”那两人还是呆愣的模样,这长衫人倒是反应十分快,急忙回了官兵的话。
“若是见到,便可来知府府邸上报,必有重酬。”那官兵面色冷硬地说完,便转身走去问其他人了。
这桌上沉寂了两息,车夫老李先开了口,语气里有些惋惜“谢家大小姐此回丢了,便是找回来,怕也难保名节了。”
长衫人看了眼老李,稍稍斟酌了一下,回道,
“南疆人既已破了,咱们宁广府会越来越太平的!何况知府既这般担心儿女,费心找寻,待谢家小姐回来,必会好好待她的。”
而那书生喝了口水,再不多言,怕自己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毕竟……前日他陪夫人上香,可刚在庙里见过那画像上的女子……
唉,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些为妙,大家族的弯弯绕绕,不见得比皇族更少。
这边不过一个上午,约莫整个宁广府的大街小巷都知道了谢家大小姐同二小姐去敬山寺进香祈福的路上,被山匪掳走好几天了。
更有知道许多内情的,说那大小姐从生来便是不吉的人,是佛祖厌弃,见不得她。
而那二小姐,自然是个伶俐的妙人,素有美名在外,且孝心感人,连佛祖都要偏爱两份的。
还有那想象力丰富的,说谢大小姐早被山匪看中,是自愿私奔去做压寨夫人的,再过段日子,小山大王都要生出来了。
无巧不成书,这天早上,谢家小少爷谢安齐正拉着上官府的长子上官才在泉松轩挑墨。
吵嚷间,旁人的言语自然是也传到了上官才的耳朵里。
只隐隐约约地听到“谢大小姐”“山匪”“掳走”,却足以让他推断出发生的事。
上官才手上拿的一方好墨更是一颤砸在了地上。
陪着的小厮见他铁青的脸,心里叫苦,嘴上却也不敢说些什么,急忙收拾了,怕脏了贵人的衣物又罪加一等。
上官才乃是户部侍郎上官恩的庶子。
虽是庶子,却是长子,为人端方谦和,更是早早便考取了功名在身上。
依谢平晏所言,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便早早地和上官府结成了亲家。
而谢安齐作为谢家唯一的儿子,向来在家里骄纵宠溺惯了,成日里就是观花走马,却唯独十分惧怕自己的父亲。
谢平晏便要求谢安齐多和上官才相处,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能从别人身上学些好的。
便是学不到什么,把关系处好了,日后也算是一番助力。
而谢元霜十四岁便与上官才定下了婚事,只待及笄这两年定好婚期便打算完婚的。
现今却出了这样的事,上官才亦是十分焦心,向来谦和有礼的脸上罕见的出了几分急躁,清隽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问谢安齐,
“谢公子,坊间之言,谢家大小姐失踪,被山贼掳了,可是真的?”
上官才是真的有些喜欢谢元霜的。
多年前,也是一个春天,只是更早,薄雪还没有化。
上官府的主母带着他,去一方园林赏景,遥遥见了一次谢元霜,回府后,主母问他,“儿子觉得谢知府家那位大小姐如何?”
上官才的脑里便映出了幽深庭院里的那一抹倩影。
被围在覆了莹白薄雪的松树从中,仿若镜中月,水中花,俏丽精致的脸上带着难以接近的漠然。
尤其那一双幽深漆黑的杏眼,漂亮极了,却也无情急了,仿佛一触即破的幻影,却又引人不由得靠近。
上官家主母宽和,待他也十分亲厚,因此上官才也不避着,唇角噙了真诚的笑,躬身施了一礼道,“儿子觉得很好。”
饶是被主母连着笑了好几日,上官才也觉得十分值得。
订婚后的这些年里,上官才也悄悄探听到了很多谢元霜的消息。
虽然对谢元霜批命一事有所耳闻,但他却更多的看见的是谢家大小姐在贵妇圈子里传言的端庄大方,处事进退有度,为人温驯。
心里只对自己的未婚妻更加满意。
而这边谢安齐听到上官才焦急的声音,心里轻嗤了一声。
虽然父亲母亲,甚至姐姐,都觉得他比不过上官才,可在谢安齐的眼里,上官才实在过分迂腐了,甚至有些呆傻。
谢安齐心里对孟氏此次的打算一清二楚,连谢元瑾这些年对上官才隐秘的爱慕他都看的分明。
谢元霜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姐姐,看上官才这幅一副要掏出心的样子,倘若到时候真和谢元霜成了亲……
先不提谢元霜和自己母亲的那些宿怨,便是谢元霜那榆木脑子,也想不到要让上官才多在官场上提拔自己。
谢元瑾可不一样,那是自己的亲姐姐。
便是倒时候她不愿意,自己跟孟氏多说上两句,孟氏也会劝着谢元瑾来帮着自己的。
这次分明是谢元瑾失踪,母亲却对外宣称是谢元霜,又这般大肆张扬,是摆明了要谢元霜来替谢元瑾担下这失节的名号了。
借这次机会,自己引了上官才救了谢元瑾,来出英雄救美,成全他们一对姻缘,也是一番美事。
谢安齐越想越觉得此计妙极了,当即摆出一副愁眉紧蹙的脸,似是有所顾忌,犹豫一番,终于下定决心对上官才沉痛道,
“上官公子,我心里把你当做我的哥哥,这才将此事说给你,姐姐此次确实是给祖母去敬山寺的途中被山匪掳走失踪了,已经……五天了。”
上官才听罢大骇,急拉住谢安齐的手腕,问道“那你姐姐可有任何消息?!”
五天?!
这么久了,竟才得到消息?
上官才恨不得立刻自己跑到山匪窝里把人救来,可他虽有功名,但到底只是一介书生,此刻除了焦心,什么也做不了。
谢安齐见他一副无能为力却摆满担忧的样子,心内不由得冷笑。
上官公子的真心,也不过如此吧。
若要真的出门去找谢元瑾,孟氏没法子,他谢安齐倒是有些门道。
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都太着急了。
当初母亲定下山匪掳人的计策,还是他赌马场认识的兄弟找的路子。
虽然颇费了一番周折,花了不少银子,结果也不尽如人意,可他作为一个中间人,安排可并无纰漏,甚至觉得自己做的十分出色。
怪只怪谢元瑾太傻,竟然能被谢元霜那个木头脑子耍了,丢在山匪窝里吃吃苦头也好,这不,自己就要领着她的亲亲上官哥哥去救人了吗?
到时候,只怕谢元瑾还要谢自己给他牵红线搭鹊桥呢,靠她自己,这辈子都钓不上上官才这条肥鱼了。
虽然心内对谢元瑾和上官才好一番嘲弄,谢安齐的脸上却并不显。
他容貌也不知随了谁,带着一副天真的赤诚,落在上官才眼里,便是纯然的担忧bïmïġë.nët
“上官公子莫担心,家姐出事,我做弟弟的自然会出一份力,正好我在这一带有些兄弟,有他们相助,我俩不日就能迎家姐回府了。”
上官才听闻有路可走,当即心下定了定,他已将谢元霜看做自己的人,满目感激地看着谢安齐,手上力气更是紧了紧,满眼都是真诚的感谢
“谢家兄弟这番相助,某自会记在心里。”
却全然忘记了,今早谢安齐明知谢元霜已失踪,还拉他出来在这泉松轩消磨时间。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将军夫人她莫得感情更新,第 10 章 第十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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