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样看见了。
金色的阳光如同打翻了的蜜糖罐子,浇在浓稠绵密的云层。
而后日出东方,天光大亮。
少女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愈显浅棕,她赤足时,身高比平时还要比他矮上一截。
正悄悄估量自己踮脚能不能够上他的唇边,云昭就感受到了一阵陡然的失重。
她小声讶异了下,两只胳膊环绕着男人肩颈,气息相交,小姑娘在怀里不得已扭捏了下。
褚澜川把她抱到椅子上坐着,这样的姿势,他仿佛从后拥着她。
少女身形纤细,肩背单薄,他摩挲着小巧的骨骼,语意丝毫不见不耐:“说了多少次,起床记得穿鞋,这么不听哥哥的话,嗯?”
下一秒,她就看着褚澜川弯腰,将她凉鞋拎过来。
趁着空隙,她才嘟囔说:“知道了,之后肯定听话......”
嘴上乖巧着,云昭内心还是欢喜的很,没有人会拒绝的了来自喜欢的人无微不至的关怀。
脚腕被他捏着,光洁如绸的手感,令人很是爱不释手。
两只凉鞋被他一左一右穿好,扣带扣牢,他又轻拍了下小姑娘的小腿:“好了。”
云昭却没从褚澜川腿上下来,反而侧过身,与他正面相对。
少女整个人如同受伤的小兽,亲昵靠在他怀里,头顶顶着他下颌。
两人之间没有人先开口,这会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云昭知道这回走了,可能得有段日子见不到褚澜川。
更关键的是,他要完成那么危险那么隐秘的任务,她除了等待与祈福,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那就静静地多抱一会儿,但愿能化解以后的思念。
当她起身,怔怔抬眸时,毫无征兆的,褚澜川扣着她脑后,唇角印着她眉心,接下来一路下滑,带过鼻梁,柔软相对。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软了,双眼迷蒙,只能任他宰割,放任眼下的天翻地覆。
难舍难分了好一阵,褚澜川及时制止更过分的念头,埋首在那一片软糯之中。
居然生出几分可耻的欲壑难填。
云昭还是第一次摸褚澜川的头,尽管这样的念头在脑内磨练过多次,但上手后还是紧张的不行。
“什么感觉?”他语意淡淡。
小姑娘腾地收回手,只觉发丝并不柔软,跟他一样坚韧,慌不择路下随口道:“挺好的。”
不得不说,云昭摸他的手法,还真挺......在像摸一只狗。
褚澜川没明说,起身站在床边,斜靠在墙上,孑然一身,居然有几分落拓。
两人吃完饭,他才打破沉默,“收拾下,我送你回去。”
云昭拦下他的步子,动作迅速地解下脖颈间的玉佩,这玉佩这一带也是一两年。
玉佩通体温润,捏在手心还残留着余温。
她郑重交到他手里,拽着他手臂:“伯母给我求的平安符,我觉得你现在带着,我能安心。”
很多时候,不是要信神佛,单纯图个心安,这就够了。
褚澜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那枚玉佩攥在手心,手指蹭了下小姑娘的面颊:“放心。”
下楼后,他也不知哪儿来的本事,弄来一辆摩托车,转过身说:“上来。”
十四岁之前,这种飙车竞技类运动曾是他的心头好,舍弃这么多年,再次尝试还是得心应手的。
云昭环着他的腰腹,脸颊贴着他滚烫的背脊,感受着风在发丝、指间穿梭。
晴天的风是带着温度的,熏的人眼酸,后来她就干脆紧紧闭眼,听着风声呼啸了。
离酒店还有几步路的路口,褚澜川停了车,摘下摩托车头盔后,远望了一眼无边的海际。
到了分别之际,云昭还是没忍住,鼻子一酸,嗓音发颤:“褚澜川,我只要你安全。”
这是最平凡的奢望了。
在来之前,褚澜川跟冯常舒还有韩局签下生死状,这一次来大理完全是背水一战,没有退路。
可是他没有告诉云昭这一切,只能在阳光中温煦地轻笑:“好啊,一言为定。”
云昭娇嗔了声:“那还不够。”
褚澜川掩盖住那些阴霾,耐着性子问:“那你还要怎么样,哥哥都答应你。”
她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付诸行动,主动拉起他手指,断断续续地说:“那......跟我拉钩好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那一种。
他配合她突发的幼稚念头,眼尾笑意勾着。
做完一切后,蒋巧跟她打来了电话,问她回来时要不要一起吃早餐。bïmïġë.nët
云昭握着手机,边回答边走远,走几步一回头。
她能看见褚澜川如松柏的身影,永远高昂、挺直,在阳光下肆意生长。
褚澜川见着小姑娘越走越远才抽了根烟,兴许是吸的太急,他居然也像新手一样被烟呛着,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
十几年的背负,无数人的冲锋陷阵,生死一线间,也是该有个了断了。
蒋巧一行人正在吃早餐,见云昭回来了,蒋巧放下手中的牛角包,呜哇呜哇地扑过来。
云昭笑嘻嘻抵着她额头,清了清嗓子问她:“怎么了,想我了......”
蒋巧嘟着唇,嘴边还有牛角包的面包屑,像一只小花猫。
“对啊,我可担心我的崽崽了。”
云昭用纸巾帮她擦拭掉面包屑,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口中的“崽崽”了。
蒋巧是个耳聪目明的,一下子就发现了云昭跟昨天的不一样,奇怪地咦了声:“昭昭,你带的玉佩不见了?是不是掉在换衣服的店子里了?”
她面红心跳地撒着谎:“没有吧......今天不是要下海嘛,我提前给摘了。”
“噢噢噢,这样啊。”蒋巧没有过度深度探究,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你昨天睡觉的时候旅馆有蚊子吧,脖子上有被咬的痕迹,等会儿去我房间抹点药。”
云昭一时语塞,只能敷衍地应下。
内心却咆哮的厉害,她早上去浴室换衣服时都没注意,脖子上的红痕肯定是褚澜川留下的“杰作”!!!
她坐在床边,边上药边埋怨了句:“我昨晚睡觉有只可大的蚊子了,没想到咬了这么多地方。”
被说成是“大蚊子”的褚澜川突然浑身打了个机灵。
好不容易赶在旅行期间来了个晴天,逼着众人换上泳衣的蒋巧撒欢的最厉害。
云昭虽然带了随身的泳衣,但是是最保守的款式,既然这样,小姑娘还在肩头披了件浅粉的罩衫,裹得严严实实的。
同学有的故意笑着说:“昭昭,你这不是来海边玩,是在海边坐着的装备。”
江城在内陆,一年到头也是看不见海的,一群人第一次见海,自然不管多时在岸边下水踩浪。
蒋巧鞠了一捧海水,像打雪仗一样与一行人用水互泼。
云昭温吞地跟着后面,在岸边寻了处位置极目远眺。
在晴天时,湛蓝的海一望无际,海天一色,将海岸拉成一条平直的线。
远处薄雾轻降,笼在两对青山,青山仿佛嵌在水中,碧色一片。
海风卷着大海的味道袭来,耳边全是大海涨潮落潮的声音,海浪拍案,礁石潜底。
倘若有什么烦心事,到海边坐一坐,海风也能把愁绪吹的消减一半。
在海边,她这幅打扮是极其不显眼的,但是小姑娘身形娉婷,似是融在这暖融的海风里,无意中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多时,已经过来好几个人说要请她喝酒。
云昭连连摆手拒绝,双手环着膝盖,巴掌大的脸涨的通红。
她到底不擅长应付这种事,只能不停礼貌地拒绝:“不用了,谢谢你......”
所以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云昭还是维持看海的姿势,不为所动。
云伽端着一杯酒,他穿着清爽的短袖,头顶还扣着一顶极其当地风情编织的草帽。
他打量许久,跟她一同坐下,开口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海际无垠,白鹭飞鸟一排而过,正在争先恐后地夺食,游客也喂食喂得格外欢快,到处均是一片欢声笑语。
可是云昭却觉得静谧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扭过脖子,眼底沉静地看着云伽。
男人的脸庞常年暴露在边境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许黝黑,脸上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有一道刀疤,轮廓俊朗,整个人却带着股邪劲儿。
不似褚澜川的清风抚明月,云伽就是生在泥沼中的,云桉之前说他是一株贱草,若没有他的收养,恐怕就是任人踩踏的命运。
说实话,云昭搜寻了许久,脑子里还是对眼前的男人没有丝毫印象。
云昭蹙眉,她真的见过眼前的人吗?
她不记得五岁前发生过的事情,所以他说自己是她的故人么......?
小姑娘声音稚嫩,将拉人距离拉开:“不好意思,你可能认错人了。”
云伽盯着她眼尾的那颗痣看了许久,难道世上真有这样的巧合?
五官轮廓像也就罢了,连痣的位置都生的一模一样。
云伽没有放弃,这些年他一直派人在查找云桉女儿的下落,毕竟,小女孩小时候就一直叫的他“哥哥”呢。
“等一等”云伽伸手,气定神闲来到她面前。
他轻声细语地唤着记忆中的小名:“灵灵。”
这样的云伽实在是太少见,他暴戾的名声在外,如此柔风和雨倒是让人不寒而栗。
云昭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灵灵”这个名字格外陌生。
同样的,她也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如同这大海,看似平静,实则蕴含凶险。
云昭后退了一步,怔怔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伽挽着她耳后发丝,俯身道:“灵灵,你不记得了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咳嗽,所幸体温正常,大家千万注意防范。感谢在2020012201:20:162020012223:5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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