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五楼尽头的窗户，迈出窗台。风吹着他的头发和衣服。顾丹墀站直，沿着翼楼的扇形房顶向大礼堂走去。开窗时他特地看了一眼，窗户的右下角果然有SL5的标志。通过太空五级检测，意味着这栋大楼本身是一个堡垒。建造这栋大楼的目的之一绝对是武力镇压阿瓦隆的叛乱。
高处的风让他清醒。怪不得他申请这个任务时，军部行政处的人会露出为难的神情。他以为自己只是来寻找一个凶手，却发现他是在真刀真枪地和地头蛇周旋。军部透漏消息的速度快得惊人，他的所有同僚都不能派上用场。皇室甚至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发出警告。顾丹墀真想大笑一场。对于这些定制版批量出产的金发蓝眼，找到有栖偷走的东西就那么重要吗？bïmïġë.nët
一个念头清晰得像是溪水中的白石。有栖带走的东西是关键。只有找到那样东西，才掌握了整个案件的方向。用那样东西当筹码，才能救回纳查的孩子。
记者和第一批示威者已经进入大礼堂。大礼堂的门关闭了。越来越多的示威者无法进入礼堂，改为涌入东翼楼前方的广场。他们整齐地喊着口号，但是他们并未经过专业训练，声音整齐却不集中，只能听出来口号是一些铿锵有力的短语。顾丹墀分辨不出来他们究竟喊的是什么，也不愿意花心思去分辨。无非是要求军部交出杀人凶手，离开阿瓦隆之晨。
顾丹墀纵身一跃，从五楼的翼楼房顶跳到三层楼高的大礼堂屋顶上。大礼堂的顶端更加陡峭，顾丹墀轻轻一晃保持平衡，忽然想，他现在做的事就像站在这个房顶上，随时会失去平衡。如果他继续纠缠不休，或许皇室杀掉的下一个人就是他。
如果他们想杀了他，那他丝毫不会意外。他们不是没有做过尝试。比如那个彩彻区明、充满辐射的房间。
想要通过辐射来缓慢谋杀就太慢了。辐射病不是一天两天能表现出来的。别说他不会生病，就算他会生病，也一定是在解决了阿瓦隆之晨事件后的很多年。顾丹墀向前走去，砖瓦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声音。他沿着房顶滑下去，落在窗台上。
靠近地面后，他还是听清了一些人的声音。
朱尔以德·拉·法耶尔的名义发布了记者招待会。司柏德肯定不知道。以朱尔的性子，绝不可能向司柏德求什么审批。怪不得短时间内会来这么多人。托非法携带枪支的福，她在阿瓦隆之晨的名声已经酝酿了一小段时间，今天又被诺克兰在新闻里提醒。就算不知道她的人，都会冲着军部容留嫌疑人来凑个热闹。顾丹墀向窗户里望去。主持台后坐着的果然是朱尔，中间是本尼迪克特，有栖垂着头坐在另一边，穿着囚服。
从外表上看，有栖完全是一个凶手，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台下人的神情如痴如醉，这神情顾丹墀只见过一次，是大王子分发完“真神之告”的听众席。室内毫无声息。外面的喧闹声在大礼堂里引发了回声。朱尔正抓着话筒在发表演讲。顾丹墀侧耳倾听，从窗户的震动里，他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千百年来，阿瓦隆之晨一直是军部的属地。用一句非常通俗的话说，你们都归我管。对于你们在新闻上说携带枪支的事。我非常不能理解。我必须做一个澄清。携带枪支怎么了？我带着枪来到我自己的属地，是违法的事吗？我非常尊重你们的本地权力。但你们的权力不适合用在我这里。再说，你们自己的五王子携带的是什么？他扫射我们的大楼，他用的是什么？说到包庇凶手，更是非常可笑。我是管理你们的人，我要求调查杀死三王子的凶手，是包庇吗？是行使我的正当权利。六公主已经告诉我，凶手是‘究极’行宫的一名安保。这个人充其量是协助那个安保杀人的人。”
她朝有栖一指，无数全息摄像头飘起来，蜂拥着挤到有栖旁边拍照。朱尔抓着麦克风一拍桌子，四面音响回荡着爆裂的声音。“拿开！本尼！”
本尼迪克特依言举起核铳，对准黄蜂群一般的摄像头。摄像头纷纷退开，在有栖周围三米左右形成了一面点状墙。有一两个摄像头退得不够慢，本尼迪克特扣动扳机，一声脆响，摄像头爆成无数碎片。有栖抬手挡住崩到他脸上的碎片，抬眼望着摄像头。
他像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眨一眨眼睛，无助地低下头。
朱尔在一边不悦地翻白眼。顾丹墀扫视着记者和示威者的神色，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三王子杀人案的嫌疑人第一次公开露面。之前皇室一直不肯对外透露有栖的长相。在任何公开报道里都没有公布有栖的照片，而是用一个黑色的人形框代替。是他先入为主，忘记了有栖的长相可能会对案件的舆论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一个人突然站起来，吸引了大家的视线。诺克兰胸有成竹地微笑着，直视朱尔。朱尔顿时脸色发僵。
“朱尔·德·拉·法耶尔，我有一个最新的小道消息，能和你确认吗？”
诺克兰神秘地微笑，声音洪亮地在全场回荡。这种回音和厚度非比寻常，仿佛浴室里敲响了一面低音鼓。他一定接受过声音上的改造。朱尔无法忽视他，僵硬地问：“什么？”
诺克兰的笑容加深了。
“这是一条非常有趣的小道消息。朱尔小姐，据我的线人称，你虽然姓德·拉·法耶尔，但你并不是德·拉·法耶尔家族的亲生女儿，而是他的私生女。他羞于承认你的存在，尽管他身为第三区的司令长官，为了避嫌，把你放逐到第八区。而你非常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德·拉·法耶尔，为了谋求出色的实绩，甚至抛头露面，来到一线，参与到阿瓦隆之晨的谋杀案调查里。你需要一套完美的报告，来证明你的品行和真正的德·拉·法耶尔一样好。朱尔小姐，请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全息摄像头在空中转了个方向，齐刷刷地面对着朱尔。朱尔脸色发白，嘴唇颤抖。本尼迪克特没有击毁。就连他也震惊地注视着朱尔。诺克兰洋洋得意地笑了。等待着朱尔的回答。
顾丹墀直觉这才是诺克兰想在零号站台前质问朱尔的问题。当时他点名了朱尔的姓。让她军部贵女的身份在进入阿瓦隆之晨的第一时间曝光。虽然他仓促地安了个罪名，把朱尔说成间谍。但是阿瓦隆之晨是军部的领土。军部贵女来领土调查并不能称得上是间谍行为。
朱尔没有否认，也没有大怒。她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像是突然看见了传说中的美杜莎。诺克兰放声大笑，得意洋洋地说：“德·拉·法耶尔小姐。你现在还会用‘属地’来形容阿瓦隆之晨了吗？这里归属军部，没错。但这里并不是你的。这颗美丽的星球属于真正的德·拉·法耶尔。你应该在还有机会之前，做出正确的选择。”
顾丹墀心念一动。什么叫“还有机会之前”？
朱尔放开了麦克风，像是扶了一下椅子，款款站起。她的手重新从桌子下出现，手里是在新闻中亮相的违禁枪械：军用核铳连发狙|击|枪。
原来这就是六公主给她的和平礼物。诺克兰的笑容冻结了。朱尔干脆地抬起枪，转动保险，清脆的保险解除声回荡在寂静的礼堂里。有栖赶在所有人之前反应过来，在朱尔手指弯曲的瞬间抱住了她，抓住她的手臂，向上一抬。两人同时用力，枪口不受控制地向右一晃，一声巨响，窗玻璃被击出无数细碎的裂缝，随即片片粉碎，纷纷落进礼堂里。随着玻璃一同落下的还有一个人。
朱尔击中的玻璃正是顾丹墀躲闪的窗户。他清楚滴看到子弹飞来，窗玻璃瞬间成了蜘蛛网，当机立断，双手挡在面前，一振手臂，从外面敲碎了窗户，飞身跃入礼堂。
朱尔完全不顾陌生人的从天而降，一记手肘顶在有栖的腹部，趁他吃痛弯腰，反手抓住核铳枪身扫去，坚实的枪柄化作棍棒，重重地打在有栖头上。有栖应声摔倒在地。朱尔随即重新平举连发枪，朝着震惊的诺克兰猛射。顾丹墀见势不妙，一脚踢在前方的长条桌子上，三条桌子呼啸着人立而起，在子弹下化作无数飞溅的木片。礼堂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惊呼尖叫，朝出口逃去。
朱尔拉响枪身，将射击模式切换成自动连击，朝着人群横扫直射。桌椅板凳纷纷化作碎粉。就连顾丹墀都向后退了两步，避开子弹的疾风。两人在狂潮般的射击声中滚倒在地。有栖从地上爬起，两行鲜血顺着左边太阳穴流下。他扑上去，从后面死死地抱住朱尔，双手拼命抬高朱尔的枪口，一梭子弹全部扫在天花板上。借此空隙，顾丹墀冲到朱尔刚刚清出来的空地里，张开双手，凛然看着她。
“朱尔，停下来。”
朱尔胸口急速起伏着，用力想要甩脱有栖。本尼迪克特这才反应过来，忙乱地上前夺枪。在顾丹墀身后，大门被拉开，想要冲出去的示威者和想要进入礼堂的示威者挤成一团。朱尔眯起眼睛，用力压着枪口。有栖死死地拉着她的枪带，三个人的力量让枪口左右摇摆。本尼迪克特气喘吁吁地说：“朱尔。朱尔。你镇定，他们都是平民！”
“放开我，变态！”朱尔尖声高叫，“他们刚才说我什么，你没听到吗？”
顾丹墀急忙转移两个倒在地上的人。所幸他们没有被子弹击中，只是被流弹伤到了腿。但他们受到了强烈的惊吓。门口又挤得水泄不通，吵得震天响，顾丹墀不得不举起核铳，朝天花板开了一枪。在立竿见影的安静里命令外面的人不准进入，室内的人迅速撤离。
混乱中，诺克兰早就跑得不知去向。朱尔用力向后踢着有栖。有栖咬紧牙关不放手。本尼迪克特忍气吞声地说：“什么流言蜚语都有可能。你不能射杀平民。”
“我只想杀诺克兰。”朱尔咬牙切齿地说，“找到诺克兰。我一定要杀了他。”
顾丹墀背对着大门，将核铳插回腿上的枪套，提高了声音：“你疯了吗，朱尔？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要为了射杀他背上军部屠杀平民的恶名？”
“顾丹墀。”朱尔咬紧牙关，“就连你也教训我吗？”
顾丹墀笑了笑。
“朱尔，你应该知道，我出身于孤儿院。我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没有人能在我犯错时为我解决问题。你也是一样。今天的事总是要你来负起责任。诺克兰说话再难听，他终究是阿瓦隆之晨的平民。你叫他来开记者会，就是为了证明我们确实是一群恶魔？”
朱尔瞪着他，慢慢地放松了力气。有栖终于夺走她的枪，看了一眼本尼迪克特，把枪交给他。鲜血顺着有栖的脸颊滴落，信息素的味道让顾丹墀想要呕吐。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发现有栖时，有栖的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每次微笑，他都不得不用手压着嘴角，防止拉伸肌肉。此刻，那条伤口消失了。他的左边脸上流淌着刚刚被打伤的鲜血，右边脸颊上光洁无痕。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更新，第 31 章 新闻发布会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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