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阁>玄幻小说>逍遥小儒仙>第13章 修罗
  此时院落里突然涌进数名蒙古兵,想来是注意到萧楚两人方才一路对蒙古兵的截杀。萧楚二人交换眼神,出屋进院,同时出剑,招招杀手,片刻间,不大的院子躺满了蒙古兵的尸体。剩余的蒙古兵知道不敌,呼嚎间作鸟兽散,村中的蒙古兵听到呼喊,也都纷纷逃离。院内浓烟,院外夜深,萧楚二人虽向前追了几步,终究仅仅又砍翻几个蒙古兵。不多时,蒙古兵散尽,村庄的喧嚣又恢复平静。

  此时沉月谷一行人赶到,楚腾坐在马车之上,掀开门帘,冲着萧楚二人怒斥:“胡闹!如今你们多管闲事,那蒙古兵是能善罢甘休的吗!敌国境内,本来就不安全,今日这么一闹,怕是人家不盯上你都难!”

  萧邵年向来不敢同楚腾犟嘴,可如今尸横遍野,好好的村庄,变成了可怖的人间地狱,心中激动,道:“难道就看着这些蒙古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无动于衷,当作无事发生?”

  楚腾喝道:“天下这般事情多了去了,你能一一都管过来吗!乳臭未干,不自量力!”

  萧邵年血气上涌,声音也高了起来:“我便没本事,也知道路见不平,所以按剑,今日之事,若是我还置若罔闻,那还学什么武!彼时吴家大哥与咱们素不相识,天禅山下,尚能仗义执言;吴家姐姐虽然武艺平常,临安城外,也可冒险相救;更不必说吴道年老前辈力退恶徒,千里相送。若他们也都不‘多管闲事’,哪里还有咱们今天?”

  楚腾闻言,气得咳嗽不止。

  郭郁文不知何时已从马车上下来,道:“少侠侠义,令人佩服,可你知老朽为何数年来偏居一隅,不问世事?”

  萧邵年见了郭郁文,向他抱拳行礼,不知郭郁文此言何意,道:“晚辈不知。”

  郭郁文道:“有些事情,不是一腔热血便能妥善解决。”

  萧邵年正要答话,一名老者匆匆走来,愁容满面,语气哀怨又惶恐:“你们是哪里来的神仙,今日杀了这许多蒙古兵,唉,本来这蒙古鞑子来村庄抢劫,那也是常有的事,一番洗劫,也就过去了,可今日算是大祸临头了。剩下的蒙古鞑子回去报信,不几日蒙古鞑子必来报复,看这样子,村子里几百口人,一个也活不了了。”老者说着,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萧邵年听到一半本来颇为自豪,“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这样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听到后面心却凉了半截,感到心惊又难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一队村民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院子里乌压压挤了一片人。一个村民指着萧楚二人道:“就是他们两个!”

  为首的壮汉闻言上前,扯住萧邵年的衣襟,对着二人诘问道:“你们不能走!你杀了那么多蒙古人,整个村子都大祸临头了,你说说怎么办!”

  萧邵年被揪住衣襟,心中发怒,向后一退,将那壮汉带得一个踉跄,向前跌倒在地。众村民见状,纷纷呼号起来,有惊呼,有谩骂,群情激愤,纷纷上前。

  楚溪云见状提高声音:“难道救你们还救错了吗!”

  那壮汉爬起身来,面红耳赤:“谁要你们救了?本来蒙古鞑子来了,只有几家倒霉,现在全村都活不了了!看你武艺高得很,反正我也活不了了,要不你一剑把我杀了,一了百了!”说着气势汹汹,向楚溪云逼来。

  萧邵年见这些村民在蒙古人的围剿之下只知道逆来顺受,抱头鼠窜,却对楚溪云和自己不依不饶,心中一阵窝火,却又不能真的朝这些村民出手,只能一把拉过楚溪云护在身后,向那壮汉怒目而视,只觉得那些蒙古兵固然如同长着人脸的索命阎罗,而这些村民也渐渐从被阎罗迫害的人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小鬼,这北境村庄,仿佛一片偌大的修罗场,眼前的黑暗比黑夜更黑,黑暗中处处透露着绝望。

  楚溪云方才第一次出手杀人,对面虽然穷凶极恶,自己也始终心惊,现在被村民围攻诘问,霎时间有些温怒又心凉。

  郭郁文开口道:“事到如今,你怨也没用,还是想想该如何收场。”

  那壮汉道:“收场?怎么收场!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哎!”

  郭郁文语气平静:“不如全村逃离此处,免得在这里日日受蒙古兵欺凌滋扰。”

  那壮汉道:“哼,你嘴皮子一张,说的倒是轻巧,北方草原,附近到处都是蒙古兵,全村几百口一起逃离,就算运气好没有遇见蒙古鞑子,没几天就要被饿死!”

  郭郁文抬眼看了看萧楚二人,继续道:“那就南下,到了我朝境内,必有活路。”

  那壮汉显得颇不耐烦,道:“你可别瞎说了,这几百口人,怎么能跑到边境?而且边境两边一直打仗,会放我们这些人进城?”

  郭郁文又看了一眼萧楚二人,故作惊讶:“哦,原来这样也不行,那可棘手了。”

  那壮汉又激动起来,吼道:“少来拿我消遣,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你武功再高,爷也不怕你!”随行村民纷纷出声附和,场面又骚乱起来。

  郭郁文站起身来,对着众村民正色道:“我有一计,若是诸位不嫌弃,请诸位随我北上,几天脚程,便可抵达沉月谷,以后诸位就住到沉月谷中,免了蒙古兵的欺凌滋扰。”

  那壮汉十分惊讶,道:“你……你是,您是谁?您是沉月谷郭谷主?”www.bïmïġë.nët

  郭郁文道:“怎么,不像吗?”

  那壮汉打量着郭郁文,思索片刻,倒头便拜,边拜便道:“郭谷主大恩大德,咱秦家村永世不忘!”

  郭郁文伸手扶起那壮汉,对众人道:“诸位暂且回去,今晚便收拾行李,明日天亮便出发,我们要事在身,抽不开身,诸位就由我沉月谷弟子带领,去沉月谷安家,诸位放心,我们送走诸位再行出发。”

  那壮汉连声称谢,众村民也纷纷附和,不多时,村民都散了。

  人群散尽后,郭郁文督见院外不远处还有两个村民,身影在黑暗中影影绰绰,想必是村民们还是怕自己半夜竟然跑了,留下的“哨兵”,轻轻一笑,不去理会。转身走到萧楚二人身旁,道:“我家世代为医,沉月谷地处极北,入谷可潜心钻研,出谷可四海云游,家传医术尚可,在江湖上颇有些薄名。”

  萧楚二人不明所以,均抬眼望向郭郁文。

  郭郁文继续说道:“后来连年战乱,为避战争纷扰,沉月谷挖了谷壑,修了望楼,再出门云游,发现蒙古铁骑横行,北境民不聊生,村庄活不下去,我便收容村民,扩建房屋,让他们都住到沉月谷去。所幸祖上颇有些积蓄,倒也支撑得住。”郭郁文停顿片刻,又道:“可收容的村民越来越多,再多的钱财,也有用尽的一天,何况沉月谷苦寒之地,耕种畜养都不比江南,渐渐地,沉月谷开始难以为继,再也不能收容更多村民。”

  楚溪云道:“那今日收留这几百口人……”

  郭郁文道:“这倒不甚打紧,因为后来我刻意让沉月谷时时刻刻都留有富裕,后来再遇到类似今天的事情,也不会贸然出手相助,谷中人数若是太多,平时或尚可维持,可仅需一场大雪,便可让谷中数千口人吃不饱饭。待谷中人数减少,再考虑是否收容更多村民。天下难处太多,有时充耳不闻也是无可奈何。”

  萧邵年抬头望向郭郁文:“难道真的就眼睁睁看着恶人作恶,不能出手相助?”

  郭郁文摇摇头,缓缓道:“我不知道。”

  郭郁文这番话推心置腹,两个年轻人陷入沉思。经今夜一事,虽然有些事情想不清楚,但终究明白是非善恶,并非泾渭分明。

  郭郁文望着两人,道:“村民的事,别太在意,倘若异地而处,我未必做得比那汉子好些。”

  萧邵年念及那壮汉蛮不讲理,不禁心中窝火,听了郭郁文一番话,推己及人,想到一村之人可能面临灭顶之灾,生死当前,又觉得那些村民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为村子谋生路,那汉子说跪就跪,也算的上能屈能伸,不禁叹了口气,道:“是我浅薄了,没思虑那么多。”

  楚溪云握住萧邵年的手,把半个身体靠在萧邵年肩上,道:“都是可怜人,是咱们冲动了,若不是郭谷主,都不知道如何收场。”

  萧邵年回握住楚溪云的手,道:“若是再遇到这种事情,咱们要隐忍不发吗?”

  楚溪云望着萧邵年,明亮的眸子中流露出几分疑惑:“我不知道,或许,或许还会出手,可,可,我也不知道了。”

  郭郁文面露笑容,道:“快去休息吧,如今咱们行踪可能暴露,明早送走村民,咱们就启程。”

  萧邵年扶着楚溪云,将楚溪云送到马车前,待楚溪云上车,道:“初墨,好好休息。”

  楚溪云对着萧邵年笑了笑,道:“好,今夜真是有些乏累,你也早些休息。”

  萧邵年对着同在马车上的楚腾道:“姥姥,是我浅薄了,我不知道这其中会有这些曲折,还是您想得周全。”

  楚腾瞥了萧邵年一眼:“你还认我这个姥姥?实话告诉你,那些人的死活跟我无关,只是怕咱们行迹暴露,我可没郭郁文那么爱多管闲事。”

  萧邵年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向楚腾作个揖,转头离开。

  第二日天还没亮,郭郁文便安排随行几个可靠的得力弟子引村庄众人出发前往沉月谷,待村民走后,一行人也再度出发,往少室山进发。

  一行人一路南下,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六月之初,终于到了少室山地界。

  武林大会将至,各大门派大都已抵达少室山脚下,楚腾等三人也已换上沉月谷服饰,一行人在附近客栈暂歇,养精蓄锐。抬眼往少室山上望去,少林寺千年古刹沧桑肃穆,江湖朝堂风云诡谲,一场激斗一触即发。

  得知沉月谷抵达少室山山脚,不少门派派人来送礼寒暄,郭郁文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不多时,诛惮派来使,送来了新修订的“天下英雄风云榜”,细细看下来,榜单较初版相差不大,不同的是,在榜单第十一位插入了“大漠一烟阁——哈达”,第二十一位插入了“大漠一烟阁——勃日帖赤那”,其余名次相应调整。

  六月初六,少林寺紧闭十六年的寺庙大门再度打开,时隔六个月,武林大会再度举行。这日清晨,各大门派陆续上山,天已大亮,各大门派数千之众方于那大雄宝殿门前空地之上站定。

  少林寺方丈无相禅师立于石台之上,朗声说道:“少林寺闭寺修行,一十六年,今故友禅一有托,闻中原武林有变,今开山门,以武论道,技高者得,请诸位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

  诛惮派掌门莫尊道:“少林寺高义,在下心驰神往,钦佩不已,点到为止,那是自然,只是习武之人,互相切磋,失手伤人,也是有的。”

  昆仑派掌门乌承德接口道:“莫掌门所言极是,比武又不是过家家,无意伤人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武当派张清修记恨乌承德害得师兄柳严断指离派,下落不明,故意轻笑一声,道:“乌掌门,我劝您还是少说话的好,说什么‘有意’‘无意’的,当心自己遭殃。”

  乌承德想起自己独子乌子羽断臂,指着张清修怒道:“你你你……你无礼!张真人,请你管管你的弟子。”

  张三丰眼睛望向远方,正眼不看乌承德,道:“清修,不得无礼。”语气和缓,并无苛责之意。

  张清修对着张三丰作了个揖:“是,师父。”

  无相禅师道:“哪位英雄想一试身手,请吧。”

  莫尊方才那句“习武之人,互相切磋,失手伤人,也是有的”果然起效,众人想到半年之前,天禅山上莫清辉重伤李勃,今日又率先出言警告,武功高的,不欲太早出手,武功低的,不敢贸然出手,台下数千人一时间面面相觑,竟无人出来率先应战。

  此时诛惮派刘商陆一跃上台,对着台下抱拳道:“就由在下抛砖引玉,请诸位英雄赐教。”这刘商陆是莫尊师弟,蛰居天禅山,江湖中数年来难觅踪迹,武功端的是非同小可。

  张清修见刘商陆上台,对张三丰轻声请示:“师父?”

  张三丰微微点头:“要当心。”

  张清修道一声:“是。”也一跃上台,对刘商陆抱了抱拳,道:“今日咱们比武,点到为止,若是我侥幸胜得一招半式,那也请刘师叔放心,武当派决计不会在胜负已分的时候还出手伤人。”语气中颇有讥讽之意,说罢特意看了看台下师侄李勃,又看了看诛惮派莫清辉,台下众人大都想起半年前天禅山上莫清辉重伤李勃之事,不由得开始低声议论。

  此时诛惮派有一弟子高声喊道:“‘天下英雄风云榜’排行第二十位武当派张清修挑战排行第十八位诛惮派刘商陆。”声音清亮,远远传出,想是诛惮派专门挑选出的喊话之人。

  刘商陆被张清修讥讽,心中不悦,待那弟子喊话话音刚落,道一声“得罪”,拔剑刺向张清修,使得是诛惮派乾坤削骨剑,凌厉狠辣。

  张清修对以武当派白虹剑,虚虚实实,刚柔并济。两人斗到一起,刘商陆受莫尊示意,一出手就是十分力,张清修痛恨诛惮派逼走师兄,重伤师侄,见刘商陆招招似要索命,手下也是毫不留情,剑光闪闪,身形绰绰,似乎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两人都是当世高手,叫人看得也是屏气凝神,心惊胆战。

  张三丰望着张清修出招太过刚猛凌厉,失了武当派功夫以意运气、以气运身、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精要,几十招后,已是隐隐落了下风,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担忧,本来此时已是不便插手,可这刘商陆显是奔着伤人而来,便随口吟道:“说我颠来我就颠,颠颠倒倒有根源。一三三一颠倒颠,三三重叠上九天。九天之上有九真,九真返还化一元。阴阳气数乃造化,顺则生凡逆成仙。”

  张清修闻言似被点醒,心中惶恐不已,立时明白师父是提点自己莫要忘了武当玄门精要,想到自己刚刚跟刘商陆硬打硬解,是跟了对方的路子走了,哪有不败之理?不由得冷汗冒出,出招攻势减缓,踩步悬肘,运气养性,如风吹荷花,左右摇摆,运起武当玄门正幽功,再对敌时,便得心应手。

  刘商陆本已隐隐占据上风,可张清修经张三丰提点之后,数招之内,便将情势逆转,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刘商陆这一阵全力进攻未能取胜,气势上便有些衰竭,自己也知道久战不利,轻哼一声,收剑回腰,脚掌蹬地,跃起身来,从上而下,一剑刺来,这招唤作“福寿天降”,是乾坤削骨剑中杀招,已是刘商陆全力一搏。

  张清修不敢怠慢,横剑一挡,两剑相撞,刘商陆全身真气自上而下压来,汹涌澎湃,刚猛无比。张清修知道厉害,使出武当玄门揉力,将刘商陆真气由剑尖下引,自臂及腰,由腰及腿,此时张清修腰身后弯,腿部微曲,整个人犹如一张弯弓。刘商陆剑气经由张清修躯干,从张清修脚后透出,将张清修脚后石板震碎,碎石飞溅,台下之人纷纷躲避。

  待刘商陆这招使老,张清修“弓”已拉满,左手在地上一撑,劲力上发,手腕使力,此时刘商陆一击不成,在空中全无凭借,被张清修轻轻弹开。张清修瞅准时机,借力提剑,刺向刘商陆胸口,刘商陆尚未落地,慌忙横剑一挡,谁知张清修这剑乃是虚刺,赚得刘商陆回护胸口之机,收剑提脚,一脚踢在刘商陆小腹,将刘商陆直直踢到台下,重重摔在诛惮派众人面前。

  张清修将剑一收:“承让,承让。”

  莫尊冷冷道:“张真人临场授武,效果不凡,在下佩服。”说罢又瞪向那名喊话弟子:“看入神了吗?”

  那弟子见本门刘商陆输掉比武,正不知是否还要喊话,得莫尊这一句提点,高声喊道:“武当派张清修,胜!”

  张清修刚刚那脚未使全力,此时望向莫清辉,想要给李勃讨个公道,道:“侥幸取胜,运气使然,不知莫清辉莫师弟是否愿意切磋几招?”

  莫清辉刚要答话,莫尊在莫清辉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后跃到台上,阴沉着脸:“张师侄,不如咱们来切磋一下。”

  那喊话弟子立即喊道:“‘天下英雄风云榜’排行第二十位武当派张清修挑战排行第三位诛惮派掌门莫尊。”

  张清修知道自己不是莫尊对手,若是动手,莫尊定然不会留手,自己怕是会有危险,便顾左右而言它:“莫师叔,这武林大会刚刚开始,您这武林盟主就亲自下场比试,其他人怕是连比武切磋的机会都没有啦!”

  莫尊道:“如今武林风云诡谲,国家边境也不太平,武林大会并非儿戏,武林盟主号令群雄,领袖武林,非德才兼备,众望所归之人不能胜任,老夫此时下场,免得夜长梦多,给不怀好意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张清修轻蔑一笑,随即装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莫师叔心系武林,胸怀天下,实在令人佩服啊。”

  莫尊见张清修嗤笑自己,也不发作,满脸阴鹜,面露凶光,暗暗运起一口真气:“不必多说,张师侄,请吧!”

  张清修见莫尊这副模样,知道莫尊起了杀心,右手一抬,佩剑回鞘,向莫尊抱拳道:“莫师叔不愧是武林前辈,今日听闻莫师叔高义,深感自己浅薄,不由惭愧不已,此时弃剑认输。”说罢向后轻轻一跃,下台去了。

  这一番话,强调莫尊是前辈,自己认输,并非武当不敌诛惮,莫尊本欲痛下杀手,张清修却轻轻巧巧认输下台,运起的真气无处发泄,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那喊话弟子清亮的声音响起:“诛惮派掌门莫尊,胜!”

  片刻之间,莫尊心思转圜,脸上阴鹜之色顿消,对台下道:“张师侄谬赞,既然如此,还有哪位武林同道想要上台赐教?”顾盼之间,颇有威势,一时间无人应答。

  莫尊等待片刻,见无人应战,道:“若是无人赐教,老夫义不容辞……”

  此时泰山派掌门张松山站起身来,道:“莫掌门未免太过心急,张某人先同莫掌门走个几招。”说罢一跃上台,向莫尊抱拳:“请!”

  莫尊身形矮小瘦削,张松山生得高大魁梧,皮肤黝黑,似个铁塔一般。莫尊也不答话,只是向张松山还礼,运起真气,提剑便刺。

  那喊话弟子高喊道:“‘天下英雄风云榜’排行第十四位泰山派掌门张松山挑战排行第三位诛惮派掌门莫尊。”

  台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斗到一起,莫尊也是使出乾坤削骨剑,张松山对以泰山派苍松剑法。同是乾坤削骨剑,莫尊使将出来,较刘商陆多了几分凌厉与狠辣,一出手便是全力一击,一剑刺向张松山面门。张松山也绝非泛泛之辈,出招间裹挟泰山之力,一剑将莫尊来剑格开。莫尊借力下刺,直指张松山小腹,张松山左手运气,一掌击出,掌风将莫尊出剑击偏。莫尊见招拆招,手腕一抖,剑已回环,使出乾坤削骨剑中“指若葱根”,剑尖划破张松山左腕。张松山大喝一声,左手一握,抓住莫尊佩剑,不顾左手被剑锋划破,鲜血涓涓流出,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右手提剑刺向莫尊。莫尊冷笑一声,运气将剑柄一扭,剑身随着剑柄形变,真气灌注,全力一扬,张松山只觉手中剑刃旋转,左手一凉,四个指头被齐齐削断,莫尊佩剑剑刃也断成几截,指头同剑刃一起四散甩出。

  张松山吃痛,右手去刺莫尊之剑也缓了几分,莫尊肩膀一斜,轻松躲过,运起一掌,击在张松山腹部,张松山偌大的身躯被莫尊一掌击退数丈,歪歪斜斜,便欲倒下,莫尊意欲震慑全场,让台下众人知难而退,抓住机会,足尖点地,飞身出掌,冲着张松山天灵盖击来。

  张三丰见状急忙起身,飞身上台,在张松山背上一推,使张松山斜倒在地,避开莫尊这索命一击,自己接下莫尊出掌,身体一偏一退,卸下莫尊这雷霆之力,待莫尊站定,对莫尊抱拳道:“莫掌门,胜负已分,不必再比。”

  莫尊收起狠戾,面露微笑,对着张三丰抱拳还礼:“多亏了张真人,否则险些误伤了张掌门,老啦,出手越来越没个分寸。”说罢向着倒在地上的张松山作揖赔礼:“张掌门,是在下失了分寸,您的伤可不要紧吧。”

  张松山四指已断,嘴角渗血,爬起身来,道:“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说罢一瘸一拐,拾起散落在台子上的四指,下台去了。

  那喊话弟子声音响起:“诛惮派掌门莫尊,胜!”

  莫尊拍拍袍子,轻轻拂拭袖口血污,对着张三丰道:“请张真人赐教。”

  张三丰知道这场比武避无可避,不再多说,道:“请。”

  喊话弟子又是一声高呼:“‘天下英雄风云榜’排行第六位武当派掌门张三丰挑战排行第三位诛惮派掌门莫尊。”

  莫尊佩剑已断,不再用剑,提掌逼上,使出诛惮派乾坤碎骨掌,依旧是凌厉狠辣,张三丰对以武当回风掌,先取守势,内力贯掌,真气外露,在双掌间隐隐呈八卦之形,护住周身。

  张三丰同莫尊两位武学宗师斗在一起,可谓世所罕见,两人真气绕体,招式精妙,看得人心驰神往,甚至有些头晕目眩。

  台上激斗正酣,此时张松山右手握着左手四根断指,走到沉月谷众人面前,见了郭郁文,行礼作揖,道:“郭谷主,劳烦您给看看,这指头还接的上吗?”说罢将右手摊开,露出四根鲜血淋漓的指头。

  楚腾等三人混在沉月谷弟子之中,楚溪云望见张松山断指惨状,掩住口鼻,扭过头去,靠在萧邵年肩膀,萧邵年见状轻拍楚溪云肩膀。

  张松山注意到两人动作,一眼望过去,认出了两人正是半年前天禅山武林大会上少年少女,正要开口说话,郭郁文接过张松山四肢断指,向张松山使个眼色,道:“若是能快些接好,或许血脉筋骨还能连通,虽不能恢复如旧,也能日常使用。”

  张松山虽然性格粗犷,却不蠢笨,当下不再去看萧楚二人,道:“请郭谷主施救,此番恩德,没齿难忘。”

  郭郁文道:“张掌门言重了。”说罢取出随身携带药箱,就地给张松山接起指来。

  此时台上张三丰已同莫尊走了三十余合,心中暗道:“此番比武,终究得有个结果,不知那阿古达木今日是否现身,不能跟莫尊纠缠不休。”当下由守转攻,化掌为拳,使出自创小歌拳,真气贯通,穿连不断,出拳时时快时慢,带动风声,犹如仙人吟唱,拳拳却似有龙象之力。

  这小歌拳是张三丰去岁闭关所创,融汇张三丰半生所学,尽得武当武学精要,可谓武当玄宗外功集大成之作,端的是出神入化,威力非同小可。

  莫尊全身霎时被张三丰强横真气压制,顿时处于下风,想要变招,却处处为张三丰出拳所掣肘,明明瞅准时机想要变招,却被张三丰一拳一拳次次提前化解,自己反而一次次露出破绽,险象环生,自己临敌半生,有输有赢,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张三丰拳拳带动风声,“吟唱声”愈发大了,莫尊心中明白,这样耗下去,自己必败无疑,虽为密宗武学宗师,心境也渐渐浮躁起来,心神又被这浅吟低唱袭扰,终于压制不住心中怒火,大喝一声,青筋暴起,强行变招,从张三丰拳风中找准一个空挡,倾注内力,全力一击。莫尊这招,太过强行,高手过招,乃是大忌,张三丰左拳右击,强横真气略微使莫尊出掌改变方向,将身一偏,右手化拳为掌,掌风后送,躲过莫尊一击,将莫尊直直往身后送去。随后转身随莫尊飞出方向跃起,飞身出拳,一拳便要击中莫尊后背。

  以莫尊武功,本来即使被人躲过一掌,也不至于将背后如此大的破绽露给对手而无法回护,可方才心神浮躁,又是全力一击,本来就没有想过后招,又被张三丰出掌后送,两股真气叠加,只能任凭一番大力将自己掷出,于空中全然无法回护后背,若是此时吃了张三丰这拳,只怕会立时命丧当场。

  张三丰此时已然取胜,为顾全大局,定不能一拳将莫尊置于死地,可今日莫尊处处杀手,同那阿古达木关系又颇为蹊跷,若是不痛不痒打上一拳,不知还要翻出什么风浪,便在空中收了七分力,一招“歌以咏志”击在莫尊后背。莫尊本就往台下飞去,又受了张三丰一拳,直直坠下台去,五脏六腑气血翻涌,一口鲜血从嘴角喷出,踉踉跄跄十数步方止。

  莫尊站定后,在关元穴上一点,气血翻涌之感略止,但气血涣散,周身乏力,今日怕是再也难以出手,想不到自己一十六年,日夜苦练,却远不及张三丰武功进境,不由心生沮丧。莫尊坠台之处离沉月谷众人所在颇近,后退十数步之后正巧在郭郁文面前站定,抬眼间不经意注意到楚腾三人着沉月谷服饰混在人群中,同楚腾对视几秒,却不动声色,强提一口真气,纵身一跃,跃回诛惮派阵营。

  楚腾同莫尊对视之后,皱起眉头:“坏了,那狗贼发现我们了。”

  楚溪云道:“不会吧,他就在那站了一会儿,况且有张掌门这虎背熊腰遮挡视线,他未必能发现咱们。”

  楚腾道:“这狗贼受伤不轻,咱们小心行事,他未必能拿我们怎么样,只是这张三丰也忒心慈手软,最后时刻竟然收力。”

  莫尊回到座位坐下,又瞪了那喊话弟子一眼,那喊话弟子得到莫尊首肯,高声喊道:“武当派掌门张三丰,胜!”

  张三丰在台上向台下一抱拳,道:“哪位英雄还想赐教?”台下众人见张三丰如此神功,哪里还有人敢来挑战?

  眼见台下久久鸦雀无声,无相禅师走到台上,道:“既已无人挑战,少林寺宣布,下任武林盟主,由武当派掌门张三丰接任,望张真人能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维护武林公义,传承武功绝学……”

  “且慢!”一声断喝幽幽传来,循声望去,一位老者从远处走来,身材高大,着一身西域朱红色长袍,正是阿古达木。身后跟着一位蒙古服饰老者,一名紫衣剑客,正是哈达与裴紫苑。

  阿古达木虽是步行,却身形奇快,片刻间便由远及近,来到众人左近,又轻轻一跃,跃到台上,开口道:“老朽来晚了,请诸位英雄莫怪,老朽也想请教中原武林高招,请张真人赐教。”

  台下萧邵年闻言同楚溪云私语道:“这蒙古人半年前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今日说的竟如此流利。”

  楚腾接口道:“这阿古达木武功既高,人又狡诈,今日少室山,怕是不好收场。”

  那边台上无相禅师双手合十,向阿古达木行了个礼,道:“阿弥陀佛,今日是中原武林大会,商定中原武林盟主,并非天下英雄比武大会,施主请回罢,若是施主想要切磋武学,请施主另约时间,再行比试。”

  阿古达木右手捂胸,弯身回礼,道:“老朽只听闻此番少室山乃是‘武林大会’,不知何时加了‘中原’二字?还是说中原武林自知人才凋零,特意加上‘中原’二字,以免被人击败,为天下人所耻笑。”

  此言一出,台下数千人顿时议论纷纷,均有不忿之意,可大都忌惮阿古达木武功,不敢高声挑战。

  无相禅师道:“此番比武,乃是为了选出中原武林盟主,施主参加,怕是不太合适。”

  阿古达木语气咄咄逼人:“武林盟主,技高者得,中原武林,就是这么胆小如鼠,狭隘怕事?”

  无相禅师望向阿古达木,不再争辩,道:“请施主离开。”

  阿古达木盯着无相禅师,道:“少室山在我蒙古境内,如今武林人士,千人集会,我蒙古皇帝特派蒙古铁骑数万,护住蒙古百姓周全,如今数万铁骑盘桓少室山下。老朽上山切磋武学,如若侥幸独占鳌头,按照规矩,便由老朽号令群雄,若是技不如人,老朽立马下山,诸位武林人士也俱可安然离去,如何?”

  台下众人,无不心惊,武林各派虽身怀武功,但越过边境,抵达少室山俱是小心翼翼,如今被困少室山,对武林大会在蒙古境内少室山的安排,更是纷纷心生质疑。

  莫尊对乌承德使个眼色,乌承德此时开口,颇有些阴阳怪气:“张真人,你就跟这阿古达木切磋一下,待会儿取胜,更有助你武当派扬名立威啊!”乌承德此言一出,便得台下不少人附和,原是事不关己,现如今自己身陷险境,便都出言请张三丰接战。

  张松山喝道:“哼!一个个原本都跟闷葫芦似的不作声,一听人吓唬就怂了,现在答应了这鸟蒙古人比武,他要是赢了,就成了武林盟主!那我中原武林就完了!贪生怕死,呸!”这话虽没指名道姓,却字字句句对着乌承德说出,也是引来不少人赞许,一时间台下乱作一团。

  张三丰听到数万铁骑围山,便知此时已是死局,山上虽有千人之众,个个身怀武功,可蒙古铁骑只需切断水源,以强弓劲弩压制,能突围下山的,又有几人?徐师兄于此人有过短暂过手,此前交谈,透露出此人武功仿佛略胜自己,若要比武取胜,绝非易事,可只有取胜,方有可能破局,便不再多想,开口道:“若是在下侥幸取胜,阁下便离开?”

  阿古达木道:“在下马上离开,诸位英雄,都可安然离去,数万铁骑,绝不阻拦。”

  张三丰道:“阁下出招罢。”

  无相禅师道:“阿弥陀佛,张真人,可否由老衲先行接战,抛砖引玉,若是果然不敌,再由张真人接战。”

  台下达摩院首座无色禅师闻言一惊,站起身来:“师兄!”

  无相禅师并不回头,只是摆一摆手,无色禅师见状双手合十,长叹一声,声音微微发颤,道一声:“阿弥陀佛。”

  张三丰道:“大师武功精妙,远胜在下,在下不敢逞能,大师小心。”

  无相禅师微微点头,伸手往自己膻中、天枢、气海、关元四处大穴依次点去,随后冲阿古达木道:“请罢。”

  阿古达木眯起眼睛,望向无相禅师眉间,只见无相禅师眉间有淡淡青色,若隐若现,右手捂胸,弯身行礼:“大师高义,老朽佩服。”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逍遥小儒仙更新,第13章 修罗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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