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肯特笑了笑:“是一种民间流传的占卜方式,类似我们这儿的‘影子箭’:两个人一起握着一支笔,让笔在纸上自己动起来——笔尖画出的痕迹会被解读,作为占卜结果。”
“这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肌肉无意识抽搐的小动作吗?都不用两个人,自己用下巴和脖子夹着笔,用胳膊肘夹着笔,用膝盖弯夹着笔也一样能玩啊,”六皇子说,“你该不会喜欢这种傻乎乎的玩意吧?”
天选之子脸上的笑容波澜不惊,像画上去一样平静。
维斯肯特当然知道这是肌肉抽搐的结果,再加上一点神秘气氛,和同伴的起哄,就很容易把这种随机事件当成神谕——说到底,都是概率学和心理学的把戏。
但这也是事情结束之后,他冷静下来,才想到的道理。
在恐怖电影的刺激场面还在眼前挥之不去的当时,他的脑中反反复复只剩下一件事——
图书馆!阅览室!桌子——笔仙!
“学长!”认出是张圆圆之后,维斯肯特立刻扑到他桌前。
张圆圆在椅子上弹了一下,没跳起来。
“……是你啊,”他推了一下空荡荡地架在瘦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怎么了?轮到你来图书馆做值日?”
维斯肯特摇摇头,刚要开口,看到张圆圆桌上摊着的书本试卷。
“你在这儿做题?怎么不去教室?”维斯肯特说。
“教室太吵了,”张圆圆说,“我怀疑那群人是傻子——我读了三年高三,这又不代表我什么题都会做,干嘛一个两个都来找我问问题?我要是会做,我还能读三年吗?”
维斯肯特想起温铭介绍张圆圆时说的话——“可能明年会来和我们做同学”。
“你怎么认识铭哥的?”他随口问了一句。
张圆圆皱起眉头,抬头朝他一望。
“也没什么,”他说,“那时候她好像高一?反正我复读,”说着,张圆圆耸了耸肩,“那一届遇到的同班同学,人品不咋样,喜欢拉帮结派欺负人的那种。我是懒得跟他们计较,可他们越来越过分,有天把我书包偷出去,嘻嘻哈哈地要扔到女厕所。”
“然后铭哥帮你拿出来了?”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她,”张圆圆说,“他们扔我书包的时候她正好在楼梯上看见了,以为是偷跑女厕所的流/氓,就把那几个人揍了一顿。”
“揍了一顿……?”
“这一段是当时在女生中流传的,我倒是不太信,”张圆圆搓搓下巴,“对面四个大小伙子,她一个小姑娘,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过啊。所以我猜测,应该是她想了个什么办法,把人赶跑了。”
维斯肯特点点头——确实像是温铭会干的事。
“然后我书包就给扔那儿了。温铭翻了本子,看到上面写的班级姓名,就来还给我……就这么认识了,”张圆圆一撇嘴,“她还说看我名字还以为是女生……呵,我看她名字,还以为她是男生呢。”
说完,张圆圆又朝维斯肯特一瞥眼:“怎么,你叫她‘铭哥’,难道也是欠了她人情?”
“这倒没有。”非要说的话,是屈服于淫威。
然后话题结束,聊天中止,张圆圆拿起笔来要继续做题了。维斯肯特想起自己此行的“正经事”,赶紧又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试卷:“学长,耽误你几分钟。”
“干嘛?你刚刚已经耽误过了。”
“……不是,”维斯肯特摇摇头,朝他凑过脑袋,压低声音,“你听说那个笔仙的事了吗?就在我们学校图书馆阅览室,有张桌子可以100%召唤成功——100%啊!什么跳楼的怨灵,双眼流血的小姑娘,说来就来!你看,反正也就几分钟的事,正好今天我们俩都在这儿……要不要试试?”
“两个男人握着手玩笔仙?”张圆圆顿时皱起眉头,“不了吧……也太恶心了。”
维斯肯特一愣,继续试图说服:“就几分钟啊。再说握手而已,怎么恶心了?”
“不来不来,”张圆圆挥手把他拍开,“别影响我学习——我这有道题卡了一节课了,不做完不回家。”
维斯肯特一听,凑过去看了看。
也没那么难嘛,和他刚上学的时候,导师让他做的摸底小测验上的某道题一样。
于是维斯肯特直接拿了张圆圆的笔,扯了一张草稿纸,在空白处“唰唰”写下解题过程。写完之后他抬头一看张圆圆的表情——目瞪口呆,似乎没懂,于是又另找一块空白,“唰唰”写下第二种解题思路,附图解。
“其实还有第三种解法,不过那个太绕了,不直观,而且使用的理论学术界也还存在争议,所以学长你就先看看这两种吧,”维斯肯特把笔盖上笔帽,还给张圆圆,“哪里不懂可以问我。”
张圆圆镜片后的眼睛和他的名字一样圆了。
然后他摘下眼镜,撩起衣角擦了擦镜片。
“……下次不用叫我学长,叫名字就行了。”张圆圆看着镜片说。
当时时间是下午5点35分,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放学离校;除了管理员老师偶尔挪一下椅子的动静,图书馆大厅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
阅览室只剩下两个人,一个坐在桌子的这头,一个坐在桌子的那头。
是经过严谨论证,还拍了照片发到群里,让“课外辅导小组”辨认证实的“那张传说中的桌子”。
维斯肯特正襟危坐,右手支在桌面上,手里握着一支笔。
他对面的张圆圆同样正襟危坐,左手支在桌面上,握住同一支笔。
(十指交握的握法似乎确实有点怪怪的……但既然张圆圆没说“恶心”,维斯肯特也就没在意那么多了。)
“我准备好了。”张圆圆说。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仍然不太乐意。
维斯肯特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手腕微微使劲,把那支笔的笔尖往下一压,正好轻擦到桌子中央的那张雪白的草稿纸。
然后,两人闭上眼睛。维斯肯特开始念诵咒语。
咒语不长,他在电影里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反念都不在话下;甚至考虑到翻译问题,维斯肯特还十分谨慎十分周到地用三种语言轮流念,反复念。
“……牛逼啊小顾。”张圆圆小声说了句。
维斯肯特没有回答,专心念咒。
“不过我们都在这儿坐了快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动静?”张圆圆说。
维斯肯特没有回答,专心念咒。
“差不多就行了吧,这种都是小女生瞎传的,你别太当真了,”张圆圆说,“我手都僵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维斯肯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动了一下,像被有一股力量把自己的手朝着面前的方向轻轻一扯。
怎么回事?是张圆圆——
“……怎么动了?”张圆圆说,“你别吓唬我,我经不起吓的。”
维斯肯特立刻睁开眼睛。
几乎同时,他的右手“唰”地朝前一划,然后“唰”地拉回原位,干脆利落。
纸上出现了一个完整,标准,就算用工具测量,也没有任何问题的圆形。
“……什么情况,”张圆圆瞪大眼睛,“是你……?”
“不是我。”维斯肯特也压低声音回答道。
被两人交握的那支笔又动了。笔尖“沙沙”地朝外挪了两公分,然后重复刚才一推一拉的动作,画了一个更大的圆。
纸上出现了两个同心圆。
“你来了?”维斯肯特说。他看的那些电影里,主角们第一次召唤出笔仙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
笔在纸上画了第三个同心圆,等距同心圆。
维斯肯特觉得脑门有些发热,可能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的关系。他抬眼看了看张圆圆,对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珠子快要贴到镜片上。
然后维斯肯特提了一口气,像电影的主角们那样,放慢语速,小声开口:“笔仙笔仙,可以问你问题吗?”
笔在纸上“沙沙”挪动,画了一个对勾。
——可以,游戏正式开始!
暂且不管对面脸色煞白的张圆圆,维斯肯特脑中已经“唰啦啦”列出一长溜问题——来自他刚才看电影的时候整理的,“如果我是主角会怎么办”列表。
但按照电影剧情规律,和现实社交礼仪,遇到新朋友的时候要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交流。
于是维斯肯特开口了:“笔仙笔仙……你是哪里人?”
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名。维斯肯特不认识,但从张圆圆的反应来看,应该是附近的城镇。
“笔仙笔仙,”维斯肯特又说,“你喜欢吃什么?”
张圆圆脸色“唰”地一变。
笔在纸上“沙沙”划了几下:榴莲。
张圆圆神色一松,吐了口气。
“笔仙笔仙,”维斯肯特想了想,“你没事的时候就住在学校吗?平时喜欢干什么?”
这一次,笔的动作有些久。它“唰啦啦”地画了一个小人。
小人躺在一朵云上翘着二郎腿睡觉。
“……还挺可爱的,”张圆圆小声说了一句,然后他也试探着提问道,“笔仙笔仙,我明年能考上我想上的大学吗?”
笔在纸上顿住了,没有动。
“就……不一定是我想上的专业,只要是那所学校就行。”
笔还是没有动,似乎在斟酌表达的方式。
“……二级学院也行,只要前面有那四个字就成。”
终于,笔动了,打了一个小小的对勾。
张圆圆大大松了一口气——松完气又“哈哈哈”地笑,说什么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没考上我还回来找你。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一旦发现答案对自己有利,又会立刻奉为神谕,维斯肯特想,呵,人类。
然后他也开口了:“笔仙笔仙,我的任务能顺利完成吗?”
“任务?什么任务?”张圆圆问。
维斯肯特还没试着扯开话题,笔动了,打了一个比之前稍微大一些的对勾。
这一次轮到维斯肯特“哈哈哈哈”地笑了,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家荣归故里的盛大场面。
“……这样都行,”张圆圆说,“那现在放在桌上的第三张试卷的选择题答案是什么?”
笔“唰唰唰”地写下一排ABCD交错的选项。
张圆圆立刻抽出试卷,开始对照。看了三五题之后,他二话不说,用空出来的右手握了另一支笔,直接照抄。
……果然逐渐开始偏离正道了呢,维斯肯特想,呵,人类。
他突然打了个喷嚏,觉得脑门好像又热了一些。
“这也太神了吧,”张圆圆一边抄作业一边说,“就没有它不知道的事吗?”
维斯肯特想了想:“笔仙笔仙,应该怎么分析光子和‘世界线’理论之间的论证关系?‘鸡蛋壳假说’在这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啥理论啥假说?”
笔再次停了下来。一秒后,笔尖在纸上写下一排字:换张大点的纸来。
——天选之子的首次笔仙挑战在20分钟后圆满结束,皆大欢喜:张圆圆得到了当天作业的标准答案,维斯肯特得到了一篇关于“世界线”结构基础理论的小论文。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两人的手腕都又酸又痛,转起来“咔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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