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不要打岔,”维斯肯特平静地开口道,“也不要学女孩子的语气……你学得并不像。”
“哦。”六皇子悻悻地闭嘴了。
你相信有外星人吗——这是维斯肯特着陆后面临的第三个难题。
这问题抛得太突然太直接,他感觉像措不及防地被平底锅拍了个正脸。
——她为什么这么问?她怎么发现的?为什么要问自己?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回答之后会怎么样?
这些问题像一窝蚂蚁,在他脑中来回乱窜,搅得他根本没法冷静下来认真思考。
“外星人……”维斯肯特试图为自己争取时间,“这个……外星的定义是……你看……地球在太阳系,那么对于太阳系以外的星球来说……”
“开个玩笑。”那女生耸耸肩,用四个字干脆利落地截断了他的废话。
维斯肯特和满脑子的蚂蚁一起愣住了。
“开个玩笑”——在华语语系中,这相当于是一个万能撤回键,无论先前说了什么,是嘲讽还是安慰,是表白还是宣战,一旦对方抛出这四个字,那么这句话之前的一切言论全部作废,当做没说。
这是维斯肯特的理解。
然后他反应过来——对方说了“开玩笑”,自己是不是应该配合着笑一笑?
于是维斯肯特咧开嘴:“哈——哈——哈——”
“我走了,你用吧。”那女生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厕所,转身下楼。
维斯肯特把第四个“哈”收起来了。
……这位女性,有些麻烦,他想。
或者用本地话来说——不好对付。
虽然自己的身份似乎没有暴露,但她的眼神依然对自己充满防备——她没有把自己当成同伴……或者同类?
而且,她为什么要突然提到“外星人”?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她说是“开玩笑”,但怎么知道她真的是“开玩笑”,而不是“试探”?
维斯肯特皱了下眉。
这样的麻烦人物,竟然还和自己在一个学校……下一次要是又遇到,想再这么糊弄过去,怕是不容易。
今后最好尽量避开她,维斯肯特想,反正这学校里几千号人,也不是说碰上就能碰上的。
然后他推门走进厕所,反手关上门。
厕所里没人,走廊上也没有脚步声,也许这栋教学楼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
维斯肯特从口袋里掏出了“太阳神的棱镜”。
这长得像手电筒的手电筒也是导师硬塞给他的,说是“能够照出被掩藏的真相”。
大概是指那些在特殊波段的光下才能显示的痕迹,维斯肯特想,导师总是喜欢故弄玄虚。
他打开手电……打开“太阳神的棱镜”,一束亮银的光柱顿时投射在地板上。维斯肯特举着它,在地板上一点一点移动,照过洗脸台、拖把池,照过乱七八糟地敞着门的厕所隔间……什么也没发现。
——不对。
一步外的地砖上,有一块发光的圆点,大概指甲盖那么大,在棱镜的光晕里蓝莹莹地亮着。
维斯肯特把“太阳神的棱镜”关了,圆点顿时消失,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见。
就是这个,“被掩藏的真相”。
于是维斯肯特走过去,蹲下,重新打开棱镜,让光柱对准了那块圆斑。
这看上去是某种液体干涸后留下的痕迹。但具体是什么,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前面不远处,还有这么三五点蓝色的痕迹落在地上;仿佛有人端着一碗盛得太满的汤从这里走过,不小心泼出一些汤汁来。
维斯肯特顺着这些痕迹朝前走去。圆点们指向最边上,最靠里,最后一个厕所隔间。他拉开隔间的门——一股熟悉的气味飘飘荡荡地扑入鼻腔。
地上一片蓝莹莹的,像打翻了一杯水。
“水渍”上还有十分明显的被踩过,被拖曳的痕迹——显然,有人在这里摔到了屁股蛋。
……就是这里,维斯肯特想,这个隔间就是第一事发现场。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这蓝色的东西是什么?
只能在特殊波段的光照下被看到,会散发出地球人无法闻到的刺鼻气味,对于皮革和织物,会造成烧伤性腐蚀——换句话说,对于地球人,这种液体是不可见不可闻的隐藏的危险。
这是这个星球的原生产物……?
维斯肯特想起那个女生刚才说——“背后可能有一些了不得的东西”。www.bïmïġë.nët
他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会问他,“你相信有外星人吗”。
维斯肯特感觉脑中有一扇门被打开了,并且钥匙藏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但紧跟而来的下一个问题是——她怎么知道有“了不得的东西”?
她也看到这些痕迹了?
维斯肯特不太确定地回忆起,刚刚那个女生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小瓶子?
——外面的门突然被大声捶响,维斯肯特冷不丁地吓了一跳。他急忙收起装备,走过去打开门,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扫除工具。
……是校工,负责校内卫生清扫及其他杂务的工人,维斯肯特在脑内的华语词典上翻出了这个词。
“你在这儿干嘛呢,还不回家?”校工瞪着眼说。
维斯肯特支支吾吾地刚要开口,校工已经大步绕过他,走进厕所,开始打扫卫生。
——“你的意思是,那颗星球上,还有其他和你一样的,来自别的世界线的访客?”二皇子问道。
维斯肯特点了点头。
出发前他得到的信息是:地球的科技文明程度并不高,尚没有能力和其他星系,或者说世界线并轨;所以星球上的住民几乎全是原生土著。
但事实似乎并不如此。
科技程度不高,没有能力和其他世界并轨——这意味着其他世界可以单方面地自由出入这颗星球,而地球人却没有能力阻止,甚至没有能力去发现身边的异世界来客。
那是一个开放的星球,只要能力足够,任何人都可以来这个银河中的小岛观光,游览,长住。
这是维斯肯特在后来才逐渐意识到的。
在事发当时,在他第一次看到那些蓝色液体的时候,他当然没能想到那么多——他满脑子都是奇怪的气味,蓝色的水渍……还有那个女生。
那些东西是什么?为什么会在那里?她又是怎么看到的?
这些问题像蘑菇一样在他脑中植下孢子,伸出菌丝,然后饱满的伞盖膨胀开来,撑满他的颅骨;每一朵每一片上都盖满密密麻麻的问号: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
——“小顾?”
大脑在几乎当机的凌乱中对这个名字做出了反应。
维斯肯特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那家小店正门口。
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提着从教室带出来的垃圾——看样子是提了一路。
“你拎着包垃圾在那儿来来去去转了半天了,”老太太站在柜台后说,“不懂分类?要我帮你?”
“……呃,没有,不是。”维斯肯特说。他“呃呃啊啊”地正要试图搪塞,老太太又开口了。
“今天饭煮多了,锅里的排骨汤也没人动——你吃饭了没?要不要来我这对付对付?”
维斯肯特一愣,嘴巴动了动,“呃呃啊啊”像面团似的拉长,最后捏成一个“嗯”。
“嗯……好的。”小顾说。
老太太说今天孙子被他妈接回去了,孙女也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回房间,剩下一桌子菜,倒了可惜,收起来又变味。
确实是一桌子菜,虽然维斯肯特暂时还认不清盘子里的都是什么……但他知道,是肉,菜,肉,菜,肉,肉,肉。
“今后你干脆就来我这搭个伙吧,就当陪我吃饭,”老太太说,“每个月给个五百……六百块伙食费就行了。”
维斯肯特一边扒饭一边“呜呜嗯嗯”地出声。
碳水化合物并不是他的主要营养来源,他也不靠脂肪和糖分为身体提供能量。简单来说,这个星球上的任何食物都不是他的生存必需品。
但这不影响他觉得排骨汤很好喝。
老太太也盛了碗饭坐在他对面,一边看他吃饭,一边说店里的事,说着说着又问他学校的事。明明是“陪她吃饭”,桌上的菜倒大半都被陪吃饭的人吃了。
老太太说,她孙女吃饭可安静了,光吃饭不说话,吃起来又出奇地快,吃完就走,特别没劲;孙子倒是话多,可是光说话不吃饭,她还得一边哄他一边喂,一小时都不一定能吃完。
“要是能有个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的,跟我聊聊天,唠唠嗑,那多好。”老太太说。
维斯肯特停了一下筷子。
过去的十分钟,自己好像也是光吃饭不说话。
(虽然没说话,但吃得并不安静。)
于是他抹了一下嘴边的饭粒,试图找到一个能发言的话题。
“你们班老师凶不凶啊?”老太太倒先开口了。
“……不凶,还好。”维斯肯特说。
因为上课又认真又积极,他现在几乎被当成全班同学的榜样标兵——根本没有机会感受到“凶”的那一面。
“那倒还行,”老太太说,“我刚还想呢,你这样父母不在身边的娃,要是在学校被骂了,受委屈了……那不得躲起来偷偷哭啊?”
“不会的,要是被骂了,在确定自己没有做错的前提下,我可以向对方提出决斗”——维斯肯特差点就要这么回答,还好在脱口而出的前一秒,忍住了。
“老……老师也不会没理由地骂人吧,”维斯肯特嘴里塞着菜说,“肯定是学生哪里不对,才需要被指出来。”
老太太看他一眼:“那也不一定。老师也就是个职业,什么人都有——有些人就仗着自己是做老师的,拿小孩子出气。”
维斯肯特想起自己傍晚看到的那个男人——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的快要戳到对面的人脸上去了,说话那语气冲得像拔了栓的气球。
他觉得那穿校服的学生脾气真好,要换了是自己,被人这么戳着脸骂,他早就……早就跑了。
这顿饭吃了二十来分钟——确切地说,24分钟42秒。维斯肯特感觉自己找到了“边说边吃”的节奏,既不会太静,也不会太吵。老太太果然很高兴,他帮她收拾碗盘的时候,她还有说有笑地跟他聊个不停。
“阿铭,你看看人家!”老太太说着,提起嗓子朝走廊喊了声,“你都不帮我洗个碗!”
走廊里安安静静,没人应答。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地球求学的日子更新,第 8 章 开个玩笑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