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三公主揪着手帕,转头看他,“我是真的很担心啊——要是没能及时联系上,或者地球没有能治疗那种病的药怎么办?”
“他都已经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给我们讲故事了,你说他病好没好?”六皇子说,嘴边的鱿鱼脚随着他的口型上下翻飞。
三公主“噢”了一声,点点头,慢慢放下被揪着提到胸口的手帕。
维斯肯特背过脸去,挠了挠鼻子。
虽然现在想来确实有惊无险,但在事发当时,作为当事人,患者,受害人……维斯肯特的冷静和理智就像三伏天里一瓶打开的冰可乐里的气泡——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少。
快了快了,应该快好了,维斯肯特站在楼梯口,倚着扶手想,只要老太太把信号放大器拿来,自己稍微改装一下,就能联系上家庭医生……然后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于是他耐心等着老太太招呼完客人上来。
然而刚才进门的不是客人,是个街坊。
两个老太太有说有笑地聊上了。
……快了快了,应该快好了,维斯肯特蹲在台阶上,抱着楼梯扶手想,已经聊完今天的菜价,开始说中午吃啥了。
然而街坊说中午家里没人,准备随便下个面吃;老太太一拍大腿:“那怎么行?走走走,赵姐也是家里没人,咱们姐妹一起做饭吃去——吃完饭再叫上老刘头,下午搓麻!”
老太太关上店门,和街坊手挽手地串门去了。
维斯肯特坐在楼梯口,双手托腮。
终于,连他的听力也听不到老太太的脚步声了。
“啪嚓”,最后一个气泡升出水面,三伏天里的冰可乐跑完了所有的汽,变成一罐无趣,温热,令人烦躁的糖浆水。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维斯肯特“呼”地站起,望向二楼走廊。
走廊里有一扇紧闭的门,门后就有信号放大器——就有生的希望。
只要……只要进去……就能……
维斯肯特吸了口气,踏下楼梯。
他所受的教育告诉他,在没有邀请或者允许的情况下,进入女生的卧室是相当无礼的行为;求生的本能又不停地提醒他:那可是那位哥的房间,自己贸贸然地进去,一旦被发现,需要的恐怕不是医生而是验尸官——但眼下对他来说,还有比礼仪,比生命更重要的事。
维斯肯特站在门口,拧了一下门把。
果然,是锁着的;但这不是问题,维斯肯特掏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钥匙。
这其实是3D投影的虚拟钥匙,可以根据不同的锁孔变化成不同的形状——它的名字叫“一往无前的青春期”。导师说,除了少女的心门,这东西什么门都能打开。
(他还十分严肃地补充过,不许拿去干坏事——如果非要干坏事,那被抓了也不许把自己供出来。)
此刻在维斯肯特面前的当然不是少女的心门——只是少女的房门。
他插/入钥匙,转动门把,“咔”,锁开了。他又伸手一推,洞门敞开,恶龙不在,要速战速决地找到宝藏,溜之大吉。
维斯肯特一脚踏上地板,想了想,又把脚收回来,蹲下,擦干净那半个脚印,然后在鞋子外面包上鞋套,这才正式走进温铭的房间。
——和他想象中的,十几岁少女的房间不太一样。
在这之前,他还以为世界上所有女孩子,都和自己家族中的姐姐妹妹们一样,房间干净整洁,阳光充沛,墙上贴着浅色调的墙纸,架子上柜子上摆放的是鲜花、书画、精致的茶壶茶杯,或者自己做的手工作品;房门打开的时候,整条走廊都散开一股淡淡的甜香。
但眼前这房间……可能以前是库房吧,和自己的小阁楼一样,稍微收拾了一下就住了,维斯肯特想。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女孩子的房间会这么……这么丰盛?
这么……充沛?
这么饱满……?
维斯肯特看着面前的屋子,实在想不出更委婉一些的词语,用以形容这间少女的卧室。
讲道理,房间倒是不脏,地板非常干净,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但这里的书也实在太多了。
两面墙的大书柜,第三面墙上手动钉的四五块搁板,转角书桌,床头柜,衣柜顶,床底下……凡是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满满当当地堆满了书。
各种书,新的旧的,大的小的,厚的薄的,精装的简装的,翻开的没翻开的……它们旁若无人地码放,奋不顾身地堆叠,仿佛某种后现代装置艺术;维斯肯特小心翼翼地从它们之间穿过——进门后,只有一条大约三四十公分宽的过道能让他下脚,除此之外,都是书。m.bïmïġë.nët
这些书大多是科幻类读物,也有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类的百科,和不知真假的报告文学。
维斯肯特朝里走了一步,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本书正好翻开摊在桌上,于是拿起来一看——
《NASA揭秘:解剖外星人全纪录》。
……确实是她的房间,维斯肯特立刻把书放回原处,假装无事发生。
他看到有个相框摆在电脑机箱上,周围一大堆书仿佛众星拱月地簇拥着它。
他就走过去看了。
相框里是一张两人的合照,一大一小,一个抱着另一个。小的那个才四五岁,但从令人脸疼的眼神判断,应该是温铭没有错。
她手里握着个蛋筒冰淇淋,皱眉挤眼,嘴巴歪歪咧咧的,好像还不太高兴。
抱着她的那个男人就比她高兴多了。男人穿了件咖啡色的夹克衫,头发被风吹得仿佛荒郊野草;他冲着镜头咧嘴大笑,隔了一副厚底眼镜,维斯肯特几乎找不到他的眼睛。
这就是她爸爸吧,维斯肯特想。
那本书上写的名字……好像是温行云?
男人的气质让维斯肯特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具体来说的话——他想了想,应该是他在学院常见的书呆子气质。
认真,刻板,头脑不简单,但想法很简单,知道的公式很多,但身边的朋友很少。
(所以……费尽心力写的小说成了仓库里老鼠的口粮,应该让他很不好受。)
维斯肯特又看了看照片上的父女俩——温铭嘴边糊了一圈白花花的奶油,鼻子上也有,跟刚从奶罐里拔起头来似的;这让他的洁癖当场发作,真想伸手进去给她擦……
不对。
自己冒着各种意义上的生命危险潜入恶龙洞穴,不是来干这个的。
维斯肯特立刻收回视线。自己要找的是手机信号放大器,既然是温铭买的,肯定是地球产物——那就肯定不会长得太奇怪。
他四下看了看,桌子上有一个四方形的盒子,上面立了一根天线——是收音机。
电脑旁边有一个四方形的盒子,上面立了两根天线——是路由器。
书柜第三格——是坏掉的随身听。
枕头旁边——是长得像磁带的充电宝。
……
维斯肯特看了一圈,没在这个房间里找到其他电器。那些书堆他也不敢动,万一引发山崩,他不是当场被压死,就是待会儿被打死——
等等。
他看到有一条隐蔽的电线,弯弯绕绕地从插座通往窗台。
确切来说,通往开了一小道缝的窗外。
维斯肯特想看看外面放了什么,然而有一大摞书放在窗台上,遮住了大半的窗口,他只能小心翼翼把那些书搬开——搬开前还用手机拍了照,以免自己忘记怎样复原。
——窗外平台上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盒子。
黑盒子的侧边有一排小灯,现在是暗着的,不知是坏了,还是电源没开。维斯肯特把它从窗外拿进来,发现这东西的前盖被用螺丝刀强行撬开过,他顺着撬过的痕迹一轻轻掰,就把盖子打开了。
里面的电路板被焊得乱七八糟,绝对不可能是正规工厂流水线上出来的产品。
这是一个被改装过的信号增幅器。
改装手法非常粗糙,改装诉求也十分明确——在增幅的基础上,再度增幅,继续增幅,竭尽全力地增幅;但动手的显然是个不太懂的新人,没有计算好各个部件之间的数据关系,一味地加大功率,于是这只黑盒子就不堪重负地烧机了。
但不是完全没救。
维斯肯特把窗户重新关上,把书堆搬回窗台,拿着那个坏掉的增幅器,像来时那样踮着脚尖出去了。关门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一低头,看到地板上掉了一根牙签。
一根干燥的,完整的,没有用过的牙签。
一般情况下,牙签没有任何理由会出现在这里;而自己刚刚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也没发现它的存在——这就意味着,是自己拧门把的时候,它从哪里掉了下来。
……这绝对是个机关,维斯肯特想,用来测试有没有人进过自己房间。
于是他把增幅器放下,关上门,捡起牙签,思忖一番后,轻轻放在了门把手的转轴上。
要让牙签随着开门的动作不被察觉地落下,也只能放在这里了;更进一步的证据是,门把手的转轴上正好有一道装饰用的浅槽,牙签完美地嵌入,不是特意去看,根本不会发现。
——好险,要不是自己仔细又聪明,差点就要暴露了,维斯肯特满意地想。
然后他端起增幅器,回到自己房间。
修好烧坏的电路没有花太多时间,维斯肯特又加装了一些配件,使得这地球的工业产品能收发宇宙那一边的信号。然后他接通电源,打开开关,增幅器的小灯顿时闪闪烁烁地亮起——维修成功。
万一偷偷潜入的事还是被发现了……就拿这个作为赔礼,希望她能饶自己一命,维斯肯特想。
他马上拿出纸笔,端坐到书桌前,开始画圈。
第一笔没有出水,增幅器里传来令人不安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第二笔画到一半的时候总算有墨了,但维斯肯特似乎闻到一股不太妙的焦糊味。
第三笔完美地画出,线条相接,圆圈合拢,那些琐碎的复杂的图纹也相继出现——连接上了!
维斯肯特想大笑一声,然而才刚张了嘴就想起自己眼下还在“感冒”第二阶段,不能太飘;于是他冷静下来,提笔,准备发出第一句信息。
——“怎么了?”
在他写下问候之前,那一头的信息先一步浮现在纸面上。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地球求学的日子更新,第 33 章 增幅器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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