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燃烧

　　——温铭已经在外面了。

　　维斯肯特猛地回过神来：对，现在不是傻愣着数虫子的时候！

　　图书馆的所有门窗上都贴着“这个月的房租交过了”，不管里面闹出什么样的动静，外面的人通通听不见——但这并不意味着，不管屋子里闹出什么样的动静，外面的人都不会受到影响。

　　面前的虫群密密麻麻聚拢起来，像一团正在翻滚的雷雨云。如果这些斑尾蝇飞出去了，它们的鳞粉进入外面的空气了……此刻就在门外的那个人，首当其冲就会被感染。

　　刚想到这一点，虫群就开始移动了。也许是温铭的声音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斑尾蝇们“嗡嗡嗡”地朝图书馆大门飞去，就像一张拉伸张开的大网。

　　……不行，不能让它们离开。维斯肯特赶紧追上移动的虫群，同时伸手打开布袋——火龙胃石已经碎得十分彻底，就像一团湿润的沙子，他轻轻一捏就能带起一撮来。维斯肯特马上捏了一撮湿沙子，朝着面前的斑尾蝇奋力一丢——

　　他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一小撮深褐色的粉末略显滞重地在空中划过，轻轻松松地就被斑尾蝇避开了。

　　这一下昂贵的攻击仅仅只是让虫群的移动停顿了一秒，灰色的大网散开又聚拢，然后继续朝前——

　　不，不是完全没用。

　　维斯肯特听到“噼噼啪啪”的轻响，鼻子里依稀闻到一股焦臭味。他看到虫群中有一只斑尾蝇着火了，也许是刚才没来得及避开火龙胃石的粉末。它的翅膀上冒着火星，失控地乱飞乱撞，又引燃了旁边的四五只虫子；火花在虫子组成的网里蔓延开去，有虫子被烧死，烧成一团焦黑的颗粒，“扑簌簌”地掉下来，或者来不及着地就化成粉末。

　　但虫群的数量实在太大，那些虫子被烧死的同时，立刻又有其他虫子补上它们的位置，这一场小小的火灾并不能影响它们的队形，斑尾蝇组成的网继续朝大门飞去。

　　维斯肯特朝它们挥手，大喊，还是没法让它们调过头来。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掏出手机，拨了温铭的电话。

　　不知道这种方式能不能突破“这个月的房租交过了”，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电话接通了，门外同时传来温铭又气又急的声音：“你到底——”

　　“铭哥！”维斯肯特更急地打断她，“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出声！那些虫子听到你的声音，要朝你过去了！”

　　外面的声音立刻停下。

　　虫群的移动也停顿了，灰色的大网“嗡嗡嗡”地悬在半空。维斯肯特再次试图吸引它们的注意，但只有一部分虫子朝他飞来，更多的斑尾蝇拍着翅膀四散飞去了。

　　“给你开门的话，它们就会飞到校园里，所以我在想办法把它们困在屋子里，原地处理掉，”维斯肯特一边闪躲一边说道，“可是它们会到处飞，没法全部集中起来……”

　　“所以你在里面看见的是那些外星虫子？”温铭小声开口道，“它们真的在那儿？”

　　“对……”

　　“那……你试试引它们去阅览室。”温铭说。

　　维斯肯特愣了一下：阅览室？

　　“如果它们就是那张笔仙桌子背后的原因，那那张桌子附近，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温铭说，“不然图书馆里这么多桌子，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张？”

　　——确实有理。维斯肯特马上转头望向阅览室——玻璃门是关着的，窗户也关着，房间里整整齐齐摆着12张桌子，两个书报架，窗台上的一溜多肉植物在阳光下岁月静好；维斯肯特想不出是那房间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斑尾蝇，但这个方法值得一试。

　　“我去试试看。”维斯肯特说。

　　“注意安全——还有别挂电话！”温铭赶紧叫住他，“不然我不知道你的情况！”

　　维斯肯特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好”，就保持通话，把手机揣进口袋。

　　虫群已经比刚才缩水了至少一半，维斯肯特用棱镜照了一下，那些虫子并没有离开，只是恢复到了肉眼无法看见的状态，收起翅膀，一个挨一个地趴在天花板上。

　　不能继续拖延下去，维斯肯特想。管理员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更令他不安的是，自己的双眼开始一阵阵地刺痛，也许是刚才被吹进了太多鳞粉。维斯肯特摸了摸装胃石的口袋——被他胡乱捏了一撮之后，剩下的胃石粉末已经不多了。

　　要把这里的斑尾蝇集中起来，一次性解决，维斯肯特想。

　　他马上绕着书架朝阅览室跑去，一边跑一边“嘘——”“嘘——”地吹口哨。哨音虽然失败了，但成功地引起了虫群的注意，天花板上重新浮现出一粒粒黑点；然后，“嗡嗡”的振翅声响起，斑尾蝇的大网再次张开，朝他劈头盖脸地兜落下来。

　　维斯肯特一步冲到阅览室门口，抢在那些虫子之前拧开门把，闪身躲到门后。虫群紧跟着接二连三地飞冲进来，它们的翅膀扑到他脸上，螯刺深深浅浅地刺入他裸露在外的额头、眉骨、眼帘……维斯肯特感觉有无数细针在自己脸上乱扎，他飞快地拉起外套遮住头脸，然而那些虫子又顺着撩起的衣摆飞进他的外套，在他的腰上背上乱蛰乱刺。

　　眼睛越来越痛了，维斯肯特已经不知道是那些鳞粉的感染，还是螯刺的毒液让自己快要睁不开眼；他也克制不住地想打喷嚏，但现在不行，绝对不行——要是这时候飘了起来，等于直接自投罗网。

　　还有多少虫子没有进来？维斯肯特忍着刺痛，拼命睁大眼睛，透过玻璃门和层层叠叠的翅膀，搜寻大厅里剩下的斑尾蝇的踪迹。他担心还没等所有的虫子都飞进这个房间，自己就因为强烈的过敏症状倒毙当场。

　　——不知为什么，那些虫子突然放弃对他的攻击，齐刷刷地朝那张“笔仙”桌子飞去了。

　　它们在桌子的上空团拢成一个巨大的圆球，振翅声充斥整个房间，听得人头皮发麻。

　　……温铭说得对，维斯肯特想，这房间里确实有东西在吸引它们。

　　只是他一时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终于，最后一只斑尾蝇也飞进阅览室了。维斯肯特一把关上玻璃门，关紧；然后他一手握着布袋，一手掏出“春神的吹息”，对准那张桌子，按下开关——

　　一股猛烈的气流朝着虫群喷射而出，火龙胃石的深褐色粉尘夹卷其中，稳稳命中那些吵闹的虫子。

　　虫群烧起来了。

　　维斯肯特看到无数金红金黄的光点同时炸开，仿佛一团在最高点绽裂的烟花。然而下一瞬间，斑尾蝇燃烧的火焰爆窜而起，像一条巨大的手臂朝他猛地扇落下来。

　　维斯肯特甚至来不及反应，视野中爆炸般的强光，和几乎使人晕厥的刺鼻气味同时朝他袭来。他措不及防地猛吸了一口气——即使隔着口罩，大量燃烧产生的气体依然凶猛地涌入他的喉管；嗓子像被人用生锈的锯片狠狠扯了一道，他终于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剧烈地咳嗽，从咽喉到声带到气管到肺泡……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拼命排斥这些气体。

　　耳边好像还有什么声音响起，但维斯肯特无法分辨了。他的眼睛，咽喉，脸颊……全身都在这阵燃烧的烟气中剧烈地疼痛。更糟糕的是，他的意识开始涣散了。维斯肯特很清楚现在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房间，然而这个念头无法通过神经系统传达，光是佝着身子扶墙站着，就已经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至少……打开门，维斯肯特想。

　　但他甚至没有力气伸出手，去轻轻握一下近在咫尺的门把。

　　——门开了。

　　一股新鲜空气从外面的大厅涌入，维斯肯特瞬间恢复了少许意识。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逆光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怎么……烟雾……烧……”温铭的声音。

　　维斯肯特努力动了动嘴唇，希望自己说出的是能让人听见的声音。

　　温铭也说了些什么，他却听不清了。他只感觉到有一双手臂搀着他，拉着他朝外走去。他想自己努力站直立正，不能成为别人的拖累，然而他实在没有力气，他甚至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等等，好像真的感觉不到腿了？

　　然而各种信息在这一刻杂乱地穿插涌现，维斯肯特感觉自己就像在一锅反复沸腾的乱炖里浮浮沉沉，大脑无法思考，无法梳理当前的状况线索。意识再次清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一条走廊上，阳光充沛，微风和煦，刚刚的浓烟和火光简直就像隔着一个梦。

　　他低头一看：腿还在，还有知觉——那刚才为什么会有那种微妙的失重感……？

　　还有那种莫名真实的浮浮沉沉的感觉……？

　　“你真是挺重的，”温铭说，“幸亏这里就能通风，不然再远我就走不动了。”

　　她站在维斯肯特对面的廊柱旁，理了一下不知被谁弄乱的头发。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地球求学的日子更新，第 38 章 燃烧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