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公交车也好出租车也好，关键时刻，都不如自己的双腿可靠——维斯肯特是这么想的。
而现实是两人一起出了店门，他正要拔腿就跑，温铭说你等等，然后她走去路边人行道上，推了一辆共享单车。
“傻站着干什么，你也找一辆啊，”温铭说，“等公交等到什么时候去？还是自己的腿靠谱。”
某种意义上，两人倒是达成了共识。
但问题是——天选之子，不会骑车。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学习，掌握这项生存技能。
维斯肯特挺着腰蜷着腿坐在温铭的自行车后座，看她使劲地蹬起踏板，这样想道。
（刚才他觉得在女孩子后面岔开腿坐太不雅观，犹犹豫豫地侧身并腿坐上去，被温铭用看智障的眼神盯着看了足足5秒，才反应过来，分腿坐下。）
——“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个‘笔仙’，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前面的人一边骑车一边开口道，“其他人玩笔仙是先写好字，再在纸上画圈，这个我可以理解，手抖确实能抖出圈来；但你们俩一个是写字母，一个是写作文——这是怎么做到的？也是因为那种虫子？”
“我的猜测是，我和学长同时吸入了那虫子的鳞粉，所以出现了共同的幻觉。在这种半清醒的幻觉的作用下，我们自己握着笔打钩，画圈，写字，”维斯肯特说，“当时，我和他其实是在自问自答——所以得到的也都是自己认为可能的回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温铭在前面点点头，“那种粉末影响到你们的神经中枢，控制躯体做出无意识行为——而这种无意识行为又是在你们潜意识下的表现，所以不管问什么，答案都是你们内心早已倾向的结果。”
“对。”维斯肯特点点头。他原本担心这种缺乏细节的描述会让温铭理解不了，或者半信半疑；但现在看来，这番解释已经足够解答她的疑问。
“所以张圆圆的作业答案也是他自己写的，怪不得全错了。”
“嗯……”
“这么一说，你那篇小论文也挺厉害，临场发挥还能编那么多。”
维斯肯特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
这件事，他一直没能想明白。
张圆圆的作业是他自己写的，那自己得到的那篇小论文是从哪儿来的？
他刚才又把小论文看过一遍，确定所有段落都是用搜索引擎的结果拼凑起来的；这不可能是自己无意识下的主动行为——他可写不出地球人视角的“世界线”论文，更不用说，还要加上那段听都没听过的游戏剧情。
所以那篇小论文是怎么来的？
难道……还有第三人在用那支笔写字？
这个猜测莫名其妙地就从脑子里冒出来，维斯肯特自己都吃了一惊；但仔细想想，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张圆圆写不了，他自己也写不了——那就只能是另一个人来写了。
所以……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并且能够控制他们手里的笔？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就为了好玩？为了捉弄他们？
维斯肯特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也想不出对方会是谁；其实他倒是想到一个专爱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的人，但那个人现在应该在家，在至少5个专属导师的监督下，疲于学业，困于书房，没法参与到他的“笔仙”实验中。
……应该没法吧？
“不过，既然那些虫子会有这样的影响，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发现？”温铭突然又问道，因为同时还在骑车，她说话开始带喘了，“这个传说已经流行很久了吧，以前怎么没听说，有人玩了笔仙之后——”
才说到一半，她自己就“噢”了一声，大概是反应过来了。
“玩了笔仙之后，头疼脑热，感冒发烧——这些事以前肯定也有，”维斯肯特说，“但大家都觉得这是‘笔仙上身’，是某种意义上的正常现象，所以没有人会觉得这事哪里不对劲。”
并且因为有了“笔仙上身”的加成，这个校园传说显得更加神秘，更加真实，也传播得更广了。
“但他们的头疼脑热应该没你这么严重吧，”温铭说，“你昨天晚上半死不活的跟中风似的，可把我吓坏了。”
“……可能是体质不一样，我更不耐受一些。”维斯肯特又扯了扯遮脸的口罩。
他的另一只手在兜里紧紧握着药盒，握了一路。不知道张圆圆具体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地球人能不能吞服火龙胃石……反正，维斯肯特打算分他一半——万一有用呢？
温铭说了句“也有这个可能”，就不再说话，更用力地踏着自行车，载着维斯肯特朝学校过去了。
15分钟后，共享单车抵达学校，彼时距离午自习结束还有大约10分钟。维斯肯特先下了车，然后看着温铭推车去停车点，看着她一边喘气一边擦汗一边停车，看着她脱下长袖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www.bïmïġë.nët
T恤胸口还有只小熊；小熊和她一样，脑门也是汗涔涔的。
在当前的重力环境下，维斯肯特的体重是80公斤，他不知道这在青春期雄性智人中属于什么水平，不过现在看来……可能稍微重了一点。
（温铭下车后说的话也和维斯肯特最初的设想大致不差，只在关键的某个字上有所出入；她说——“看不出来，你还挺重的啊”）
“周末教我骑车吧。”看温铭回来了，小声说的。
温铭瞥眼朝他一望：“没空。”
“……哦。”
“你先确定没事了再说。”之后的补充，语气要缓和许多。
维斯肯特在口罩后面笑了笑：“说的也是。”
两人快步朝高三教学楼过去了。路上的时候维斯肯特就给张圆圆发了信息，发了好几条，但对方一直没有回复。温铭一边走着一边拨了他的电话——从她越皱越紧的眉头看来，应该是没有人接。
“高三的作息表和我们不一样……搞不好这会儿正在考试。”维斯肯特试着找了个理由。
温铭又把手机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手机，挂断电话。
“可能吧……”她说，“至少校门口没有停着救护车——这算是个好事。”
两人在高三教学楼门口小站了一会儿，整栋大楼平静得像冰箱冷冻室——就像温铭说的，这也算是个好事。
只是维斯肯特感觉整张脸开始发烫，手上的热度也蔓延到了手腕；温铭在旁边，他没敢摘了手套，也许自己的两只手掌已经化作一对水母——这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了。
……得找个机会把药吃了，维斯肯特伸手握住了口袋里的药盒。
——“在这儿傻等也没用，”温铭突然开口道，“趁着还没上课，我们去图书馆看看吧——我想看看你们玩笔仙的桌子。”
维斯肯特一愣，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确实应该去阅览室看看，看看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看看那只肇事的斑尾蝇到底是偶然路过，还是潜伏已久。只是眼下距离午自习下课还有仅仅5分钟，5分钟后，下午的课程开始，图书馆就要暂时闭馆，不对学生开放。
两人躲在图书馆外的小花坛旁，看到管理员老师正在柜台后无所事事地玩手机。
“我逃课溜达的时候观察过，图书馆闭馆之后，她一般都会锁门，然后在里面睡午觉，或者索性去别的老师办公室聊天——所以只要在她锁门前混进图书馆，接下来的事就容易了，”温铭说，“等会儿我去拖住她，你趁机溜进去，藏起来别让她看见。等上课铃响，她开始睡觉之后，你再悄悄把窗打开，让我从外面翻进来。”
这个计划听起来十分完整。维斯肯特点点头：“好。”
“一定要悄悄的，别出声。”温铭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
距离午自习下课还有3分15秒，“悄悄”行动正式开始。维斯肯特躲在图书馆的门扇外面，看着温铭大咧咧地推门进去。
“老师，我想找本书。”语气过分积极，不像本人。
“没有。”对方的语气就自然多了。
“……我都没说是什么书呢，”温铭笑嘻嘻地说，“我想找……《黑洞背面》。”
“没有。”管理员老师重复道。
“怎么会没有，”温铭说，“那本书就是我从家里拿来的。”
……果然是她捐给学校的，维斯肯特想起刘星浩的推理。
“没有就是没有，”管理员有些不耐烦了，把手机往柜台上一放，磕出“啪”的一声，“这本书不在，被借走了。”
……对，确实不在，并且是被自己借走的，维斯肯特心情复杂地皱了一下眉。
“被借走了？”
温铭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讶。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高兴——就像被风吹动的淡淡的水纹。
有人对她父亲的作品感兴趣，愿意花时间借阅，这对她来说大概是一件巨大的惊喜，维斯肯特想。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两人已经开始聊了，维斯肯特猫起身子，准备趁管理员没注意，从柜台的视角盲区中溜进图书馆。
“就是被借走了嘛，”管理员老师说，她右手扯过鼠标，“咔嚓”一点，“有什么好问的，我给你看看借阅记录。”
维斯肯特刚刚迈出去的脚停下了
现在开始扭头就跑，和现在开始编造一个尽可能合理的理由……哪一个存活率更高一点？
“帮我看看吧，”温铭笑嘻嘻地说，“麻烦老师了。”
“……你等等，这破电脑卡了。”管理员说。
门背后的维斯肯特松了一口气，同时开始准备重新潜入。
但也许是“松了一口气”的连锁反应，他突然觉得鼻子一痒，下意识地嘴巴一张，刚刚反应过来要伸手捂嘴的时候，一个喷嚏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口而出——
“阿嚏！”
口罩根本阻挡不了的洪亮，也许能震落全校所有教学楼天花板的灰。
“门背后还有人？”椅子“哗啦”一挪，管理员从座位上站起来了，“都要上课了你们不去教室，来这儿溜达做什么？”
“……哪有人啊，”温铭试图狡辩，“刚好路过的吧——老师你帮我看看，那本书谁借的。”
但管理员已经从柜台后走了出来。高跟鞋机枪般“哒哒”响起，她几步走到大门背后，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地看了又看——没找到人。
“你看我就说没人。”温铭一边说，一边也悄悄转着眼珠四下张望。
“就算是路过的，走得也太快了吧。”管理员嘟囔了一句。
然而午自习的下课铃适时地响起了，管理员顿时脸色一松，比学生听见下课铃还高兴。她直接转身回到座位上，关了电脑，收起手机，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抬头赶客：“时间到了闭馆了——你赶紧回去上课，走走走。”
温铭犹犹豫豫地“噢”了一声，最后回头张望了一圈，转身慢腾腾地走了。
“刚才到底哪来的喷嚏……”管理员还在琢磨这件事，但也没琢磨太久，她很快就收拾好柜台，锁上大门，走去隔壁大楼了。
——被一个喷嚏吹上屋檐的那个人，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地球求学的日子更新，第 36 章 喷嚏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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