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龙蛋，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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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神要杀许木，但他却迟迟未到第三层。

　　因为他刚刚度日如年。

　　太阳，大海，黄金巨龙。

　　查尔斯站在风雷台的边缘，看着那逐渐消退的海洋，眼神微眯。

　　伏羲的虚影，弹指一挥，拨动时间轮盘，于是他们便在这座方圆不过几十米的风雷台上，度过了十个春夏秋冬。

　　烈阳照耀，天空中却有雪花穿透查尔斯的身影。

　　于是他回头望去，只见许木已经醒了。

　　他盘坐在虚幻的八卦道盘上，正对着的是一个“坎”字。

　　查尔斯微微皱眉，水位，却能变出雪花，他早已见怪不怪。

　　因为那先天八卦的道盘，里里外外，共有六十四层、

　　每一层，都有无尽的文字，各自代表各自的含义。

　　而当许木坐在坎位，拨动那道盘时，无尽的文字相组成，便会生出无尽与水相关的变化，比如此时这颗飘落的雪花。

　　比如一年前的那场暴雪。

　　“你醒了。”

　　伏羲的身影从空间中跨出，站在了许木面前。

　　他的身子接近透明，似乎随时都会飘散。

　　“嗯。”

　　许木应了一声，杂草一般的头发下的眼睛睁开，满是清澈。

　　经过了接近十年的修行，他终于掌握了先天八卦。

　　虽然还只是入门，但也能熟练拨动卦盘了，假以时日，定能掌握万千法术，这一切都要靠伏羲，不厌其烦地教导。

　　“多谢前辈。”

　　许木屁股脚下的八卦盘应声收拢，变成一抹精光消失，他起身拱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恭敬，单膝跪地，向面前的虚影行了一礼。

　　许木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是师礼，无关于对方的身份，是不是人皇。

　　“不必多礼。”

　　伏羲虚影，缓步飘到那只黄金巨龙的头顶。

　　时间道法极其耗费法力，再加上这十年动用八卦的损耗，他这个无根浮萍，已经耗尽，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吾不是你的老师。”

　　“这道神魂，本来也不是为你准备的，只是因为魔神，才授予你。”

　　伏羲站在黄金龙首上，面色平静地望着许木。

　　他虽是法力分身，但也有独立的思维，没有忘记本体留下的任务，但如今他却不得不倾尽所有，将一身本事传授给许木，只为了封印魔神。

　　而他自己，即是分身，那便是无根浮萍，不能在天地间汲取法力。

　　用一些，就少一些，所以现在时间流速恢复正常，他也到了该离去的日子了。

　　只是他那从未见面的弟子的成长，是否会因此受到阻碍，掌握不好先天八卦？

　　想着这些，于是伏羲开口道：

　　“许木，今后遇到吾之传人，你要代我行师之责。”

　　“他虽然继承了我的衣钵，但若无人替他解惑，我担心他掌握不好连山易。”

　　许木闻言，表情郑重地点头：

　　“前辈请放心，这毕竟也算是我抢了本属于他的机缘，今后若是遇见，晚辈定当倾囊相授先天八卦，绝不藏私！”

　　“嗯，那就好。”

　　伏羲点头，他蹲下身子，轻轻抚摸那只黄金巨龙的长须，触感无比柔软，仿佛云朵，让他困倦。

　　许木忍不住走到风雷台的边缘，与查尔斯并肩站立。

　　不知道是因为那龙鳞太过闪耀，又或者是伏羲的身影太淡了的原因，他需要精神十分集中，才能看到一丝模糊的影子。

　　于是他知道，这位盖世人皇留在这宫殿中的虚影，要消失了。

　　“若是日后有缘，我还能再见到前辈吗？”

　　许木眼珠闪烁，表情有些担忧。

　　他这个问题，其实是在问伏羲，他到底死没死。

　　能说出再见的地方，就说明还活着，见不到，便是死了。

　　“我也不清楚。”，伏羲虚影叹了一声，“当年本体分散出法力，将我留在这里，让我留下来教导传人，没想到却遇见了你。”

　　“而那之后，他便走了，再也没回来找过我。”

　　“他去做了什么？”，许木眼神微凝，他好奇，是什么事情，让那位盖世人皇，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教导后人，宛如托孤。

　　“做了什么？”，伏羲的下半身都变得透明了，他最后的一丝影子也变得虚无。“我也记不住了。”

　　“如果有缘，再见吧，记住你说的话。”

　　许木面色怔然，因为伏羲的身影，已经彻底消散了在这片空间。

　　那位教导了他十年的人皇，操纵时间的缓急，此时终于消散。

　　但那条龙还在。

　　许木来不及感伤，查尔斯也赶紧飘进了他的身体，因为那条黄金巨龙，此时正用那炽烈如太阳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他不也是虚影么，为何没有消失？”

　　查尔斯有些不安，这条龙是伏羲的坐骑，静静在这方空间待了十年，每当轮到伏羲为许木掩饰八卦的时候，他便会抱着那个“离”字，跟随无尽的海水肆意游动。

　　许木双眼微凝，他默默地盯着对方，两者谁也不让着谁，仿佛是在较量。

　　不知过了多久，许木开口：

　　“金龙抱火游于海，现在伏羲不再，八卦消失，你留在这还有什么事？”

　　长于他身体千倍胡须在天空中翻动，神圣的巨龙漠视着，没有回答问题。

　　一个人类，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于是黄金巨龙有些怒意，他浑身的鳞片都闪烁着金光，巨口微张，似乎随时要将许木吞食。

　　这给查尔斯都吓了一大跳。

　　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伏羲的原因，许木却毫不惊慌。

　　他与那位人皇朝夕相处，又怎么会再怕他的坐骑、

　　而且他可是伏羲亲自教导了十年的人，虽说不是徒弟，但也能算半个传承者了，还肩负着封印魔神的使命，这只巨龙敢杀他？

　　许木这样想着，但当那只巨龙张开嘴巴的那一刻，他还是退了两步。

　　巨龙吐息，热浪来袭，从它的口中，便缓缓飘出了一颗龙蛋。

　　它如一般的水桶大小，表面呈尊贵的磨砂深金色，上面刻录着树藤般的花纹，跟随着一道虚幻的气流，飘到了许木的身前。

　　后者表情微怔，望着面前漂浮的蛋，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其托住，但却没想到那气流十分炙热，如同岩浆一般粘稠，附着在他的体表，将皮肤都烧焦，上面的道源也被融化。

　　“嘶！”

　　许木倒吸一口凉气，而后急忙将手抽了回来。

　　他望着面前的金蛋，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

　　“给我的？”

　　他对着那只巨龙，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那黄金巨龙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将气流收回。

　　不再烫手了，那蛋缓缓向下飘落。

　　“额……”，许木看了眼面前的金蛋，再次伸手。

　　“好重！”

　　接住金蛋的那一刻，许木全身的肌肉便瞬间绷紧。

　　少年额头青筋暴起，龇牙咧嘴地蹲下身子，而后平缓地放在了地上。bïmïġë.nët

　　“这是什么蛋，得有一万斤了。”

　　许木站直身子，双手掐腰，一个蛋就这么重，简直能赶上一只成年大型野兽的重量，多少有些离谱。

　　“还问什么蛋，一只龙给你的，难道还能是鸡蛋么？”

　　许木满头黑线：

　　“查尔斯，我觉得你对我缺少尊重，你貌似对天宫中那家伙，好像不这样吧。”，他眼睛微眯，这家伙见到灰白瞳，就一口一个“您”叫着，怎么到他这就如此放肆了。

　　看人下菜碟？

　　“哼哼，从现在开始，我对谁都一样！”

　　查尔斯冷哼一声，他之前看好灰白瞳，是因为对方拥有许木难以企及的天赋与实力，但如今，后者被伏羲教导了十年，虽然境界依然是二阶段，但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大了。

　　甚至说，灰白瞳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因为他待在天宫里，那自称一方世界，没有受这时间流速的影响。

　　他可能不会想到，自己只是闭关一段时间，出来之后，面对的将会是脱胎换骨一般的许木。

　　“吼！”

　　查尔斯和许木的拌嘴只是插曲，两人都没有真的生气。

　　那只黄金巨龙，对着许木狂吼一声，如太阳一般炽烈的双眼中尽是威胁，浓烈的吐息将其身子逼退数十步。

　　许木及时转动八卦，艮字抱在怀里，而后便如同山岳一般地定在了原地。

　　“他这是……”

　　这是警告，没有杀他的意思。

　　许木惊疑地望着前方，只见那巨龙在那次张口之后，竟是倒转了身体，朝远方飞去了。

　　很快，他就消失在了这片空间。

　　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木默然站在原地，艮字消失。

　　他默默抬手，将耳朵里渗出的血，用手指擦下，而后走到那颗龙蛋之前，轻轻抚摸那上面的花纹，自言自语道：

　　“它这是在威胁我，好好照顾这颗金蛋么？”

　　疑惑之间，许木轻轻抚摸龙蛋，尊贵磨砂般的质感，他能感知到里面似乎，孕育着一个伟大的生命。

　　——真龙。

　　而就在他抚摸龙蛋的那一刻，他的食指上残留的，那如琉璃一般的血，也蹭到了上面。

　　就像是干涸的沙漠被倒进了一瓢水，那龙蛋吸收了许木的血液，而后猛地晃动了一阵，表面金辉升腾，花纹似乎都在扭动，里面传来“啾啾”的响声，那就像是野兽哺育幼崽时，后者发出的声音。

　　幼小，而又充满了生机。

　　许木挑眉，他的血被这蛋吃了。

　　而且似乎还非常高兴？

　　“养着吧，反正又不能煮了吃掉。”

　　望着面前的庞然大物，许木耸了耸肩，而后挥手，八卦阵盘调动，“乾”字被踩在脚底。

　　而后一念之间，龙蛋便被存进了他的空间戒指中。

　　那空间戒指，同样也是伏羲送的礼物，非常尊贵，可以凭空储存相当之多的器物。

　　它被戴在许木左手的食指上。

　　做完这一切后，许木便看见了自己身前，赫然有一道金灿灿的大门。

　　这一次，他总是要进去的。

　　但他没有动，只是眼神有些复杂且迷惘地，再次环视了一下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大海已经沉寂，卦旗消失、伏羲消散、巨龙远走、风雷台上无风雷。

　　只有那灿烂的朗日，一如既往。

　　“呼！”

　　许木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走到风雷台的边缘，接着地面上的水，看清楚了自己满是胡须的脸。

　　他伸手摸了一下，感知到了那尖利而杂乱的触感，略微失神。

　　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伏羲当真来过？

　　“查尔斯，多少天了。”

　　看着面前长须乱发，眼角皮肤，却还是一样年轻的自己，许木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于是便向查尔斯问道。

　　“是十年，但也是七天。”

　　查尔斯想了一下，而后认真答道。

　　“这两者，有区别么。”，许木眼神茫然，“时间的概念到底是什么呢？”

　　少年心情复杂，他还是像之前一样年轻，但胡须却长了很多。

　　明明都是自己身上的东西，时间却未将他们统一。

　　表面苍老，血液却依旧沸腾。

　　这不符合规矩，没有道理。

　　“你这个问题很有哲理。”

　　查尔斯也知道，这又是他不懂的问题。

　　在他思考时，光幕已经没过了许木的身影。

　　场景转换，艳阳不再。

　　周围漆黑一片，面前只有重重的阶梯。

　　当然，还有许木平稳的登楼声。

　　查尔斯的低语声：

　　“时间会刺破青春的华美精致，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

　　许木想起了棺材里躺着的吴奎，还有刚刚消失的伏羲，脚步微顿，强挤出一丝笑容，嘲讽道：

　　“你这不是科学，是哲学。”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喜欢文科了。”

　　查尔斯没有理会，而是惆怅了一下，继续道：

　　“时间会吞噬天生丽质，和稀世珍宝。”

　　“没有什么，能逃得过他横扫的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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