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周五的家长会,和月末的运动会。
即使已经预料到早晚要开家长会,但是从班主任口中确定这个消息,全班还是一阵哀嚎。
吴老师拍拍桌子,“嚎什么嚎,家长必须来啊,要是被我发现谁在外面租个假父母糊弄我,看我不扒了你们小兔崽子的皮!”
淼淼倒是无所谓,即使爸妈没空,还有好几个叔叔阿姨可以来开家长会,她偷偷地瞥了眼顾郁,他散漫地望着讲台的方向,没什么表情。
她记得顾郁是单亲家庭。
淼淼不禁想起电视剧里家庭破裂时,子女受到的精神创伤;想起亲戚家吵架,小孩子一直哭闹的场景。
顾郁平时很少主动交朋友,就算有朋友,比如善良可爱的她,顾大牛都狠得下心勒索五十块钱,给他们之间的友谊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思及此,淼淼忍不住叹气,看着顾郁的眼神复杂许多。
顾郁想忽视旁边莫名其妙的灼热视线,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小猪崽的目光变得……怜悯?
搞什么,家长会戳到她痛处了?
他偏过头,疑惑地注视她。
四目相对间,淼淼只温柔地摇摇头,对顾郁笑了笑。
顾郁:?
这种看淋雨小狗的同情眼神什么情况?
于是顾郁忍不住开口怼了一句,“你有事?”
*
比起家长会,学生更感兴趣的是运动会。
运动会当天不用上课,不用强制穿校服,而且还有开幕式啦啦队表演。
淼淼可以将运动当成兴趣爱好,但是要她正儿八经的参加训练,又脏又累,她可受不了。
李濂在班上问了一圈,男生1500米长跑始终没人肯报名,女生的项目就更惨了,理科班的女生本就不多,谁都不愿意参加,李濂急得挨个叫姐姐。
嘴甜是有用的,很快,几位“姐姐”答应报名参加运动会,只差一个女生八百,李濂求到淼淼那里。
下午出饭店,碰见李濂和顾郁迎面走来,李濂见到淼淼,立刻嬉笑着唤了声,“洛姐,跑八百不?”
淼淼反应好一会儿,意识到他在喊自己,憋出一句:“……跑屁。”
淼淼直白地告诉李濂,“别说叫我姐姐,你就算叫我祖宗,我也不会去的。”
八百,淼淼的一生之敌,跑完八百,她就不是淼淼,而是灵魂和肉体都得到升华的的水水。
李濂不依不饶,觍着脸喊:“姐姐,好姐姐,跑步成绩不重要,重在参与,你只要愿意去跑,你就是我永远的姐姐!”
李濂皮肤黑,龇着白花花的大牙叫姐姐,两个小姑娘不禁后退一步,冯悦皱着脸,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相比之下,身为局外人的顾郁,脸色更不好看,垂眸紧盯着淼淼,舌尖重复一遍:“姐——姐?”
“哎!”淼淼立刻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歪了歪脑袋,“乖弟弟。”
“……”
顾郁气乐了,“小猪崽顺竿爬。”
淼淼扬了扬下巴,朱唇微勾,一副接受夸奖的傲娇模样。
电灯泡冯眯着眼,露出姨母笑,她咳了咳,“李濂,我们班不是还差个男生一千五嘛,叫顾郁报名呗。”
李濂表示他还想多活几天,连连摆手,“我可叫不动他。”
“是嘛——哎,淼淼,你知道陆翎文要参加一千五长跑吗?”冯悦状似无意提起。
淼淼还真不知道,她十分诧异,“好厉害!那,我们到时候去给他加油鼓劲!”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轻蔑道,“弱鸡也敢参加?跑完就累趴下了吧。”
淼淼听着这话不乐意,双手叉腰,语气很冲,“少看不起人,说不定翎文还能拿个第一。”
少年细碎的黑发下,双眸漆黑,裹挟着隐隐戾气,嗓音冷冷道,“你挺看得起他。”
……怪,怪吓人的。
淼淼扯扯冯悦的衣袖,冯悦早就噤声当脑袋埋土里的鸵鸟了,两个人拉拉扯扯地绕了一圈躲开。
李濂无奈地抓抓头发,没人参加,他甚至想男扮女装,自己上了。
他在暗自祈祷,无论一千五还是八百,只要有人愿意主动报名,他李濂可以当一辈子处男。
“我要报名,”这个时候,顾郁突兀地说。
李濂:?
*
城市的天空即使在夜里也黑中泛着蓝,偶而能辨认出几团缓慢漂浮的云。
出租屋不大,入门是狭小的客厅,两间卧室,厨房仅能站下一个人,卫生间贴着墙放置个二手洗衣机,空间也十分狭窄。
卫菱蹲在旧洗衣机前,捣鼓半天,但洗衣机还是毫无动静。
玄关处发出开门关门声,顾郁换了鞋子,将书包扔在沙发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卫菱叫住顾郁,“阿郁,洗衣机好像坏了。”
三十六岁的卫菱依然貌美,但比起前几年花大把大把的钱保养,现在的生活清贫,她的手上起了薄茧,眼尾也不可抗地起了皱纹。
顾郁脱下外套,里面穿的是件印有字母的短袖。
卫菱站在一边,看儿子熟练地修理洗衣机,他这身衣服毫无版型可言,洗得有些发白变形。
作为母亲,她的眼眶红了一瞬,念叨着,“上次给你的钱,你怎么没去买件新衣服。”
顾郁没吱声,他利落地修好洗衣机,插好电,洗衣机重新运转。
卫菱又问了一遍,“你的钱呢?要不我再拿点给你?”
顾郁收拾工具,似乎随口说了句,“钱拿去喂猪了。”
“啊?”卫菱一时摸不着头脑。
“妈,周五家长会,你去么?”
卫菱下意识想答应,但又很快沉默,她艰难地说:“对不起,阿郁,妈妈得上班。”
顾郁并未多说,其实理由并不仅仅是需要上班,几年前家长会发生的事,是卫菱这辈子都难以抹去的耻辱。
提起上班,卫菱轻松些,“妈妈今天领工资,两千二。”
说着,她兴冲冲向顾郁展示她买的一堆东西。
几样水果,两斤肉,葱姜蒜等配料,莴笋、木耳等素菜,还有一盒鸡蛋。
比起第一个月领到工资直接买两只大虾不敢讲价而花光所有钱的卫菱,现在的她显然已经越发会过日子了。
她滔滔不绝地讲述每样菜的价钱,以及如何以更低廉的价格买下这些菜。
顾郁耐心地听着,顺便打扫卫生收拾东西,检查家电是否还有其它故障。
这就是顾郁的母亲,无论她二十六,三十六,还是四十六,五十六,她都带着少女时期的懵懂感。
这或许就是那个男人最喜欢的地方,他用无比恶心的方法,将卫菱像傻子一样禁锢在十八岁。
顾郁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没看卫菱买的这堆东西,平静地问,“工资两千二?你不是说底薪两千四加奖金么,为什么扣你的钱?”bïmïġë.nët
顾郁清楚卫菱有多在乎这份工作,她养尊处优十多年,性格可以说得上软弱,既没有寻常人的力气,也没有足够的头脑,只能做一些不费劲的简单活。
他的母亲,即使无比害怕从那一千多亩的庄园步入陌生的社会,但是为了他,还是努力尝试工作。
好不容易有份勉强适合她的工作,她绝不可能敷衍对待。
果然,顾郁问起,卫菱却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被扣钱。
只是老板说她这个月表现不好,扣就扣了,卫菱从来不敢多问。
顾郁留下一句,“晚饭你先吃,不用等我。”
然后他换了身衣服,戴着鸭舌帽,揣着手出门。
不穿校服的原因无它,避免把事情闹大。
卫菱急着跟上他,顾郁走得太快,卫菱趴在楼梯间往下喊,“阿郁,你去哪里?”
顾郁眉眼狠戾,薄唇抿得平直。
“找他们算账。”
*
工地外的烧烤店鱼龙混杂,服务员早晚倒班,这边离家不算远,旧小区翻新重建,周围围着铁皮,街口一排顺势开的各种餐饮店。
此时正是生意热闹时刻,工人们说着浑话,提起附近店内最漂亮的服务员,居然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细腰,白皮肤,说话也小小声声,说着说着,思想不免往污秽的方向发展。
店内此起彼伏的笑声,讨论声传出老远。
“她弯腰的时候,”男人在胸前比划一下,“够大!”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还敢想她,你家里有一个母老虎了!咋,没钱也学着有钱人包小的?”
“在这里上班,还一股大小姐做派,我夸她几句,问要不要做朋友,她反而气得骂我!”
“小媳妇会骂人?”
“骂什么骂,她最多叫打情骂俏!”
“哈哈哈哈哈!”
“……”
老板看了眼那边讨论得欢的几人,表情讪讪,他把两百块钱数得面前气场冷硬的少年,他眼睑耷拉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老板开店没几个月,小本生意,原本以为可以趁新店员好欺负扣一点工资,想不到她儿子亲自上门要钱。
他四十老几的人,也属实有点怵少年带着嗜血杀气的眼神。
其实少年打扮得很严实,外套拉链拉到脖颈顶端,鸭舌帽压得低,不仔细看,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板鼓起勇气,半叮嘱半威胁,“别在店内闹事,否则这两百都不够赔的。”
少年始终沉默着,手揣着兜,又晃晃悠悠出门了。
老板舒了口气,忍不住劝那群话越说越离谱的大老爷们,“你们说点正经的吧!”
回应老板的是愈发放肆的笑,和随口吐出的脏话。
十余分钟后,桌上摆满啤酒瓶,烧烤串,小铁盘,卫生纸,老板叫今晚值班的服务员去收拾东西,出门扫了眼五六个男人离去的方向。
工地附近,过路的人并不多。
一群人走在回工地宿舍的路上,中间的高个子蓦然被石头砸中脑袋。
极重的一击,摸到脑后湿润,高个子呆滞看着手里的血,瞬间怒火直冒,大吼一声,“他妈谁啊!”
少年从阴影中走出来,月光照耀,他的下颚流畅,鼻梁高挺,英俊的脸微绷,语调没什么起伏。
“你爷爷。”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夏蝉鸣更新,第19章 乖弟弟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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