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找回来了,可人依然不知所踪。
湖边,张海棠带着那把刀坐于石头上,小楼跟在一旁,正摆弄着一台老式的录音机。天空远边,太阳只剩下一角倚靠在山后,半边的云彩都被染红,湖边升起篝火,跳跃的红光倒映在湖面显得有些梦幻,折腾了一会里面传来的戏曲还是断断续续,小楼索性不管了,见张海棠发了很久的呆就上去搭话。
“吉人自有天相,您的朋友们化险为夷这么多次,这次肯定也能绝处逢生。”
张海棠没说话,这种话她在心里已经不知道祈祷多少次了。
她不回复,小楼继续说道:“怎么看都觉得神奇,墓居然还能修在水下,山体之中,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是有什么讲究吗?”
“你觉得呢?”张海棠突然出声。
小楼语塞。
他哪里知道啊,他就想扯个话题让张海棠分心而已。
“啊这…”小楼支支吾吾道:“这里山清水秀,湖水波光粼粼…一看就是个,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您祖宗真有眼光!”说罢还竖起大拇指。
张海棠瞅了他一眼,看他一脸无辜,就弯了弯嘴角。
小楼摸了摸头,被她笑得有点羞涩:“您就别笑我了,我平常就一炒菜的,哪知道这些。”
“你说的也没错,这里的风水确实很好,可惜了。”
“风水好不是好事吗?”小楼觉得奇怪。
张海棠望着这片湖,缓缓说道:“你看这里群山环绕,湖泊藏于群山之中,恰好呈现出一种环山抱水的格局,你再看。”她一指不远处摇曳的树枝:“山风吹入,可湖面平静无波,此水有着潜龙出海之相,这种情况,古书中称之为,藏风。所谓,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呃,意思就是说这里是块风水宝地?就是书里说的…龙脉?”小楼试探着问,见张海棠没有反驳就继续问:“那您为什么说可惜?”
“一般这种风水,最合适的地方在深凹的脐部,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之地,墓都修于龙脉之中,为其求得后世福泽不断。”她指了下山脉与湖水交接处,惋惜道:“可惜这古墓修在了龙脊之中,如此做法,有悖规律。葬在龙脉和葬在龙脊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葬在龙脊,敲骨吸髓,这是一件凶恶的事,就好似反其道而行之,提前透支后代的福气,这种做法就相当于杀死了一条‘龙脉’此举为大凶。”
小楼惊讶道:“不能吧,这么大的一个家族难道不知道吗?”跟了一路他自然是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一个大家族的群葬古楼。
“唔,或许在许久之前,他们遇上了一件觉得日后会影响家族延续的事,所以才决定放手一搏吧。”
“他们成功了吗?”
“或许没有。”
小楼一脸茫然,他扭头四处看了一圈:“这年头,做盗墓贼门槛已经这么高了吗,还得会看风水?”
“……不用多精通,只需要稍加涉猎,毕竟古人毕竟讲究这方面。”
“我在书里看到有个厉害的能力,叫寻龙点穴,就和您刚刚那样。我现在多读书,还有机会学会吗?”
张海棠一脸慈爱的看着他:“书是肯定要读的,但能不能学会还是得靠经验。”
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小楼对她的过去非常好奇,现在氛围太好,自然而然的就问出口:“您以前做这行很久吗?”
“也不久,二三十年吧。”
“……”小楼再次语塞,他真的越来越好奇他家棠姐到底多少岁,但他预感如果自己问了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那位小张哥和您认识很久了吧。”他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个不喜欢说话的小哥,这个人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淡漠,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让他下意识的想起张海棠,虽然两人性格大相径庭,但给他的感觉就是相像,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你只要把他们扔到人群里,一定能一下子感觉得到,这俩人是同类。
“嗯。”张海棠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但也没扫小家伙的兴:“曾经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某些事分开了,前两年才遇见,你们已经见过了吗?”
小楼点点头,自从和那味小哥相认后,张海棠几乎全身心都扑到对方身上,店铺都没怎么过问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
“啊?”
小楼摸了摸脸,“只是有点羡慕。”他这样说道。
张海棠短促的笑了一声,问:“羡慕什么?长寿吗?”
“差不多吧。”他更多的是羡慕那位小哥,同样长寿的体质,一定能陪在棠姐身边很久很久吧。
“……”
张海棠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不说话了,继续盯着火光下的湖面出神。www.bïmïġë.nët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张海棠发现自己总是不知不觉走神,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她仿佛失去了大部分的欲望,对什么事都很难提起兴趣。
哦天哪,她这种情况太像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她有点接受不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色彻底暗下来了,一个蛋糕出现在她眼前,就是那种很普通的方块蛋糕,没有任何装饰和奶油。
小楼举着盘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问了那些一圈,只找到这个。”
张海棠不太明白:“我不饿。”
“是生日,我们四个的生日,虽然提前了三天,我觉得接下来恐怕没有时间歇息了,就提前过了吧。”小楼把蛋糕塞到她手里。
“四个人?”她挑眉。
小楼解释道:“当初为了纪念我们三个重获新生,以前年年都是这么过的。”
张海棠明白了,估计就是当初救了小楼,阿台,亭亭他们,这几个小孩专门搞了个纪念日。
“你们还挺有仪式感,但我不喜欢过生日,你自个过就行。”
“是因为年纪大吗?”小楼没忍住皮了一句,刚说完就挨了揍。
“臭小子,别逼我在这特殊的一天打你!”
“您已经打了……”
“嗯?你有什么意见?”
小楼委屈的揉了揉脑袋,“那您吃蛋糕吧。”
张海棠看着手里的蛋糕,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注意到旁边的篝火她才想起来:“蜡烛呢?”
小楼摊了摊手,无奈:“这荒郊野岭的上哪找蜡烛啊。”他话音刚落就见张海棠从口袋摸出一把打火机。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个圈,张海棠勾起嘴角,笑吟吟道:“没有蜡烛算什么生日蛋糕。”随着手指一压,火舌升腾而起,暖色的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橙红色的火苗跳跃着,光影婆娑。
不知道是不是火光带来的错觉,眼前人的眉眼温和得不像话。
他们不是没一起过过生日,在以前他们四个会在这特别的一天齐齐整整的去吃顿好的,或者去唱K,在这一天,张海棠总是会比平常温柔许多。小楼原本以为这次失忆后,张海棠的表现会冷淡一些,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
“怎么?感动到说不出话了?”张海棠把眉毛一挑,这种贱兮兮的口吻将氛围破坏了七七八八,她抬了抬下巴:“赶紧吹蜡烛吧小屁孩。”
小楼双手一合:“都到这份上了,那我顺便许个愿。”
张海棠无语了:“臭小子还挺会得寸进尺,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唱首生日歌啊?”
“那倒不用,您的歌喉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
“别逼逼,还许不许了?”
“许许许”小楼嘿嘿一笑,嘀咕了句什么就把打火机的火苗吹灭了。
“许什么愿了,神神秘秘的。”
“小愿望啦。”
“哦?你说说看,说不定你棠姐心情好,当一回圣诞老人帮你实现愿望了。”
火光映照在男人如今稚嫩的脸上,那双黑色的眼睛满是真诚:“棠姐,我可以叫您妈妈吗?”
“咳咳…你,说……”
张海棠被蛋糕噎得直咳,好一会才缓过来,她面露震惊,“那你亲妈不管了?”
“这不是找了这么多年没找着嘛。”小楼不太好意思的看着她:“反正我也是您养大的。”
“开什么玩笑,娘能乱认吗?”
沉默了有两三秒,小楼突然笑了起来,说他是开玩笑。气的张海棠踹了他一屁股,没好气的问他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笑骂“不说拉倒,滚滚滚,别在姐面前碍眼。”
然后,小楼麻溜的滚了。
“恭喜啊。”
一瓶啤酒从后面递了过来,吴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也不知道在身后站了多久。
张海棠觉得莫名其妙:“有什么可恭喜的?”
吴邪笑了下,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人家都送上门来了,你就收了呗。”
她翻了个白眼:“哟,三爷您可是大忙人,不去管您的队伍,怎么有空跑来偷听我们说话了?”
“别这样叫我,太奇怪了。”吴邪每次一听到张海棠喊他三爷总会冒鸡皮疙瘩,张海棠这人说话就是有一种魔力,什么样的尊称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有种很欠打的感觉。好像她喊是不是三爷,而是在朝他喊“哟小三儿~”
“不都这样喊,我可不能搞特殊。”她想了想,问他“要不喊你三叔?”
吴邪动作一顿,心里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你可真事逼,这不好那不好,不就一个称呼。”
张海棠转念一想:不对啊,喊三叔那不就和吴邪一辈了?联想到道上的谣言,岂不是变相官宣?
想到这张海棠就有点尴尬。
吴邪对她笑了笑,坐到她旁边:“聊聊?”
她回头看了眼,见这里离人群够远,也没人注意这边才道:“想聊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他现在只是想找人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张海棠自然看得出吴邪心里正烦躁,“姐姐我可没心情开解你,想找解语花,那不就有现成的。”她指的是解雨臣。
“就知道你说不出好话。”吴邪喝了口酒,长叹了一声自己寻了个话头:“这次结束后有什么打算?”
张海棠认真想了想:“如果这一切结束后我们都还活着的话,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度假,咱们四个平时要是无聊了就搓几盘麻将,种种菜,跳跳广场舞。你觉得如何?”
吴邪一想到那个画面有点想笑又有些向往:“好像不错。”
张海棠忽然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估计我已经变成生活十级残废了。兄弟一场,你们几个记得好吃好喝供着我。”
吴邪被她直白的语气逗乐了,脸上却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态度:“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小没良心的,她有理由怀疑这小子要报私仇。直觉自己以后会多出很多黑历史。
张海棠凉凉的瞥了吴邪一眼,“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现在还敢威胁我了?”
吴邪轻轻一哼,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默默喝了口酒。
什么也没说,但张海棠就是读出他眼里的意思:那又怎么样?就威胁你了,你打我啊。
张海棠:拳头痒了
“我发现你很像一种大型猫科动物。”吴邪突然对她说道。
张海棠警惕道:“像什么?”
“猎豹。”
答案出乎意料的正常?居然没挖坑损她。
“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有眼光。”张海棠矜持的笑了下,以为吴邪是在赞美她,表达钦佩之类的意思。但下一秒说的就让她气的想吐血。
“听过猎豹的叫声吗,挺可爱的。”
看过动物世界的人都知道,猎豹虽然凶猛,矫健,但叫声嘛,就有点拉跨了。
张海棠皮笑肉不笑:“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耍我玩?”
“对呀。”吴邪微微一笑。
操,居然承认了!
张海棠一整个懵住,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吴邪算是看明白了,张海棠这人就是平常被伺候惯了,脾气直,没耐心,脑子不错但不怎么用,遇事上去直接一个平A,能动手绝不逼逼。对外就是一无赖,动手向来百无禁忌,嗯这挺好,不容易吃亏。但她本人很讲情义,对待朋友性格就有所收敛,看得出是有原则的人,口头上荤素不忌,行动上能保持底线不越矩,其实就是外荤内素,应该和自小教养有关。这么说吧,打个比方,张海棠本人就像一把带着刀鞘的剑,对敌,锋芒毕露。对友,藏锋敛锷。从某个角度上看,能发现这把刀其实不难拿捏。
说白了,对付张海棠这种人就是比谁更没下限,你脸皮够厚就赢了。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
吴邪咧了下嘴,坏心眼道:“不告诉你。”
靠!要不是现在人多担心引人注目,高低都得踹一脚!
她愤然起身打算离开。
“去哪?”吴邪问。
“去睡觉。”
“别啊,待会我不逗你了,时间还早继续聊聊呗”
“聊你妹,滚滚滚!”
望着张海棠怒气冲冲的背影,吴邪强忍着笑意,哎,果然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第二天,队伍已经修整完毕,张海棠同吴邪,胖子解雨臣几人找到了当初从玉旷中逃出的出口。
当时以为失血过多,她头晕的厉害没注意四周的情况,只记得出口是个细长的一米左右的裂缝。
可等到他们到达目的地,扒开四周的伪装,出现在眼前的却是里一条细的只能通过一只手的洞口。她用手电去照里面,深不可测,什么也看不到。
这里的裂缝不止一条,排布没有规律,很散乱,张海棠挑了一条稍微大点的裂缝,细细摸着边缘,突然一用力,一块比较薄弱的岩石居然直接被掰断了,直接把所有人惊呆了。
她解释道:“这里的石头未免有点太脆的。”说着闻了闻掰下来的石头,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很淡,和她在那玉脉中闻到的怪味一模一样。
想到某种可能,她脸色有些怪异,“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之前被拉进矿洞后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洞口,或许就是自己愈合了。”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就算是自己愈合不应该速度这么快,这才几天。”
“我的意思是,新长出来的不是石头。”她将手里的石头递给吴邪:“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种东西。”
“你是指密洛陀,是密洛陀将洞口填充了?”吴邪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是味道,这里的石头和当初我在玉矿里闻到的那种味道一模一样,一样难闻不会错的。”
吴邪一听这话,十分嫌弃的把手里的石头扔进了裂缝里,这时裂缝当中突然传来一声无变含糊的闷哼声。
吴邪以为是什么动物困在里面,就俯下身去看,用手电一照,一只眼睛突然出现在眼前死死瞪着他,他心跳狠狠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满是血污的手从缝隙里伸了出来一把拽住吴邪的头发,吴邪吓得那是魂飞魄散。
解雨臣惊叫:“我靠,那什么玩意!?”他拉住吴邪将人扯了回来,然后他们就看到那只手在不停地拍打着裂缝边缘,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张海棠和吴邪一听到这个声音都是一愣,还是张海棠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去拉住那只手:“胖子?!是你吗胖子?”
听到张海棠的声音,那只手一下子握的很紧。
吴邪立即就朝边上大叫:“快来人,把这石缝撬开!里面是自己人!”话音刚落,解雨臣打了个呼哨:“拿铁锹!”哗啦一声,不远处几个小伙子就扯开背包,拿出家伙冲了过来对着这个裂缝开砸。
张海棠有心帮忙,但手被握的死紧,甩了几下都挣脱不开,只能耐着性子在边上等。很快在几个伙计的撬动下,这个裂缝扩大成了一个一米左右的宽度,他们发现这裂缝四周的石头果然比较脆,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快敲出这么大的洞口。
张海棠手腕一用劲,将人从里面拖了出来,同时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也瞬间扑鼻而来。
直面这股味道的张海棠仿佛受到精神暴击,她早上吃得比较油腻,味道的刺激下胃仿佛有东西在搅动。她捂住口鼻抑制干呕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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