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内静寂无声,守在殿外的内侍和宫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司慕辰轻轻转动床头的机关,床后面立时出现一个隐藏的密室。
密室里有个暗格,暗格里只挂了一副画。
一副女子的画像。
司慕辰痴痴地望着画上的女子,眼睛里晶莹可见。
“当年,我打算放过你,你却没放过我。你害了我的脸,永远不能再见天日!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司慕辰说完仰起头,顿了顿,眼泪不知何时已流到嘴角。
神医门医训第三条:非重伤者,不救。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窃国者不救,奸情者不救,等等......
顾云翾自幼在乡村长大,自然遇不上什么窃国者之类的人,奸情就更不用说了,她自己都还情窦未绽,哪里懂得这些,十条医训背过也就忘了,唯有这一条,她倒是记得最清楚的。
当云翾在宋南楼病榻前坐下来的时候。
她脸上立即敛了刚才的嬉笑之色,眼神里充满了一个医者庄重的细心和专注,她自己身上的衣衫,在不小心掉进陷阱的时候,有几处被树枝挂破的地方,被她顺手撕下一片,盖在宋南楼的手腕处,她伸手搭了搭他的脉搏,又扒开他的眼睛查看了一下,心里说,这小子虽然半死不活的,怎么看都不得不承认,长得倒真不赖呢,但她脸上颜色并不动分毫,还依旧是山冷水凉,十分的凝重。
当云翾看到宋南楼前胸的箭伤时问道:“兄长,这位将军所中的箭上像是有毒,且这毒来得凶猛,此刻毒气已沁入肌肤,必须马上拔出这箭头,为他医治,若毒气侵入心脉恐怕就来不及了,若不是有早先的参汤吊着精神,此刻怕已无救了。”
起初,站在她身后的两位太医,本来对这位粗布衣衫自称神医门弟子的山野小丫头,并不以为然。但见她只给宋南楼搭了搭脉,就能诊断出宋南楼被喂食过参汤,嘴上虽不愿承认,其实心里已然默默有些佩服了。毣洣阁
谢定方脸上染了一层秋霜,他表面上表现得像对云翾的医术多么有信心,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其实那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他俯下身轻握住宋南楼的手,腰身像被秋风吹弯的芦苇,眼神里漾着冰凉的湖水,缓缓的道:“宋将军中的是金汁之毒......”
云翾不解的问:“何为金汁?”
她刚问完,身后站着的两位太医袁忠和江怀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互看了一眼,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脸上明显堆满了掩饰不住的失望。
原来这小丫头连什么是金汁都不知道,那还怎么治伤啊?
谢定方轻轻放下宋南楼的手,黯然道:“妹妹你没有上过战场,你不知道,两军对垒,今日出战,在咱们大梁的将士们攻城的时候,突厥人在城头的瓮城,把煮烫的粪便蘸在箭镞上射下来,那烧烫的粪便就叫金汁,有好些中箭的兵士,在往回拉的时候,因为来不及救治都死在半路上了。”
谢定方说到这里,转过头去,努力不使眼泪掉下来。
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年轻兵士们,哪一个不都是人生父母养的?
他们在父母的眼里,也许还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有些是撇下了家里新娶的妻子或者是幼小的孩子,更有些还没有娶亲,还没有尝到过人事的滋味,便永远的留在了战场上。
云翾对谢定方道:“还得麻烦兄长着人寻些酒来,越烈越好。”
谢定方对着帐外道:“来人。”
门外的陆子鸣跑进来道:“将军有何吩咐?”
谢定方道:“快去把我中军帐里的的青稞酒搬来一坛。”
陆子鸣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他便抱着一坛上好的青稞酒过来。
陆子鸣拍开酒封,酒香四溢。
云翾猛的从自己穿的靴子的夹层里,抽出一把薄如纸,亮如雪的匕首来。这把精巧的匕首是她入神医门时,师父送的,自从婆婆去世以后,在这个世上就唯有师父这一位亲人了,可偏偏师父却是个三年有两年半都在四处云游的人,所以她既用这把匕首救人,也用这把匕首防身。
陆子鸣赶紧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要干嘛?将军面前不容放肆。”
“子鸣,放开她,不得无礼。”谢定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直觉上就是对这位陌生的小姑娘有种信任感。
云翾也不说话,默默挣脱了陆子鸣的手,把酒坛里的酒倒在一个碗里,端起来猛喝了一口,鼓起腮帮子,猛的张口,把酒都喷在手中的匕首上,又把匕首放在嘴上叼着,最后把碗里剩下的酒都倒在自己的双手上,洗了洗。
她又回头一脸严肃的对谢定方道:“兄长,你还得多喊几个人来,把宋将军双手双腿都绑上,防止他醒过来疼得受不住乱动,他伤在胸口,离心脏不过分毫,这刀下去,若有一丝差错,宋将军的生命都会难保。”
谢定方道了声“好”,便吩咐帐外的副将陆子鸣多带几位侍卫进来帮忙。
顷刻间,宋南楼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陆子鸣带进来的侍卫们给捆了个结实。
所有人的眼睛,都满含期待地,望着云翾那张明月一般光洁柔婉的脸。
云翾不再顾及男女大防,麻利地挽起双袖,露出一双鲜嫩的玉色手臂来。
寒光一闪,她右手中握着的匕首,竟然刺向卧在她脚下的白狐。
众人都是一惊!
而那只被刺的白狐,竟然卧在地上动都不动,仿佛匕首扎的不是它一样。
云翾拿了只干净的碗,熟练地去接,从那只柔顺的白狐身上流下的,带着它体温的血。
谢定方不解的问道:“妹妹,你取这碗狐血是要干嘛啊?”
云翾解释道:“我马上要给宋将军清理伤口上腐烂的肌肉,怕他伤口会出血过多,他身子从受伤到现在已经近十个时辰了,流了太多的血,此刻已经虚透了,恐怕他身子受不住,所以我得给他先喂一点狐血,补一补。”
所有人都听懵了。
太医江怀恩疑道:“我江某人行医数十载,从来没听说狐血可以给人治病的。只耳闻,鹿血倒是可以一用。”
云翾回头对着这位江太医,白眼恨不能翻到天上去,分辨道:“莫说此刻没有鹿血,即使有,也不能用,宋将军受伤如此严重,身子早已虚亏,所谓虚不受补,此时决不可用大补之物,不然的话,不但没有补到身体,还加重了身体消化补药的负担,反而适得其反。”
谢定方心里其实也有些疑惑和不放心,宋南楼是万万不能有差池的,出征前皇上还特别交代自己要妥善照顾好他的亲表弟,自己当时只能硬着头皮满口答应。
皇上的话,有谁敢抗旨吗?
原来以为这宋公子不过是来战场走个过场,为的是皇上敕封他的时候有个理由罢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宋小爷上了战场,竟然是不要命的打头往前冲,好巧不巧,突厥那城头上的箭就这么不长眼,刚好射在他身上。
想起皇上那张精美华贵面具后面,那双冷冽的眼神,任谁看了,起码要三五个晚上都要被噩梦惊醒。
谢定方小心地问道:“妹妹,那这狐血又有何妙用呢?”
云翾心里道,今天碰上你们算我倒霉,你们当官的自己不懂还喜欢东问西问个没完,想想自己曾给家里方圆百八十里的百姓们治病,都是爱怎么治就怎么治,从来没有哪位像这些人一样啰里啰嗦的。
但是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朝廷里品阶不低的官。
特别是这位认自己做妹妹的兄长,虽然跟自己说话永远都温和客气,但还是让人觉得他眉宇间散发出某种威严和尊贵。
云翾只得耐着性子对谢定方道:“兄长,我这小狐可是自小吃天山雪莲长大的,它的血最温补,对重伤病人保元固本是最好的,不然待会儿给这位宋将军拔箭的时候,他身子受不住,若一口气没上来,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的。”
谢定方听完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太好了,只是辛苦了这位白狐小兄弟了。妹妹你去给宋将军喂下去吧。”说完,江怀恩还欲说话,被他伸手制止了。
谢定方轻轻走到白狐身边,蹲下来,温柔地抚摸着它的皮毛。
云翾默默端着白狐的血,慢慢,一点一点,小心地灌进宋南楼的嘴里。
她放下碗,也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白狐的头,深深地看了它一眼,白狐也正好凝望着她,仿佛在说,你做的,我都懂。
白狐依旧卧在地上,轻轻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云翾端起另一只碗里的酒又喝了一大口,照样把酒喷在那把没有丝毫温度的匕首上。
然后对围在宋南楼周围的侍卫们道:“各位军爷准备好了啊!麻烦你们使劲摁住宋将军,不要让他有丝毫的挪动啊!”
众侍卫都严肃地齐声应诺道:“一定。”
陆子鸣一直守在宋南楼身边,分明感觉宋南楼自喝了那晚狐血以后,呼吸似乎没刚才那么急促了,偷偷地望了云翾一眼,心里禁不住有了几分钦佩。
云翾举着雪光潋滟的匕首,冷静地刺了下去......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南楼庭生更新,第3章 伊人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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