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褚永安县衙,役舍。
随着九道悠扬的钟声在耳边响起,陆宴清不禁眉头一皱,迷迷糊糊的从昏睡中醒来。
咦,哪来的钟声?
疑惑间,陆宴清揉了揉眼睛正欲起身。
可就在这时,一股凌乱的记忆如狂潮般汹涌而来,并与陆宴清原有的记忆迅速交织在了一起,使得陆宴清头痛欲裂。
大褚王朝……妖邪诡祟肆虐人间……儒释道三教鼎立天下……欲夺天地之气运,觅长生之无极……
什么!我竟然穿越了!
足足缓了半响,头痛感才稍有消散。
陆宴清强撑起虚弱的身体四下看去,只见周围略显昏暗,仅有一盏如豆的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屋内的情形。
这是一间狭小的木屋,屋内仅有一张床、一张方桌、一把椅子,仅此而已;镂空的方格木窗用窗纸糊着,隐隐透过窗外残月的银霜。m.bïmïġë.nët
役舍,衙役直宿憩息之所。
随着记忆的不断融合,陆宴清很快便分辨出了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可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只见两道人影在门前驻足,轻声交谈。
“儒师,宴清他真就无药可医了吗?”
中年男子忧心忡忡的出声发问。
老者很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声随之应道:
“唉,我虽恰巧路过将其救下,但他的精元已被那蛇妖吸食殆尽,寻常药方难补其亏,老朽医术平庸实在无能为力。”
“除非能寻来千年人参作为药引补其精亏,亦或者将蛇妖斩杀取其妖丹给这小子服下,方能有一线生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那儒师您可有斩杀蛇妖之法?”中年男子连忙追问。
老者摇了摇头,“那蛇妖修炼百年已入妖品,老朽儒术不精,难以与之匹敌。”
话音落下,门外陷入了一片死寂。
虽说尚且有法可医,却无异于给陆宴清宣判了死刑。
千年人参乃稀世之物,纵使万贯家财也难寻其踪,陆宴清一个小小捕快怎能买的起?
而那蛇妖穷凶极恶,就连儒师都不是对手,想要将其斩杀取出妖丹可谓是难如登天。
房内,陆宴清闻言不禁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此事。
陆宴清,年二十,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乃是大褚王朝永安县衙的一名捕快。
几个时辰前,陆宴清受命去追捕逃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逃犯堵在了一座荒庙之中。
可就在他破门而入的瞬间,只见那逃犯已被一个蛇妖吸干了精元,变成了一具骇人的干尸。
见此情形,陆宴清顿时面露惊骇之色,落荒而逃。
可那蛇妖却追了上来,将陆宴清扑倒在地,疯狂吸食陆宴清的精元。
几息过后,只见一个身着白衫的老者突然现身,趁其不备将那蛇妖击退,背着陆宴清脱离险境。
那时的陆宴清意识已经非常恍惚了,没过多久便晕死了过去,直到刚刚醒来。
“那宴清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听到门外再次传来声响,陆宴清回过神来赶忙凝神倾听。
“应该撑不过明晚了。”
话音刚落,陆宴清的面色瞬间煞白,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什么!自己竟只有一天可活了?
别人的穿越都公子大侠富二代,金钱权势手里攥;美女环绕醉卧膝,一觉醒来就装逼。
而自己穿越后却成了一个将死之人,这让陆宴清心中悲愤交加,暗骂苍天不公。
就在这时,只听“吱嘎”一声,房门应声而开。门外的两人步入房内,陆宴清回过神来闻声看去。
只见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黑色束腰役服,头顶四方幞帽,腰别牛尾长刀,长着一张不威自怒的国字脸,眉毛浓密,嘴唇偏厚。
陆宴清的脑海中随之浮现了与其相关的记忆,这人正是县衙里的葛昌武葛捕头。
当初若是没有葛捕头的举荐,恐怕原主早已卖身为奴。
另一个年迈老者身着一袭白色儒衣,颇具仙风道骨之感,从两人刚刚的对话便可得知,这人正是将自己从蛇妖手中救出的那位儒师了。
借助着微弱的烛火,葛昌武只见陆宴清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一脸阴郁的看着自己。
葛昌武牵强一笑,沉声试探发问道:“宴清,我和儒师在外面所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陆宴清苦笑着微微颔首,葛昌武不禁唉声叹息,
二十岁,正值风华正茂之年,却被突然告知仅有一天可活,葛昌武很能理解陆宴清此时的感受,却不知该如何宽慰陆宴清才好。
沉寂片刻后,陆宴清突然出声朝着一旁的老者问道:“儒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能救我一命了吗?”
陆宴清不甘死去,只能紧紧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元祯闻言微微一愣,沉思了半响后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或许有,可怎奈老朽才疏学浅,实在别无他法。”
此话无疑给了陆宴清一记晴天霹雳,难道自己真就命数已尽?
陆宴清低着头,双拳紧握抵着床铺,身躯微微颤抖着,心中满是恐惧与不甘。
他虽两世为人,但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根本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
葛昌武察觉到了陆宴清的情绪,赶忙出声宽慰道:“宴清啊,不然这样,明日一早我带你去找县老爷说明情况,让县老爷从京兆府请来修者除妖,取其妖丹为你医治如何?”
听到这话,陆宴清重燃起了生的希望,“头儿,那……那我们这便前去吧。”
陆宴清哪还等的了,说着便欲要下床前去,可虚弱的身体却让他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好在葛昌武手疾眼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陆宴清,随后将陆宴清按倒在了床上,轻声劝说道:
“宴清,此刻已过子时,县老爷早已睡下,还是别去叨扰的好。更何况京兆府那边也并非县老爷说了算,还是等明早在去吧。”
永安县虽在京兆府下辖,但因地处偏远且县中较为贫穷,使得县老爷在京兆府中并不得器重;倘若让县老爷深夜前去京兆府请修者前来除妖,定会无功而返白费力去。
陆宴清闻言只得作罢,深吸了口凉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种境地下,恐慌只能等死,唯有冷静下来方能博得一线生机。
见陆宴清的情绪渐渐稳定,葛昌武微松了口气,但心中却满是苦涩。
他刚刚所说的话虽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县老爷能否及时请来修者除妖还尚未可知,可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番。
“头儿我听你的。”陆宴清沉声应道。
葛昌武牵强一笑,“好,那你今晚便好生休息,明日一早点卯过后我便前来寻你。”
“对了。”葛昌武话音一转,看向了一旁的儒师,“儒师,能否请您在县衙内暂住一晚,明日一早与我二人一同向县老爷说明情况。”
“这自然可以。”宋元祯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葛昌武赶忙道谢:“多谢儒师。”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可就在这时,陆宴清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颤抖着发问道:“儒师,您确定我能撑到明晚吗?”
陆宴清死死的盯着宋元祯,想要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宋元祯闻言不禁眉头微皱,面露权衡之色,并未急着应话。
从他的诊断来看,陆宴清确实能撑到明晚,可正所谓世事无常,他也不敢轻易断言。
看着宋元祯犹豫不决的神情,陆宴清心中了然,语气很是酸楚的开口道:“儒师,小子懂了,也就是说我能不能撑到明晚只能听天由命了是吗?”
宋元祯应着陆宴清的话微微颔首,既然陆宴清有这般觉悟,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陆宴清死死的握着拳头,心中的悲愤无以复加,片刻后竟忍不住剧咳了起来。
见此情形,宋元祯赶忙一掌拍在了陆宴清的胸膛之上,用儒气帮陆宴清调理气息,一旁的葛昌武看着只能干着急。
半响后,陆宴清的气息被理顺,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宋元祯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出声劝说道:“小子,命之一数玄之又玄,听天由命也不能尽信于命;我虽无法断言你一定能撑到明晚,但倘若你继续这么下去,恐怕连今晚都难熬啊。”
“咳咳!儒师,话虽如此,可小子都要死了,您让我如何能处之泰然啊?”
陆宴清苦涩发问,听到这话的宋元祯与葛昌武皆是默不作声。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们一把年纪了都无法做到坦然赴死,更何况是陆宴清这个年轻人呢。
沉寂了半响后,宋元祯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开口道:“小子,老朽可施展儒术帮你稳住心神,你且安心睡下,一切等明日再说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陆宴清朝着宋元祯拱手道谢:“那……那便多谢儒师了。”
宋元祯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即用双指抵在陆宴清的额头,抑扬顿挫的沉声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话音刚落,陆宴清心中的恐慌与不甘顿时烟消云散,一股疲倦之意入狂潮般汹涌袭来,躺在床上的陆宴清缓缓闭上了眼睛。
见此情形,葛昌武与宋元祯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外轻声走去。
可就在关门的那一刹那,不可避免的发出了“哐当”一声异响,躺在床上欲要昏睡过去的陆宴清闻声竟猛的从床上坐起,一脸震惊的喃喃自语道:
“儒师刚刚所言的那两句诗,不正是唐代李白的《拟古十二首·其九》的首联与颔联吗?难不成古诗便是儒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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