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阁>其它小说>小王子与大魔王>第 37 章 话中人03
  容话冷下脸,一言不发的翻门而上。

  “别翻了。”慕别收敛了那副不着调的神情,伸长手臂抓住了容话踩在门栏上的腿,说:“你进不去。”

  容话往后踢了一下被慕别拽着的的左脚踝,“玉宇还在里面等我去救他,你不想帮忙我也不会强求你帮!”

  慕别怕容话情绪激动再从门上掉下来,暗地里使了点力将人托住,义正言辞道:“谁说我不帮你了,我不过是想听你说句好听话......”

  “你无聊!”

  慕别被这声骂的笑了一下,抓着容话腿的力气又收紧几分:“不无聊,有你跟我聊,我觉得很有趣的。”

  容话不想搭理慕别,他单手抓着门栏有些吃力,臂膀颤动一瞬,整个身体都跟着晃了一晃,口里却仍旧逞强道:“放手,不用你管!”

  “我放手你就摔了。”慕别状似叹息道:“下来,我带你进去。”

  容话满目狐疑的看向慕别,十分不相信对方的作为。慕别朝他勾了勾手指,“你的兔子还等着你去救他。”

  容话闻言这才顺着门栏回到了地面。

  慕别在校门前站定,掌心搭在门锁上,忽然说:“里面很脏。”

  容话站在慕别身后,他还没意识到这个“脏”是怎样的的脏法,眼前的门身上便倏的浮现出一个气流横飞的黑洞。慕别牵着他进入洞内,容话眼前一黑,视野再恢复时,他们已经身处幼儿园内。

  参天榕树,根茎错乱,枝叶残败。

  汩汩鲜血从树身被破开的缝隙中汹涌流出,几乎将整个幼儿园染成了血海汪洋,肉眼所见的场景具是血红一片,怵目惊心。

  教学楼外部呈现出畸形的残片状,砖石瓦砾大片大片的下落,内部的设施器物从空隙里掉出来砸的变形,整栋楼就像是老人萎缩着脊背,苟延残喘着最后一口气,摇摇欲坠。

  充满着童真的幼儿园在此刻仿佛已经变成了末日,与园外安然无异的景象,彻底分割为两个世界。

  容话怔愣在原地,久回不过神。

  “怕了?”慕别挡在容话身前,眼视前方问道。

  容话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玉宇在哪儿?”

  “别急。”慕别安抚道:“你和他还通着电话,问问他现在的情况。”

  容话一经提醒才连忙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屏幕上显示通话状态还在持续当中,容话开了免提,刺耳的电流声滋滋不断,他尝试着叫了几声盛玉宇,没得到回应。

  “血腥味太重,兔子的气息被盖住了。”慕别的袖里飞出一连串血蝶,成片而去,向园内散开,“找起来估计得费点时间......”

  慕唧唧守在不远处的阵眼前,他看着慕别和容话进到幼儿园内,急急道:“你们怎么闯进来的,快出去,这里面很危险!”

  容话循声看去,他和慕唧唧中间横隔了半个操场,因地势下陷操场上已经形成了严重的地裂,普通人根本无法行走。

  容话只好仰着脖子费力的喊道:“你好,我来找我朋友!请问你有看见一个穿着橘色带帽卫衣牛仔裤的男孩吗?外貌看上去在二十岁左右!”

  慕唧唧愣了一下,答道:“没有这个人,你是普通人吗?是的话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容话闻言心急如焚,正想绕开地表各处的深壑往幼儿园内深入,慕别拉了他一把制住了他的动作,转而又问慕唧唧:“有看见兔子吗?”

  慕唧唧立刻联想到戒刀身边的那只兔子,不假思索道:“刚才见到了一只。”

  “是什么颜色,有多大?”容话紧接着追问。

  慕唧唧回忆了一下那只兔子的外形,“黑色的,很小一只,最多两个手掌大......”

  “他在哪?”容话连声问:“那只兔子现在在哪里?请你告诉我。”

  “啊,我想想......”慕唧唧思忖着道:“他之前好像和一个和尚在一起,不过刚刚那个和尚好像跳进地底里去了,不知道有没有把那只兔子带上。”

  离榕树根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洞,随着地势的变动,洞沿一圈仍不断有沙石往洞内滚落。

  容话道了谢,不管不顾的往洞口所在的位置飞奔而去,慕别紧随容话其后。很快,一道十几米宽的深壑出现在他们面前,将操场和教学楼的位置分割开莱,挡住了前路。

  慕别突然上前单臂抱起容话,借着路边倒下的篮球架的力,纵身越过深壑。离榕树精距离太近,周遭的风忽然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慕别发上扎着的黑丝带被猛地刮落,掉进地缝里,发丝在风中被吹散,露出整张脸。

  这一幕恰好落到了慕唧唧的眼里,他盯着慕别的侧影看了很久,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慕唧唧!”慕吒吒一声高喊,陡然拉回慕唧唧的思绪,“你刚刚分神是在和谁讲话!”

  慕唧唧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阵眼上,“有两个人闯进来了。”

  “什么?”慕吒吒无法置信,“什么时候闯进来的,我们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慕唧唧思索片刻,说:“应该是高人。”

  慕吒吒问:“家主叫来的帮手?”

  “没这么快。”慕唧唧手里结着十字印,“十分钟前才给家主打的电话,不堵车的话至少也得二十分钟才能赶到。”

  慕吒吒从鼻子里哼声道:“但愿慕地野能撑到那个时候,没在此之前凉了。”

  慕吒吒和慕唧唧目睹了慕地野掉进地底的一幕,本想去营救,但他们姐弟二人此刻各自守着阵眼,一旦离开结界如果出现故障,周围的居民也将陷入危险,遂只好给慕天驰打了电话,请求援助。

  慕唧唧面色突然变得沉重,“但愿地野哥平安无事才好。”

  慕吒吒抿了抿嘴,提议道:“要不你再给家主打个电话?催一催?”

  慕唧唧脸一下子塌下来,“姐你怎么不打,我不敢再催了......”

  慕吒吒欲言又止,道:“我也不敢催......”

  “那怎么办?”慕唧唧说:“要是地野哥撑不过去,家主会不会让我们给地野哥抵命啊?”

  慕吒吒闻言脑门上流下一大滴汗,“应该不会吧......”

  慕唧唧叹了口气,突然不知想到什么,问了一句:“姐,你手机里有老祖宗的画像吗?”

  “有啊。”一提起老祖宗,慕吒吒脸上的沉重一扫而空,带上了独属于女孩的憧憬,“别人家老祖宗的画像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只有咱们家老祖宗又年轻,又俊朗,是我这辈子的择偶标杆!”

  慕唧唧皱了皱眉,道:“姐,你臆想老祖宗的画像是不是不太好啊......”

  “慕唧唧你懂个屁!”慕吒吒炮语连珠的道:“我这不是臆想,是把老祖宗当偶像崇拜!他老人家仙逝前,特意留了一张貌美如花的画像,肯定就是为了警醒我们这些后辈姑娘家,颜值没他老人家这么高的,一律不准入我们慕家的门!”

  慕唧唧苦涩道:“姐,你能不能不犯花痴啊,老祖宗不是你能花痴的对象,是保佑咱们的祖宗啊。”

  “滚滚滚!懒得和你说!”慕吒吒愤愤道:“狗直男不懂少女心,快闭上你的嘴吧!”

  “我不说还不成了吗,你别生气。”慕唧唧道:“你先把老祖宗的画像发我看一眼呗......”

  慕吒吒哼了一声,熟练的用下巴点着屏幕,把手机里珍藏多年的老祖宗画像发给了慕唧唧。

  慕唧唧点开画像上的脸,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儿后,若有所思。

  容话和慕别远离教学楼绕着幼儿园的边沿走,刚靠近榕树精没几步,榕树突然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闷响。

  戒刀在榕树精身上留下的伤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裂开的弧度越来越深,直蔓延进它根部的底端,整棵树身不断撕裂,即将被分成两半。

  榕树精痛苦的叫喊着,费力的移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试图将撕裂的树身合拢在一起,凹凸不平的地势因它再一次动荡了起来。

  慕别往后轻推了容话一把,嘱咐道:“躲好。”说完,纵身跃上榕树顶。

  容话想上前帮忙,可脚刚跨出一步就被地震晃的差点摔到地上,他只能又往后退,躲回原位。

  慕别站在树的顶端,容话在地面上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情况,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榕树精并没有对慕别出手,大概是双方正在进行妖精间的洽淡,榕树精没有再继续动作,地震的阵仗也逐渐缓和下来。

  容话心里的担忧又全部集中回了盛玉宇的身上,他现在躲的地方离慕唧唧口中所说的洞并不远,唯一的威胁便是挡在洞附近的榕树精,但眼下榕树精又正好被慕别吸引去了注意力,容话左思右想,很快下了决定,他弯着身体尽量减少自己的体形,迅速的跑到了洞口处。

  洞内很暗,一眼望下去只有深不见底的漆黑。

  “坦白从宽。”慕别在树顶落下,脚底踩着一根树枝,“兴许你还能死的舒坦一些。”

  榕树精感受到一股侵入灵魂深处的阴冷气息,它恐惧的颤动着身体,苍老的声音传入慕别的脑海里:“是千面,他骗了我......他骗了我......”

  慕别眯了眯眸,眼神变得尖锐:“他骗了你什么?”

  “他骗走了我百年的修行,害我原本的寿命缩短到半年,半年之后我就会枯萎老死......”

  慕别一脚踩断榕树精脚下的枝干,枝干落在半空时身上突然燃起了一簇暗红的火焰,瞬间被烧的一干二净。

  “你百年修行不易必然将其视作珍宝,千面纵然狡诈下作,也不可能轻易就把你的修为拿到手。”慕别声音骤冷,“说,你和千面做了什么交易,让你能心甘情愿的把百年修行送到他手上。”

  榕树精突然一下收拢自己的枝干,慕别没了着力点,浮在半空。榕树精用残存的根茎向慕别猛地攻去,“吞了你,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有趣。”成片血蝶停在慕别身前,他望着这些蝶发问:“我有多少年没听过这句话了?”

  “吞我?”他漫不经心地招手,蝶如幕布疯涌向榕树精,“你在找死。”

  榕树精已是强弩之末,他挥动着根部想要贯穿迎面而来的血蝶,但这些蝶灵活异常,轻盈的躲过他数次攻击。

  眼看着攻势将近,榕树精只能合拢根部挡住自己伤痕累累的树身,可这群血蝶却无孔不入,钻入树缝刺进他的枝干。顷刻之间,被蝶触碰到的地方生出血色的火焰,焚烧着他的躯干。

  滚烫灼热刺痛,烧焦的味道开始漫入四下的血腥味中。

  榕树精疯狂的用根茎拍打着枝干上的火焰,试图将其扑灭,可根茎一触碰到火便被同时引燃。榕树精看着自己逐渐变得焦枯的身体,最后一丝理智也全部丧失,他将自己最后没入土地的根部全数拔起,连同整个庞大的身躯向慕别撞去,衰老的声音里夹杂着恨意:“我要吞了你!”

  容话仍旧伏在洞口,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他倏的抬头,见慕别的身形被挤在危楼和榕树精之间岌岌可危,慌乱道:“慕别!”

  慕别听见了他这声喊,目光向他这边望来,却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怒吼道:“容话躲开!”

  地势塌陷,容话所处的位置受到波及,他还来不及往回跑,整个人便被泥沙吞噬,掉进了洞中。

  盛玉宇靠在角落紧握着掌心里的手机,又怕又困,昏昏欲睡。

  躺在盛玉宇身后半死不活将近一个小时的慕地野,手指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缓慢的睁开双眼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从地面上掉下来的时候,后脑勺摔破了一条口子,他用手摸了摸那口子,血不流了,就是疼。

  慕地野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坐着,目光呆滞的凝视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片刻后才逐渐适应这样昏黑的环境,隐隐约约的看见前方有一个人的轮廓。

  慕地野一颗心瞬间提上了嗓子眼,他拍了一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吞咽着唾沫开口:“......喂,活人吗?”

  盛玉宇睡的昏昏沉沉,只觉得耳边有嗡嗡嗡的声音,分不出神去理会。

  慕地野大着胆子从地上爬起来,刚一站稳便感觉自己腿上凉凉的,他摸了一把,愕然发现自己下半身竟然只剩一条裤衩了,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变态树精还扒人裤子,真是下流......”

  他骂完把仅剩的裤衩往上提了提,朝着角落里的盛玉宇走去,随后蹲在盛玉宇跟前,试探了在盛玉宇身上拍了一把,“喂,你还活着吗?”

  盛玉宇被慕地野一拍猛地惊醒从地上跳起来,慕地野被他的动作撞到在地,磕到了后脑的伤,“你搞什么啊......”

  盛玉宇看清慕地野的脸,吓的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恰巧撞到了开关键,屏幕瞬间亮起来,印亮了盛玉宇脚下的区域。

  慕地野揉着头朝光亮起来的地方看去,看清盛玉宇后一愣,“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盛玉宇害怕极了,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清一个字。

  “我知道了。”慕地野从地上站起来,一针见血道:“你就是那个扒我衣服的变态!”

  盛玉宇小声的辩解:“我,我不是变态......”

  “你趁我昏迷扒了我的衣服,还说不是变态?还有我的手机......”慕地野捡起地上的手机,逼近盛玉宇,“不然就是私生饭?一路跟踪我?你这是违法行为,我可以报警的。”

  盛玉宇哆嗦着身体说:“别报警,别报警......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千万别报警!”

  “晚了。”慕地野一把抓住盛玉宇的肩膀,“把衣服给我脱下来!上去就送你去警察局!”

  盛玉宇惊恐的僵在原地,慕地野抓住外套的领子刚要从盛玉宇的肩上扒下来,一声沉闷的打嗝声突兀的响起。

  慕地野扒着盛玉宇外套的手一顿,他抬眼往盛玉宇脸上扫了一眼,见对方目光凝滞,又连打几个嗝。

  “哼,还害怕的打嗝了。”慕地野面含鄙夷,“犯罪前怎么不知道先......”

  一只手陡然抓住慕地野扒衣服的手,力道狠厉,“你在扒谁的衣服?”

  慕地野疼的五官狰狞,“撒手!撒手!”

  盛琼楼反手抓住慕地野的后肩,将慕地野脸朝地的按在了地上,慕地野疼的闷哼一声,“......你疯了?”

  “敢扒我衣服的,你还是头一个......”盛琼楼脸上的笑有些渗人,“生吞还是油炸,让你选一个。”

  慕地野作为受害者,此刻还被这么无礼的对待,火气蹭蹭直冒:“变态!是你扒我的衣服,你还有理了?你这种人就该去局子里蹲几天受受教育!”

  他说完就要翻身而起,却被盛琼楼及时察觉,赤脚踩在他后背上,把慕地野生生又踩回了地面。

  “我盛大爷扒来穿在身上那就是我的!”盛琼楼厌恶的擦了一下眼角湿润的痕迹,“只会哭的窝囊废......”

  “我哭你大爷!”慕地野会错意,气的牙痒痒。他乘盛琼楼不备反手抱住了盛琼楼踩在他后背上的腿,往旁边一拉。盛琼楼重心不稳被晃了一下,慕地野在地上几个翻滚后远离了盛琼楼的范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

  他打开照明对着盛琼楼的脸,一字一顿道:“你好得很!我记住你这张脸了,我出去后跟你没完!”

  盛琼楼被白光照射的眯了眯眼,闻言咧了咧嘴,“进了我的嘴,你还想出去?”

  他说完,一个生扑将慕地野直直的扑倒在地,手机砸落,照明的一面又掉到地上,周遭陷入黑暗。

  慕地野后脑着地,牵动伤口疼的他嘶了一声,“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盛琼楼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牙齿,在黑暗里粗暴的扯开慕地野的领子,露出鲜活的皮肉,他馋的两眼放光,“当然是吃你的肉啊!”

  他猛地埋下头,张大嘴含住慕地野脖子上的一块肉,正要合齿咬上一口,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僵住。

  这是盛玉宇在体内阻止盛琼楼。

  盛琼楼鼻尖发出不满的闷声,他强硬的想夺回身体的主权,凭着本能吃掉慕地野。但这想法一生出,他便察觉自己掌控身体的力量更弱几分。盛琼楼表情狰狞的仰起头,把慕地野拍到一边,“我不吃了我不吃了!好不容易出来让我多待一会儿!”

  慕地野被拍的头晕眼花,神志恍惚,闻言才打起几分精神,嫌恶的抹掉自己脖子上残留的口水,在黑暗里对这一团人影骂道:“死变态,你给我等着!”

  盛琼楼脸颊上长出一圈黑色的兔毛,“想活命,就离我远点......别等我把你吃进肚子里的时候,再给我哭!”

  他说完爆发出一声压抑的兽吼,慕地野虽然看不见眼前的人现在是什么样子,但凭借这声兽吼他隐约察觉到对方恐怕是妖非人,他被震慑住,呆坐原地噤若寒蝉。

  盛琼楼烦躁的用手指磨了磨长出来的兔牙,突然鼻头动了动。他转了个方向,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跳着从地上站起,寻着那股味道的方向跑去。

  慕地野听到跑远的脚步声,长舒了口气,在黑暗里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摸了好一会儿,冷不防的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

  “嘿,你找什么呢。”

  一束光打在慕地野的脸上,盛琼楼无声无息的折返,此刻兽相毕露的看着慕地野,脸上还噙着古怪的笑。

  慕地野瞪圆眼,眼前的人果然不是人,而是一只修成人形的兔子精。他一改之前的气势汹涌,笑着说:“我,我找我的手机......”

  盛琼楼呲了呲牙,把手机丢回慕地野怀里,威胁道:“跟紧点,要是敢乱跑我咬断你的腿!”

  慕地野心说你走就走了,干嘛还得非要半途回来带他一起?他心里紧张,但嘴上的话却说得从容不迫:“这位......兔大仙?我刚刚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不慎伤到了腿,走不了多久。您要是有要事,可以先走一步,不用管我的哈哈哈哈......”

  要不是那个哭包逼着盛琼楼折返回来救一个人族,他才懒得管这种口粮的死活,不耐烦道:“你以为是你大爷我想管你吗?”

  慕地野暗骂了句操,面上却还装得毕恭毕敬,正想推辞说不用麻烦,盛琼楼猛地上前单手一勾,把慕地野的身体倒扛在了肩膀上。

  盛琼楼也没管慕地野舒不舒服,扛起人就往一条黑道上跑,途中感受到慕地野的挣扎,他在慕地野的腿上狠拍了一掌,“安分点!”

  慕地野肚腹被盛琼楼的肩膀顶的翻江倒海,冷不防又被打了腿,疼的他倒吸口凉气,却又敢怒不敢言,生怕惹得面前这兔妖一个不快,转头就把他吃了。

  盛琼楼不知疲惫,扛着慕地野在漆黑的地底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鼻头动了动,猛地停下脚步。他把肩膀上扛着的慕地野往旁边一丢,将两只爪子幻化成兔爪,趴在地上,对着脚下的泥沙快速的挖了起来。

  慕地野被晃的全身散架,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直到被刨地的盛琼楼丢了一脸沙,这才咳嗽的支起半身,“兔大仙,你是要干嘛啊?”

  盛琼楼刨洞的速度飞快,等挖到一定深度时,他突然改刨为掏,兔爪伸进泥土里仔仔细细的摸索一番后,掏出来一颗泛着翠光的珠子。

  这颗珠子有鸽子蛋大,色泽莹润,晶莹剔透。盛琼楼把珠子放在鼻子边用力的嗅了嗅,一股独属于生命的鲜活气息充斥进他的体内。

  “时来运转啊时来运转!”盛琼楼心情大好,他张大了嘴想一口把这颗珠子吞下去,牙齿还没碰着,被他刨出来的小洞里便忽然疯长出几条榕树根,取下他手里的翠珠用枝条紧紧包裹着。

  慕地野看的愣愣,“这是什么情况?榕树精的枝条长到这底下来了?”

  到嘴的珠子飞了,盛琼楼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去抢,反而盘膝坐在地上,“你虽修百年,我修数十年,可我吃过的人妖鬼恐怖比你见识过的还要多。你也犯不着用带毒的根来引我上钩,我就是坐在这里让你吞,你也没那个本事。”

  这是榕树精在地底和主体的根部分离开的一条分支,神识和主体相通,扎根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保护此刻被枝条覆盖的严实的翠珠子。

  这颗珠子是榕树精修炼百年的精魄,但榕树精如今修为已无,精魄对他来说并没有用处,前几刻被盛琼楼摸到,不过是在故意引对方上钩,借由枝条上的毒素吞噬盛琼楼,取走盛琼楼的修为。

  计谋被拆穿,榕树精年迈的声音响起:“想白白拿我的精魄,不可能......”

  盛琼楼用爪子磨了磨牙,含糊道:“说说吧,临终有什么愿望。珠子归我,我替你了个遗愿。”

  榕树精:“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这无名之辈......”

  盛琼楼磨牙的动作一顿,“无名之辈?”他仰起下巴,趾高气扬的道:“你大爷我行不更名,名讳琼楼!”

  “王京琼,木娄楼!”

  慕地野闻言瞳孔紧缩,“你、你就是那个琼楼?”

  盛琼楼舔了下手背上的兔毛,“还有哪一个敢跟我重名的?”

  “魑魅魍魉上的第四......”慕地野惊愕的从地上蹦起来,指着盛琼楼的脸道:“你是那个噬血成魔无恶不作的兔子精琼楼!是你?”

  盛琼楼瞥了眼慕地野的腿,笑的古怪:“腿还能蹦跳。”

  慕地野一屁股坐回原位,把自己没穿裤子的腿用手臂挡住,笑的难看,“这是激动引发的暂时性疼痛麻痹......纯粹是见到您本人给激动的......”

  琼楼原身虽是一只体格娇小的兔子精,但是从没有人因为他的原形而轻看过他。实在是因为这只兔子精是只疯兔子精,嗜血成狂,杀人如麻,传言他最喜生吞活剥各类兽妖,一整只吞下肚连骨头也不吐。

  连魑魅魍魉上同为兽妖的第五位,狼妖稜岁的凶恶程度都不及他,因此还被压了一位。

  要说之前慕地野知道盛琼楼是妖还能冷静自持的思考,眼下知道他是琼楼之后,完全是靠着求生的本能和盛琼楼同处在一个空间。

  因为听说琼楼这只疯兔从前兴致来了最喜欢玩的就是“你跑我追”的游戏,口粮跑的越快,他就在后面追的越兴奋,每次总是把逃跑的最远的那只抓回来,吃的连渣都不剩。他现在要是逃跑,岂不是让自己死的更快?

  “你活不了多久了。”盛琼楼等的急躁,“赶快说了遗愿,把珠子给我!”

  榕树精从枝缝里露出一点微弱的珠光,缓慢的说:“我要你,帮我报仇......”

  盛琼楼道:“杀谁?”

  一块白色的面具突然从地下被枝条拖出来,丢到盛琼楼眼前。

  盛琼楼低头一看,看清面具上的纹路,嗤笑道:“千面?”

  榕树精:“是。”

  盛琼楼捡起面具,说:“他之前一直被关在渊泽,怎么和你扯上关系了?”

  “他被放出来了。”

  “渊泽之主那个老不死的放的?不会吧。”盛琼楼一把捏碎面具,残片从他掌心中掉落,“千面那小儿见了老不死每次都吓得屁滚尿流,多半是忍受不了渊泽的极刑,给逃出来了......”

  慕地野僵坐在一旁听了一连串只有在传说异闻里才能听到的名字,咽了咽口水,暗搓搓想:你们这些神仙打架掰扯,别伤到我这个无辜的半吊子神棍就好。

  榕树精不知道千面的具体情况,只将自己的遭遇说出来:“千面偷走了我的修为,取走我的哀怨做成面具。”

  “这都多少年了,他还在玩偷人情绪做面具给自己当脸皮这事?”盛琼楼嗤之以鼻,随即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过我不喜欢有人有求于我,还故意隐瞒,你最好实话实说......”

  榕树精沉默了几秒,“我和千面做了交易。”

  榕树精从有记忆以来就长在土地里,每日吸取天地精华,靠着天地间的滋润修炼成长。他的树根随着日新月异,刺穿坚硬的地石不断的扎根于地底,根茎盘中错节,越埋越深。

  他每天见到的都是同样的风景,天空、浮云、栖息在他枝头的鸟虫,一成不变,乏味枯燥,却又充满着生命的气息。

  每一棵树的生涯都是如此,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在同一个地方。

  榕树精没花多长的时间就轻易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本份的行使自己的天职。直到他的四周开始围上围墙,身旁多了一栋和他并肩的建筑。

  他长在城市里,也见识过城市里的许多东西,知道将他围起来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幼儿园。渐渐的,他的声音里除了千篇一律的鸟叫虫鸣声外,多了人族的欢笑声;他的视野里除了原封未动的天空浮云外,多了人族孩子的笑脸。

  榕树精每天面对的景象开始不那么单调,慢慢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人族的小孩在人族老师的带领下,在操场上玩耍游乐,在教学楼里朗读写字,他们肆无忌惮做着一切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榕树精在一旁无声的注视着他们的欢声笑语,一个念头慢慢的在他的脑海中成形。

  他也想和人族的小孩一样。

  他也想在有太阳的时候,拥有一双可以在阳光下自有奔跑的双腿;在下雨刮风的时候,躲进屋子里遮风避雨;在雪盖满整个城市的时候,堆砌一个属于自己的雪人。

  而不是永远伫立在泥土里迎接着风吹日晒,雨雪霜飞。

  一棵树拥有这样的想法,有悖本职。

  可他却向着这个可笑又荒唐的想法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但他是一棵树,一棵注定开始和结束都要在同一个地方留守的树。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欲望变得越来越强烈,却又得不到满足之时,一股名为“哀怨”的情绪油然而生,吸引了情绪的收藏者,千面的到来。

  榕树精和千面做了交易,用自己百年的修为换一个可以离开这里的机会。

  但很快榕树精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他的根部早已经扎根进地底不知多深的地方,只要他一挪动身体,就会造成四周地基的塌陷,引起地震。

  他抱着残存的一点希望开始缓慢的尝试,在夜深人静时,拔出自己的树根挪动自己的身躯,换来一点点抽离自身的机会。而接踵而来引发的,就是幼儿园发生的一系列事故。

  榕树精看见那些孩子摔倒在地,被砸的头破血流,从前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哀嚎痛哭。

  他彻底明白,他根本离不开。

  他只能永远的留在这里,从开始到结束。

  容话头疼欲裂,神志恍惚时,察觉到有一滴湿润的东西滴在了他干裂的唇皮上。

  有人在黑暗中轻拍他肩,唤道:“施主,醒醒。”

  容话想睁开眼,但眼皮却跟打架似的一直阖上,想答话,嗓子里半晌挤不出一个音。

  戒刀又挤了几点血滴进容话的嘴里,容话下意识的张嘴咽下,却被喉间的血腥味呛的咳嗽。

  戒刀见状,明白容话是不适,便收了手不再继续喂。

  容话模模糊糊的感觉有人把他背在了背上,不知道在往哪里走着。

  戒刀背着容话在地底行径,黑刀咬在口中。榕树精受他多处砍伤,活不了多久,戒刀并不担心。他来到洞内是为了找掉下来的慕地野,却在偶然间捡到了被一波泥沙冲陷进来,昏迷不醒的容话。

  这地底下四处的环境如出一辙,一时半会很难摸索到门路。戒刀背着容话走了一会儿,察觉自己似乎是在原地打转,便把容话放躺在地上,将黑刀重新背回身后。随即从手腕上摘下一串佛珠,念了一句“散”,佛珠便散开滚落进四周。

  戒刀盘膝坐于地上,一双眼睛早在十几年的降妖伏魔中习惯了黑夜。他看见容话面色苍白,满脸都是汗,便伸出两指搭在容话的手腕上,替对方号了号脉。

  气喘不匀,心律不齐,像是陷入梦魇的状况。

  戒刀又在容话的手臂上拍了拍,“施主,醒醒,不可再睡了。”

  容话却在半梦半醒间,做了一场梦。

  一人立于一片茫茫白雾中,通身上下,白似寒霜。唯有手中捻动的一串红佛珠,点缀着一点亮色,不教他那么纯粹,好似风一吹就要把他吹散了。

  “哥哥,你别哭......”

  “贫僧从不曾哭。”

  容话站在他身旁,仰着头发问:“可是你很伤心,你是和我一样每天要吃很多药所以才不开心吗?”

  “小施主总是语出惊人。”他垂着睫,迎风而立,身似松雪。

  容话觉得有些冷,便牵起对方的一角袈裟往自己肩上披了披,“你要怎么样才不会哭?哥哥,我不喜欢你哭,也不喜欢你伤心……”

  他宽大的袈裟袖下裹着他,捻动佛珠的动作不自觉的停了。

  他伸出手,揭开挡住他半边脸的袈裟,缓声道:“小施主不喜贫僧伤心?”

  容话认真的点头,“不喜欢。”

  他闻言顿了须臾,又放了手。袈裟落回原位,重新遮挡住容话的脸。

  “不喜欢,那要怎么办?”

  容话被问住,脸上显出迷茫。

  他又开始重新捻动着手中的佛珠,片刻后,状似漫不经心的道:“不如便把小施主的心交给贫僧,不定能让小施主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英文中译,我明天在作话上改了加上o# ̄ ̄o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小王子与大魔王更新,第 37 章 话中人03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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