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年也没客套什么，直接开门见山问了来意。
张虹面沉如水，道：“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康年兄的，科举考试，为国取才，我身为朝廷命官应该避嫌，但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来一趟，还请见谅。”
康年微微一笑，道：“你我非同寻常，请坐，慢慢说。”
当下，两人分宾主落座。
张虹直接问道：“这次县试名次出来了吗？”
“差不多了。”
康年犹豫了一下，坦然道：“前三甲已经定了。”
张虹道：“都是谁？”
“临安府人才济济，有不少可造之材。”
康年坦白道：“第一名叫莫长苏，此人文才斐然，是这次应试学子中当之无愧的案首。”
“莫长苏……”
张虹低头沉思，这个名字让他感觉到十分陌生。bïmïġë.nët
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这第二名就是你曾提到的姜恕。”
康年欣慰的道：“他也算不错，无论是策问、赋诗、还是经意都有很高的造诣，不愧为白鹿学院的高足！”
他先是夸奖了一番，随后话音一转。
“只不过策问一题锋芒太盛，提倡用重典来整治浮费弥广，相比于莫长苏的刚柔并济，差了那么一筹！”
“嗯！”
张虹微微点头，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第三名叫段飞羽，此人与姜恕在伯仲之间。”
康年道：“之所以放在第三名，是因为她落笔时心思太重，导致在试卷上落了一滴墨汁。”
“段飞羽？”
张虹拧巴着眉头，怎么也想不起来临安城中有这么一号人。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脸色凝重的道：“前三甲已经定了，那你把姜先生置于何地？”
“姜先生？”
康年愣了一下，道：“姜恕吧？第二名啊！”
张虹道：“姜恕是二少爷，我说的姜先生指的是姜辰少爷！”
他原本以为姜辰无心官场，压根就不会参加县试。
当听闻某人连交三张白卷，立刻坐不住了，急匆匆的赶来补救。
先生是个要脸的人，如果他日放榜名落孙山，那于名声有损。
作为姜门中人，他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来问问情况。
“姜辰？”
康年一时间没想起来这号人，只感觉有些熟悉。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说那个交白卷的混账？！”
他失声惊呼，脸上带着一抹气急败坏的怒色。
这种捣乱的人，简直视朝廷规矩于无物，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住口！”
张虹脸上豁然变色，警告道：“对先生你最好放尊重些！”
“呃……”
康年一脸懵逼，咽了口唾沫道：“莫非此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命中贵人。”
张虹叹息一声，正色道：“能不能看在咱们同年之谊上，给姜先生留些体面，如此本官感激不尽！”
康年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你想给他怎样的体面？”
“不求三甲，但一定要认可功名。”
张虹道：“其实先生之才，远不止一个秀才。”
“……”
康年露出为难之色，若是水平差一点，他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下来。
官场不就是互相帮衬嘛。
可那位姜先生实在过的太过分，交了三张白卷，这功名怎么给？
关键是还闹的满城风雨！
如果自己真的网开一面，搞不好就会有人借题发挥参自己一本，拿朝廷明器私自授人，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姜先生于我有大恩！”
张虹坦言道：“如果能够高抬贵手，算我欠康年兄一个天大的人情，如何？”
“这……”
康年本想拒绝的，可是在无法开口，为难的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我考虑一下行吗？”
“好！”
张虹知道事关重大，起身道：“我等康兄答复！”
他说罢就告辞离去。
“哎！”
康年重重的叹息一声，愁的一个头两个大。
他也愿意卖织造一个人情，可是风险太大了！
就在犹豫不定的时候，突然有奴仆跑进来汇报。
“禀大人，御史苏大人来了，在门外求见。”
“苏大人？！”
康年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监察百官的御史。
“难不成苏大人知道张虹回来求情，所以过来敲打我？”
他有些心虚的想到。
“快请！”
沉吟片刻，抬头吩咐道。
很快，苏铭就一身便服的出现在大殿中，他捋着大胡子，一袭青衣磊落，腰间系着白丝带，潇洒俊逸。
“下官拜见御史大人！”
康年赶紧施大礼参拜。
“今天是私人探访，不必拘礼！”
苏铭连忙将对方搀扶起来。
康年可不敢怠慢，这可是陛下心腹，放在江南道监察百官的眼睛，于是连忙让下人奉茶。
“御史大人驾临，不知有何贵干？”
“现在城中有一则谣言，说姜家大少爷姜辰交了三张白卷。”
苏铭道：“此子与我颇有渊源，所以来问问是否属实。”
康年心里咯噔一下，万万没想到那个交白卷的混账人脉竟然这么广。
不单单被织造大人视为贵人，就连织造大人也如此关心。
“确有其事！大人与此子是……”
“忘年交。”
苏铭一脸惋惜之色，如此大才，却不能为国所用，真是可惜！
“此子分明就是故意的！真是惫懒透顶。”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骂道。
“故意？”
康年诧异道：“不会吧？科举考试，乃是每个读书人取功名的唯一途径，此子多半是真的不学无术。”
“他如果算不学无术，那我算什么？”
苏铭苦笑道：“姜辰之才，十倍于我，交白卷此举分明就是无心功名！空有大才，却不肯为国效力，真是……哎！”
康年瞠目结舌。
江南道御史苏铭乃是朝廷中有名的大儒，清流中的领袖人物。
竟然对一个交白卷的少年自愧不如？
这要是传出去，绝对能惊掉一群人的下巴。
“大人的意思是……”
他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铭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没什么意思。”
他摆摆手，起身告辞。
康年也没有挽留什么，只是心里已经犹豫起来。
如果说一个织造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的话，加上御史大人分量就差不多了。
“给一个白卷的混账功名，这岂非对其他读书人乃莫大的不公平？”
他脸色阵红阵白。
就在这时，奴仆匆匆来报。
“禀报大人，平南郡主求见！”
“郡主？胭脂虎！”
康年瞳孔骤然收缩，那可是江南道手握军权的无冕之王。
他哆嗦着连忙出去迎接。
可还没到门口，胭脂虎就已经进来了，一袭红色的武士服英姿飒爽，女生男相，不让须眉，举族投足尽显豪迈之气。
“你就是学政康年？”
她不等招呼就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比进自己家都随便。
“下官正是！”
康年紧张的擦虚汗，不敢有丝毫怠慢。
胭脂虎翻着眼皮子道：“有个叫姜辰的学子交了白卷，可有此事？”
“呃……”
康年心脏悸动了一下。
姜辰！姜辰！
怎么又是他？
此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竟能让织造、御史、郡主同时造访。
“有的！”
他忙不迭的回道。
胭脂虎笑道；“此子是个人才，如果能入朝为官，绝对是一个栋梁，偏偏想要在民间厮混，本郡主偏不让他如意！”
康年赔笑道：“郡主的意思是？”
“此人朝廷大用，给他一个功名！”
胭脂虎道：“不用担心有人参你取仕不公，一切后果，本郡主愿一力承担。”
“下官明白！”
康年喜出望外，有胭脂虎这句话，自己还怕什么？
顺水推舟，还可以赚织造、御史的人情。
“行，不用送了。”
胭脂虎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谓是雷厉风行。
“……”
康年目送郡主远去，转身从一堆试卷中找出了搁置在一边的三张白卷子，露出苦笑之色。
所有考中的卷子，是需要封存的。
如果让人知道有人交白卷还取得功名，那麻烦就大了！
“哎！就让本官辛苦一下吧。”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了桌子上的毛笔，然后伏案疾书，快速的答题。
一个时辰后。
三张白卷上写满了锦绣。
监考大人审视着自己写的文章，露出无比满意之色，咧嘴道：“如此才华，当为县试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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