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生取过宝剑，便要往外走，忽地想起一事来，便问王示：“外面的难民，男女各占多少？”
王示微微皱眉，道：“灰头土脸的，都看不不清长什么模样了。估摸着，一半儿对一半儿吧。姐姐你要是怕，别去了，万一有个沾衣触带的，总是不好。”
桑生笑道：“有什么可怕的呢，童女侠，还有唐少侠都在呢。再说了，你姐姐我也不是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有什么事，我会避开的。童女侠，咱们走吧。”
童悦回过头来，笑道：“你啊，还是把剑放下，有我跟子方在，用不着你拿个剑吓唬人。”
桑生赧颜一笑，回手将宝剑交到王示手里。王示又将剑放在桌上，三人才一同出去。
站在甲板之上，便看到下面乱糟糟的，一群脏得看不出长相的乞丐，伸着手，往前拥着，唐子方指挥着五六个舟工挡着那些乞丐，不让他们上船。
那些乞丐，半是胆怯，半是无力，终究不曾挤上船来。
桑生在童悦身边耳语道：“女侠，您看这些人中，有没有江湖客或是其他什么，混在其中？”
童悦摇摇头，道：“乍看没有，你要干什么？”
桑生又转回头来，问王示道：“去问问，咱们还有多少粮食，可够他们喝几回粥的？”
王示道：“咱们的粮米，也不多了。”
“嗯？刚才，唐少侠不是还说粮食都够，只是炭不足了么？”桑生凝着眉毛，看了一眼王示。
王示解道：“咱们已经担误了这几天，姐姐要是再发善心，怕咱们的日子不好过了。”
桑生笑道：“一会儿进了城，还怕找不到粮食么？”
王示有些不信服地咕哝道：“城里要是有粮食，他们何不找城里人要，何必到外面找咱们来，要是今儿没有咱们的船过，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桑生柔柔地笑道：“城里有粮，城里有粮的人却不一定愿意开仓救济啊。再说了，人家自己现在刚经了这么一场大雨，也怕自己遭了灾，正是自顾不暇呢。”
王示面色不悦地道：“姐姐你要是帮了他们，咱们没得吃，又怎么办呢？”
桑生破颜而笑：“他们的手时里没有银钱，咱们有啊，有银子，还能买不来吃食么？王示，你去告诉唐少侠，咱们的粮食，要是还够熬粥的，便给他们一锅粥。总这么拦着，也不是个事儿。帮他们一回，也是咱们是的侠义本份。”
王示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与唐子方去传话了。
桑生又转头对童悦道：“回头我把粮食给补齐，待见了净侯，我再把来时的粮食，按价给了。”
童悦轻骂一声：“这话听了，可是让人恶心。净侯也是侠义道上的人，怎么会跟你计较这点东西？况且，他派船来，冲的是我的面子，这些事，自然有我去说。你说这个，咱们岂不是生分了么？”
桑生低下头，道：“我以为，咱们的交情，没有到这一步。”
童悦轻叹一声：“这事也不怨你，也不怨我，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他们当初，大约也没有想到，还有今天。”
桑生抬起头来，朝童悦施了一礼：“女侠高义。”
童悦笑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怎么这样礼多呢？怎么这回出来，倒变得多礼起来？”
桑生笑道：“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况且，您原当得起我这一拜。”
童悦笑着往船下一指，道：“你看他们。”
桑生看到，那些乞丐，三三两两地散座在各处，丝毫不在意地面的泥泞，有几个还躺了下来。
船上的舟工，却是挑米的挑米，拿炭的拿炭。
桑生看不出来童悦让自己看的到底是什么。
童悦见桑生一脸茫然，道：“你看他们，其实并不是十分地急的。不过……”
桑生有些疾疾地道：“不过什么？你也觉得我不该帮他们，觉得没有咱们，他们也一样能找到吃食，是么？”
童悦轻笑一声：“你又想哪里去了？我是叫你看那边？”说着，抬手一指。
桑生顺着童悦的手往前望去。
只看远远的，有一个女子，面露难色，她带着两个六七岁的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
桑生回过头来，望着童悦，问道：“都是难民，她又有什么与众不同？您非要让我看她。”
“你再看她的衣裳。”
桑生的心里迷惑，童悦却并不急于告诉桑生。
桑生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清晰些。却又觉得，那女子，还有她带着的孩子，身上已经裹满了泥泞，根本看不出来她的衣裳有什么不同。
童悦笑道：“如果玉墨在，她或者能看明白”
桑生的心里愈发地不解，只道一声：“她比我的眼力还不好，只有更看不出的。”
童悦笑道：“她还有几个孩子穿的是这二年南国时兴的水田衣。”
水田衣，既用不同的零碎布料拼接之后，再裁剪制衣，因其一格一格，颇像水田而得名。
桑生还记得，一开始的水田衣，还只是南国一些绣娘织工间流行，他们日日伴随在锦缎之间，却又应了那句古诗：“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他们便将那些裁剪制衣之后的零碎布料，拼接到一起，做到衣裳。
一开始，还只是裁成规整的方块拼接，到了后面，拼的花样愈发繁复，甚至于，一件水田衣，比之同等质地寻常的衣衫，要贵重数倍。
还记得，后来这样的风俗，渐渐传入京中。京中贵妇们，有的为了一件衣裳巴掌大小的一块布，便要裁了整块儿绫罗。
有那仁厚的，剩下的料子，便给了丫头下人们做衣。
性子不好的，不愿意丫头和自己用一样布料的，那整匹的布料便算废弃。为了一件衣裳，毁掉数十匹布的，不在少数。毣洣阁
后来，还是安王登基之后，才止了这奢靡之风。
回想当年，桑生自己也曾有过那么一件对襟大氅。
她的那一件，是布料裁成六角形后，拼成的龟背纹。
每一格里，都是缂丝的花朵。一格一色，一格一花，绝不重复，细细数来，足有百种之多。
衣襟之上，以黄金蜜蜂做了纽扣。
这件衣裳，取得是“蜂采百花”之意。
当靖王，将此衣赠与自己之时，府上上至王妃，下之丫鬟，无不侧目。
不过，这样华美异常的衣裳，当初，自己却没穿几回，便搁在了一边。
原因倒是简单，“蜂采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这样的词句，让她听了心里不悦。
想到此处，桑生摇摇头，将心思放回眼彰，她望着童悦，依旧不解地道：“那又怎么了？这东西，要是好料子拼的那是值钱，要是用旁人剩下的布料，便值不了几个钱，也就是做起来，比别的更费些功夫罢了。”
童悦笑道：“出来一趟，可是又沾染了铜臭味。什么都是值几个钱，你再这样，我可不敢跟你说话了。我问你，什么人，才会有巧手拼这一件衣裳。”
桑生笑道：“这话说的，自然是巧手之人，不然还能有什么呢？童女侠，您今天的话好奇怪啊。”
童悦摇摇头，轻点桑生额头，道：“你啊，我问你，你们之前，都商量过什么，这回出来，你们是都要采选什么回去。”
桑生笑道：“无非就是，棉花、桑蚕丝，布匹，绸缎、乃至绣娘织工。哦，织工，我可是傻了，那不就在眼前么？童女侠，烦请您下去，把她请上来。嗯，却也不用直接说，只说是咱们看她带着几个孩子，不容易，叫她上来吧。要是旁人问起，您看着安排。要是可怜的，或者看着便是手巧的，您便将他们一起请上来吧。”
童悦笑道：“好，便依你。看得出，今儿早上是没吃饱，凡事都糊涂起来了。这几句话，要兜这么大一圈子，才听得懂。”
桑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童悦展开身形，下了船。
船上的人，看惯了童悦的功夫，不以为意。
船下的难民，无心关注这些，他们的心思，只在大锅里的粥上面。
不多时，童悦带着那女子还有几个孩子上了船。
那女子看到桑生，纳头便拜：“姑娘万福。”
桑生对童悦笑道：“您刚说我礼多，这个可是比我还礼多呢。小莲那屋还有零食，咱们往那屋里说去。孩子们都还小，光喝粥可不行。”
那女子有些激动，想要对桑生说些什么，却连连喘息，不曾说出口。再一抬头，直晕倒了过去。
几个孩子，吓得忍不住直哭。
桑生看了一眼童悦，道：“童女侠，替她摸摸脉吧。”
童悦又哪还等桑生说完，直接抓住那女子的脉门将一口真气度了过去。
那女子幽幽醒转，对桑生道：“多谢您了。”
桑生笑道：“不用谢，谁也不能白白看着。您等着我。”
说着，一个人便跑回了小莲的屋中。
小莲看到桑生这般惊慌模样，不由一怔。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王妃重生后忙着搞事业更新，第174章 女丐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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