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的日出，美得令人忘记了一切愁绪。
戚玉山自从去岁昏倒于冰雪中之后，便几乎没有离开过那座小小的院落。此时，看到天地间如些至美之景，一时诗兴大发，不由得站起身来，沿着河岸走去。
桑生看在眼时，生怕这读书人一时痴迷，走错了路，连对小莲道：“你快去看着些。”
小莲点了点头，起身便跟了过去。
馄饨摊便只留下了桑生玉墨两个人看着行李。
恍恍惚惚地戚玉山，不知不觉地竟走到了童悦、王示他们不远处。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个“杀”字。心里不由得一惊。
心慌气乱的戚玉山，对于江湖客这般毫不避讳的言辞，不知要如何应对。
小莲离得略远，没有听到戚玉山所听到的声音，看他停了下来，连道：“戚先生，差不多回吧。”
戚玉山含糊着应了一个：“好”字，便跟着小莲一起往回走了。
河边也有卖蜜饯的摊子，小莲想到自己与玉墨都有些晕船，不如买些梅子路上吃了，好缓一缓。
而戚玉山此时，正被童悦一个“杀”字，弄得神不守舍，哪还有主张。只跟着小莲，亦步亦趋。
再走几步，正看童悦引着桑生、玉墨离开馄饨摊子，要往远处的一艘船上走。
戚玉山连走几步，想要拦，还没等开口，便看那上了船的桑生，转过头来，看到自己，对自己笑道：“戚先生，太好了，您同小莲回来了，我们正要叫童女侠去叫您呢。快上来吧。”
戚玉山听到桑生招呼，又觉得童悦凝视了自己一眼，一时心里没了主意，直接上了船。
南北往来的货船，比昨日的小舟，要大了不知多少。上面的房间不亚于一座小楼。
桑生一行人，一如住店一般，男女各占了一间屋。
船大，便比小船要安稳许多，如果不是窗子外面往后倒退的杨柳，众人尚不知船已驶出码头。
桑生方才上船时，便看到戚玉山神色尤其不对，便问小莲：“你跟戚先生方才都见到什么了？他回来时，怎么怪模怪样的？”
小莲轻轻地摇摇头：“也没看到什么？他想什么，我怎么知道呢？姐姐不行直接问他好了。”
桑生猛然想起小莲曾说过相较于王示，更喜欢戚玉山一些，此时急于撇开自己，想是不想让别人发觉，也是害臊的意思。
坐在床上的玉墨，干呕一声。
小莲连忙拿过痰盂，让玉墨吐出来。
桑生轻轻地拍了拍了玉墨的脊背。
玉墨干呕两声，对小莲、玉墨微微一笑，以示自己无事。
小莲从怀里掏出刚买的梅子，对玉墨道：“含在嘴里，我听人说，晕船的人，含个梅子，就好受些了。”
玉墨轻轻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只是有些头晕。”
桑生命道：“头晕就直接睡吧。又是赶了一夜的路，也该歇着了。”
玉墨带着歉意，苦笑一声。
桑生又对小莲道：“差不多，你也歇着吧，我出去吹吹风，就回来。”
说罢，桑生也不管小莲、玉墨，还有一旁盘膝而坐地童悦，便要开门出去。
谁料刚开门，只看戚玉山便在眼前。
戚玉山看到桑生，也是一惊，连道：“李姑娘，您要出去么？我正要找您对一对这两天的账呢。”
桑生笑道：“正好，我这就过去。”说着，便出了屋。
趁桑生转身关门的功夫，戚玉山偷眼往屋里看了一眼，却没敢看得太久。
桑生没有注意到戚玉山这些动作，只跟着他往隔壁屋去了。
隔壁屋没有王示。
桑生看了一眼戚玉山，戚玉山连解释道：“王示让我支出去了，我请姑娘过来，实是有些话，不敢让旁人听了。”
桑生听到耳中，只觉如堕五里雾中。
戚玉山坐在船上，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写上“小心童悦”四个大字。
口中却只道：“姑娘请坐。”
桑生知道，戚玉山这是怕隔墙有耳，连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为何。
戚玉山连珠炮似地道：“姑娘您一心往南国办货，把所有身家都带来了，只盼着回来能卖得好，多赚钱。可是姑娘您可曾想过，虽说是货离乡贵，可还有个别的地方的主顾认与不认这一说呢。如何便打算将全副身价都压上呢。”
他嘴里的话说得快，手上写得亦是不慢，他不停地蘸水写道：“今赏日出，偶遇童氏与人攀谈，言及‘杀’字，虽不闻前后所言，亦是深恐。”
桑生连连点头，道：“您说的，我都听到了，不过，您可以放心。眼下这些，倒不是全副，还有小莲的嫁妆五十两没动呢。”说着，手上也蘸水也道：“我已知之，先生有劳。只言片语，杀鱼杀鸡，亦或有之，切莫多疑，我自小心。”
戚玉山勉强笑道：“姑娘您还有这一手，我便放心了。我就说嘛，以姑娘这般精明，怎么会把一切者押在一处呢。”说着，手上写道：“曾闻，船上‘馄饨’有代指将客投水溺毙之意。愿是吾多心矣。”
桑生伸手将戚玉山用茶水在桌上写的字迹抹去，笑道：“您神神秘秘，将我叫来，便为这个啊，我还以为有多大的事呢？行了，赶了一宿的路，我也累了，先回去歇了，您也歇吧。”
回到屋里，屋里三人没有一点变化，还如她方才离开时一般，该睡觉的睡觉，该打坐的打坐。
桑生躺在小莲、玉墨的外侧，阖上眼睛，戚玉山方才所写的字，却像是一张网似地向她扑来。
她越想，越觉得，戚玉山所说的话，更像是真的。
越想，越觉得童悦待她，未免太过和善些。她对童悦，只不过是让童悦住回了原本就该是其该住的地方。而童悦却在忙前忙后地替她张罗着这次出行，而且，还救过她。
想到这些，桑生的心里，越发地打鼓。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船家在门外敲门，桑生便就此起来，开了门，接了午饭进来：“船家，您受累，把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二位先生，叫过来吧，再给我这里，添一壶酒。”说罢，桑生从怀里掏出了几枚铜子，算是酒钱。
将吃食放到桌上，桑生叫起了小莲、玉墨，又到童悦身边道：“女侠，差不多也该吃饭了。”
童悦缓缓睁开眼睛，道：“我都听到了，咋呼什么呢。”
说话间，王示、戚玉山携手过来。
众人落了坐，船家的酒，也送来了。
桑生自斟自酌一盅，方斟了一盅，放到童悦面前。
小莲见状，连忙从桑生手里接过酒壶来，替众人满上。
桑生拿着酒盅，站起身来：“这几个月来，咱们算得上是同甘共苦，如今，算是同舟共济，这头一杯酒，我敬童女侠。”
童悦站起身来，将面前酒，一饮而尽：“咱们之间，不必多言。”
桑生半低着头：“童女侠您说得是，常言道：言多语失。不过，我却还是想着，有什么话，还是都先说在明面儿上为好。”
“姐姐，你怎么了？”在场众人，都觉出异样来，唯有小莲忍不住，开口问道。
桑生横了小莲一眼，苦笑道：“童女侠，在场这些人，都是苦命人，这里面，论出身，也只有戚先生一人算得上光明磊落。我们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好出身。”
童悦哂笑一声：“在我面前，不必说这个。都是一样的。”
面对童悦，桑生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害怕的，她强打着精神，正色道：“童女侠，算起来对不起你的是姓李的跟姓陈的，您要是真有心做什么，我不敢再辩驳什么，只求您，冲着我来，他们几个并无干系。尤其戚玉山，他并没有比您更早与我相识。”
童悦看了一眼戚玉山，戚玉山一双眼，低垂着，并不敢与童悦对视。
童悦便料定，这里面的关节多半便在戚玉山身上。
她却也不明言，只对桑生冷笑道：“咱们在一块儿，也有几个月了，怎么今儿，说了这么一番话来？”
桑生半红着脸，道：“曾闻道‘馄饨’二字，于江上船家，有指将人溺毙之意。”
童悦笑道：“呵，这可是有意思了，你这又是看了什么话本小说稗官野史，便都当真了。你多走几步路看看，天底下码头上的馄饨摊多了，难不成，都是说过往船只要有杀人的意思么？李桑生，你素来没这么糊涂啊，是什么人在你面前进谗？还不与我从实说了。”
桑生听在耳中，只觉得一阵阵地迷糊，自悔听了戚玉山的话。
她身形微微晃了两晃，只道：“是我一时糊涂，童女侠恕罪。”说罢，走出座位，朝童悦深施一礼。
童悦却也不道免，只冷冷地看着桑生。
玉墨连劝道：“童女侠，桑生近来经的事有些多了，未免糊涂了，您别同她一般见识，让着她还年轻吧。”
童悦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她不是能被几行字，几部书就移了性情的。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说，咱们好自为之吧。”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王妃重生后忙着搞事业更新，第157章 误会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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