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示钻在人群之中，过了一会儿，又回来，道：“是个女子舞剑。”
桑生心头一喜，道：“什么样的女子舞剑？小莲，你扶我下去，我要看看。”
正抱着一包糖炒栗子剥着吃的小莲，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我同你说，这集上卖艺的，都没什么好看的。比之前，咱们在……”
桑生反问道：“怎么，你还想回去不成。”
小莲笑嘻嘻地道：“谁说要回去了，我只是说，这集上有些吃的还成，这些玩意儿，都很一般的，等姐姐好了，咱们往京城去看的，那才有趣的，这会儿没必要为他们，站得腿疼，这人挤人的，再让他们碰了姐姐的腿，就更不好了。”
小莲不知桑生心里的事，只是按着情理，去劝解着。
桑生也知道小莲的心思，便叹了口气，道：“寻常，一个女子舞剑的，却也不多见的，这样吧，一会儿场子散了，你们叫那女子过来，我想问她几句话。”
小莲叹了口气，道：“好吧，真不知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一旁的玉墨笑道：“她原也是会舞剑的，说不定听到有会舞剑的女子，想跟着切磋切磋，也未可知。”
桑生讪讪一笑，道：“我这个样子，还切磋什么呢？不过啊，那女子要是功夫好的话，我说不定聘请她到咱们府上，替咱们看守宅院呢。”
小莲随口反驳道：“就咱们那个院子，还有什么可看的，上上下下，没几样值钱的东西。”
桑生道：“东西没有值钱的，那么人呢？”
小莲知道，他们这样，以年轻女子为主的宅院，久了总是免不了会有啰唣，有个会功夫的人陪住，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会武功的女子，并不算多。桑生姐姐，还有之前的三愿姑娘，算是会上一些的，不过，据说也只是花拳绣腿，可是，这庙会之上，打把式卖艺的，又能有什么真功夫么？可是，会正经功夫的女子，又往哪里去找呢？
小莲的心里，一时犯了难，不由得皱起眉来。
桑生一时猜测不到小莲的心事，开口问道：“你又怎不高兴了。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直接说出来，别这样皱着眉头，大过节的。”
小莲略略舒展了眉头，道：“倒也没有别的，不过就是在想，寻常卖艺的功夫，真的能保得住咱们么？”
桑生笑道：“这可是叫我说你什么好啊，刚才觉得咱家的那点东西，没什么可保的，这会儿又嫌一般的功夫不好。真是个小孩儿心性，说风是雨。得了，前面恍惚有个茶摊，我们过去喝些茶，你跟王示两个人，在这里看把式，等差不多了，你引她过来找我们。”
“我还是先把姐姐扶下来再说吧，正好，我也渴了。”
“你是该渴了，瞧瞧这一路，吃了多少零食了？”
一时，到了前面的小茶摊，小莲扶着桑生下了车。
茶摊的摊主上前含笑道：“姑娘您慢着，地上不是多平整。您这边，这边又干净又暖和。您看，我这几样茶，有茉莉、有瓜片……您来些什么啊？”
桑生道：“随便来些就成，不急，我们只为了歇歇腿儿。倒也不为了喝茶。”
摊主道：“好，您慢慢歇着，我先给您拿些点心。”
玉墨道：“点心也先不用，您别忙乎了，您忙您的去，有什么要的，我们自然喊您。”
“得，几位您坐。”
玉墨、桑生坐稳，小莲方与王示去那边看卖艺的。
桑生心里，暗自踌躇，只盼着那边卖艺的女子，便是自己想要找的童小姐。
一旁的玉墨轻声道：“满腹的心事，虽不说，也都挂在脸上了，回头，再让人看出来了。”
桑生随口敷衍着：“我没心事，就是腿有些疼了。”
玉墨嗔道：“是么，那带着药了么？你说你，我之前让没让你别出来了，你非得出来，一个庙会，有什么可看的，就非得拖着病体，跟着出来。”
桑生拿手支着腮，懒懒地道：“我不出来，你也出不来，总这么呆在屋里，有什么意思呢？这乡间镇上的，也不像在京中，那么大的规矩，偶尔出来看一看，挺好的。”
玉墨轻轻地吁了口气，剥开一个栗子，道：“她这个栗子倒是挺香的，你尝尝。”
桑生笑道：“她这丫头，于吃的上，倒不外行，总能找到这些好吃的。赶明儿，让她跟着厨房里忙活忙活，将来便是咱们的绣楼开不了张，她也是个好厨娘。”
玉墨笑道：“好啊，回头咱们跟她说说，让她跟着田大厨学上几招，等学好了，将来咱们就让她来养着咱们了。”
“那可不行，你还得做绣活儿一起养着我呢。”
“净是胡说，我做针线，她做吃食，难不成，你什么都不做了，那你成什么人了？”
桑生本意是与玉墨随口调笑，不想到最后，玉墨却说这么一句，不由得让她一里一凛：是啊，自己这成什么人了？原想着这一世，不再依附于旁人，可是到最后，却还是要靠着这些姐妹们做工，自己这又算得什么。
看到桑生愣神，玉墨只当桑生不爱听自己的话，不由得有些羞赧地道：“桑生，我随口说笑的，其实，你现在对于咱们几个人，才是最重要的。真说起来，没有你，我们到不了今天，往后，真做什么，要跟谁做，还得听你的呢。没有你出谋划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的。你别难过。”
桑生微微一笑，道：“姐姐想哪去了，我没有吃心，你也不用跟我解释。我很好。”
正说着，只看小莲、王示引着一个女子过来。
那女子身形高挑，看样子倒有三十来岁，细看一双妙目，桑生便知道，那就是自己所要找的童小姐。
“敢问姑娘贵姓。”
“免贵，姓童。您叫我童悦便可。”
“呃，童悦，童小姐。方才听我家妹子说，您在那边舞剑，我腿脚不方便，又想看，您看这样成么？您在这里，给我舞一回，可以么？我也不敢说打赏，您给我舞一回，我有这些碎银相送。”说着，桑生从袖出拿出一锭碎银。
镇上人看把式，寻常不过是几枚铜钱，此时，桑生拿出银子来，附近喝茶的客人，也都聚了过来。
童悦童小姐却是不卑不亢地道：“按理，您说了，我不该辞，不过，这茶摊里，实在是地方狭小，不好卖弄。”
桑生微微皱眉，心里暗道：“我让你舞了，你便舞了，我好顺势请你来我家当个护院，你说说你，怎么这般不会说话呢。你这话让我怎么样地接。”心里想着，面上便带出不高兴来了。
“我常听人说，拳打卧牛之地，不如这样，你也不用舞剑，只打套拳，也成。”
“姑娘既然执意要看，那么在下便献丑了。”说着，将宝剑往旁边一放，一拉架势，就在茶摊里，打起拳来了。
左右喝茶的人，不自主地避得远了一些，却也没有离开的。
童悦打的拳，不知是因为地方狭窄的原因，还是因为拳法与众不同，她的拳不算是大开大阖，似乎大臂大腿都没怎么动，只有小臂、小腿在挥动着。
在场诸人没有真懂拳术的，只是觉得童悦的拳，虽异样，却不难看，众人都只当做是一场异样的舞蹈来看。
一场拳打完，桑生轻轻击掌，道一声：“好”，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道：“童小姐这是真功夫啊，这可不是唬人的花拳绣腿。”
“姑娘谬赞。”
“敢问童小姐，您是路过的呢，还是在此常住，您要是路过呢，我也不多说了，一点碎银奉上，江湖上山高路远，他年相见，不知是何光景。您要是常住呢，不知小姐仙乡何处，改日一定到府上盘桓。”
童悦像一个真的跑江湖卖艺的人似的兜着圈子：“不敢，我是路过也可以，还是常住也可以。”
桑生强压着心里不悦，问道：“这话怎么讲，我倒听不懂了。”
童悦解释道：“我们走江湖的人，走到哪里，能打开场子，卖上几天艺，就呆上几天。等在一处混不下了，便收拾着，往别处去了，在一处待得好的，三年二载的也是他，待不下了，三两天就走也是他。江湖跑腿的，四海为家，就是这样”
桑生脸上含笑，道：“既然这样，姑娘可愿意到我家里，盘桓些时日。”
童悦的脸上，露出一副迟疑的神色来。
桑生笑道：“姑娘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四海飘零，九秋之蓬，不知姑娘叫我到府上，有何打算。”
“我呢，您别看我现在腿上有伤，倒不怕您笑话，我也会练上一些，当然了，和您的功夫是没法比的，您是真功夫，我那是花拳绣腿。我是想聘请您到我家里，多少的教我两招。束脩银子，倒是好说。只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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