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冰凉,是冰蚕丝质地的金黄锦缎,裹起来的梧桐木轴心上雕着明月青松,清泉流水,锦缎背面绣着青鸾踏龙,百鸟朝凤图纹。
摩挲着木轴底端两刻暗印,这是司礼监和鸾台司审议过的标志,栾安宁冲南佑黎点了点头,打开了这张尘封多年的圣旨,那青霖液浸泡过的宣纸密缝在锦缎上,时间太过久远,边角都已经微微泛着黄色,那宣纸上的字像鬼画符一般,东一撇西一画的堆着,不拘泥于框架,大大咧咧的倒颇具霸气,栾安宁默读起来,只见那圣旨上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说与御史中丞何桓文知道,告南国公的事情咱知道了,如今天下太平了也,俺们日子好过了些,你告南国公欺男霸女,侵占良田的事情咱也派人查了,做不得假。这事做得倒是不错,敢说话告国公就是能耐!御史御史,不说实话还做个鸟御史?让御史台那些人都学着些,只是如今西边秦人还狠着哩,北边荒人也不是好东西,咱做皇上了,不能出去打了,南宫谦还能打仗,咱从前又确实说过‘以后落罪,不予惩处’这话,俺本来想把他下狱,可咱婆娘,你们皇后说咱无情无义,咱想想也是,也不好子说假话!你看这样,咱杀他个儿子抵罪,再罚两年俸禄,日后再有欺压百姓的事,咱就不管咱说过的话哩!何桓文不具权势,敢告南国公,有上古圣人之风,咱给你加爵一等,食邑三百户,就这样!把咱的圣旨贴在西城东墙,另誊抄一份原样的给何桓文留着,让百姓都看看官是咋做的,日后但凡有贪墨银钱的事,让咱知道,咱就砍他的头,扒他的皮,贪官咱最是恨极了,连坐咱们大栾不兴,但贪官咱不管,家人亲友也依律要了罪过,拿来做军!”
落款是“凤启三十九年六月初三”,还盖上了大栾太祖朝少用的“青鸾鸣日”款识白玉飞凤纽。
南佑黎瞪着眼睛把那圣旨看了又看,这封太祖圣旨写的也太糙了,怎么下个圣旨还有“你看这样”跟人商量的语气呢?不过举重若轻,你看这样后面跟着的就是“杀他个儿子抵罪”,又全无跟你商量的意思,举重若轻,“婆娘”都闹出来了,不得不感叹这位开国皇帝真是狠人。
栾安宁仔细看了两遍,这口吻倒是和燕王府里传下来的两封太祖圣旨口吻差不太多,但府里那几封写给上代燕王的“家书”应该有人代笔,字迹工整,而这封圣旨该是太祖自个儿写的。若是鸾台司有书吏敢在圣旨上“鬼画符”,八成是脑袋不想要了,太祖朝就曾有鸾台司中书舍人撰写圣旨时写下白字,误将“干”字写成“千”字,“一干人捉拿归案”成了“一千人捉拿归案”,下面瓜州府的知府还真是“兢兢业业”,“上令下行”,硬是抓良民抵罪凑够了整整千人之数,结果酿出了凤启二十三年波及西北三州之地,赫赫有名的“三州民变案”,涉案的官吏足达数百,不乏品秩极高的几位大吏,御史台,瓜州府,鸾台司凡涉事有司都让咱们这位太祖爷从上往下脑袋砍了大半。
自己小时候还曾把太祖爷那些圣旨当故事看,语气有趣得很,如今又见了一封,心里莫名有些亲切,毕竟写下这七十年前写下这封圣旨的人也是他的太爷爷,从礼法上说,他还是太祖的嫡玄孙子,太宗皇帝是太祖嫡长子,而太宗皇四子燕王栾平易才是太宗皇后朝夕皇后所生长子,嫡亲血脉,或许这也是洛云公主觉得栾安宁身份地位同她一般尊贵的缘故。
看完了这封圣旨,栾安宁默默的卷起木轴,将一切重归原样,又将那厚布条裹将起来,轻放在何老太公的牌位下面。
“太祖陛下杀了南国公的儿子?还是何相公的祖辈检举的?还敢让南国公带兵?太祖不怕造反吗?”
南佑黎的关注点却有不同,等栾安宁把一切收拾好,才眨了眨眼,开口轻声问道。
栾安宁白了南佑黎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关注这样的事,只轻摇了摇头,并不答复。栾太祖是什么人物?绝代剑仙,天下剑修的执牛耳者,高居百年前《浮沉仙录》第三,仙号“景星青鸾”的天骄,从一个渔户一步步成为开国大帝的狠人,还怕区区一个国公反叛?便是开国二十四公侯全反了,这位太祖皇帝怕都有犁庭扫穴,收拾河山的能力。那位开国文臣之首的祁国公齐如悔曾经有言,并非是二十四公侯助太祖成就帝业,而是太祖助二十四臣子成就王侯,开国皇帝屠戮功臣,大多只怕勋贵尾大不掉,贻害子孙,可没几个开国帝王会怕臣子在本朝造反的,南佑黎平时不读史书,碰上事情又好奇好问,典型的“书读的太少,又想的太多”!
老人看着栾安宁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下里更对栾安宁的尊贵肯定了几分,寻常百姓见了太祖圣旨,多半是要战战兢兢跪下的,最不济也得心里发毛,神色慌乱,这少年跟拿着前人字画似的,只见小心,不见惊惧,自己受何老太公所托保管圣旨时,可是颤颤巍巍跪着接的。
“怎么样,小兄弟,看明白了吗?”
也不等栾安宁回答这老人的话,一旁的陈年先紧紧抓住栾安宁的手臂,促狭道:
“小兄弟,俺看你也是读书的人,你说!俺就拿这圣旨去京城击鼓喊冤,俺能不能沉冤……沉冤……沉冤那啥?”
栾安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大叔,晚辈连你们蒙了什么冤屈都不知道,这……这让我怎么说。”
“什么冤?俺也要学那个何家祖宗,也要告御状!何老相公被他们逼死,俺爹俺娘,这一十三户都在何相公那里背了黑锅!连着庄子里的百姓也信真是我们……”
矮壮汉子急促的话音还没说完,那老人便猛咳了两声,怒斥道:
“陈二!你要说,你要做!等老子死了,埋了再说,老子死了管不着了,咳咳咳……老子还没死呢,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让你带着圣旨走!你让我负了老太公嘱托,九泉之下怎么见他?”
陈年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挣扎着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支支吾吾说了几个连不成词句的字,最后偃旗息鼓蔫了下来。
老者声音不停,从怀里掏出片洗得发白的干净手帕擦了擦嘴,又急咳了一阵,接着说道:
“陈二!你真当以为凭你这个没念过书的粗蛮汉子就能平定二十年前的一庄无头公案?就凭你?官官相护!想扳倒那些盘枝错节的仙阀!官阀!你能吗?”
他喉间浓痰滚动,不断在话语里插着“呼噜呼噜”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只垂死的老牛,在尽力呜咽着。
“俺……”
栾安宁和南佑黎想劝慰却又无从开口,明深又做起他的闷葫芦,靠着墙念经。
那老者胸膛不断的高低起伏,良久才又叹了口气,低声下来说道:
“如今我也是要入土的人了,这些藏了一生的屈辱说了也罢,我也不怕别人笑话!你真当只有你起过告御状的心思?”
“你真当何老太公和我不曾想过这件事?那年我如今赶考,又何曾没想过伐登闻鼓?结果呢?连陛下的面都没曾见到,一个燕王府的家丁见了我的诉状,听了我的供词,将我的双手打断,丢在猪圈里吃屎饮尿,任我自生自灭,他们抢走了我的诉状,当了我的面将我辛辛苦苦写下的血书撕成粉碎,然后呢?杀人放火金腰带!他们接着锦衣玉食,夜夜笙歌,可我呢?我吃屎,我和猪睡在一起,笑着对着别人的嘲笑,装疯卖傻才留了一条命下来,如果不是过路的一位老真人发善心救下了我,二十年前我便是猪圈屎尿里的一堆枯骨!”
“这不是太祖朝的时候了!那个世道……咳咳,那个世道你去告御状兴许还有用,太祖陛下也是苦命出身,可现在呢?烂了,透了,推一个‘心怀天下’的南怀玉当糜烂腐臭的遮羞布!文过饰非,便歌舞升平了!有用吗?!我问你,有用吗?”
他猛咳起来,那衰老的肺腑凄厉地抽泣着,无端想起阴风,想起邪祟。
南佑黎听见了“燕王府的家丁”这句,只摇了摇头,也没相信,他的脑子虽说算不上机敏聪明,可也只是相对叶裳青和栾安宁的,毕竟也是南怀玉的儿子,这种做坏事还泼脏水给别人的手段还是想得明白。
外面的雨下得更紧,滂沱雨声遮过了屋子黄泥地上木柴燃烧的声响。
“罢了罢了,小兄弟莫怪,人老了总好念叨念叨一些旧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们这几位客人,咳咳,就鬼使神差想说这些东西……我想可能是小兄弟给人的感觉,眼神都很像许多年前的那位何老太公吧……”
“陈年……”
“老周,咋……咋……,你说吧……”
“我估计我没几个日子可活了,板着指头数着入土的日子,我死以后,你不要去告御状,算我求你,离开这里到别的州府去,把阿吉和他娘带着一起到其他州府去……你是个老实人,就是急躁了点,但到靠着双手还是能活下去的。”
陈年也叹起气来,话语间也全没了刚才的锐利,眼眉低垂的看着忽闪着的火焰,喃喃道:
“可当初何相公赶俺们的时候,俺们不愿意离开,不就是因为祖祖辈辈都葬在这里吗?俺还能到哪去?死了也不能跟俺爹俺娘葬在一块……,唉,那俺还不如不活着……”
又是沉默,但持续了几息,门外几个孩子便冲进门来,阿吉摇了摇头,起身说道:
“狗六,阿启,你俩来烤下肉,三子,掰竹子多做些筷子,我去看看我娘那边好了没有,准备准备吃晚饭了!”
“嗯!阿吉哥,这几天是不是都不用吃树根了?我看那猪那么大,够咱们吃好一向了!是吧?”
阿吉撇了撇嘴,强笑着轻轻打了打狗六的小脑袋,说道:
“就你嘴馋!别人不说就你知道!够你吃的,多的咱们腌起来,今年都有得吃!”
“好哦好哦!阿吉哥!”
狗六和阿启不知道屋里在谈论着什么,对于他们而言,又和庄子里的孩子不同,有肉吃他们便觉得快活。
“那个,爷,二伯,吃饭吧!”
陈年和周弘毅都静默下来,不再说话,陈年也因为这件事情同周弘毅吵过多次,可吵归吵,闹归闹,心里终究是没底的,又想为爹娘平反,让孩子过上好日子,可自己虽没读过多少书,也明白这不过是内心的奢望罢了。这次来吵得更急,甚至逼出周弘毅说出许多年前的屈辱之事,多半也是因为栾安宁这些“稀客”的突然到访,让他从漫无边际的绝望里看出一点希望,像拼了命地抓住这根稻草。
栾安宁其实心中大致有了猜测,这圣旨和陈年话里的信息其实已经够多了,圣旨中提到的南宫家族和那位做过御史中丞的何家祖辈,何相公,何老太公,包括陈年嘴里说的冤屈,只是还有几个关节不曾想通。
如今周弘毅这副模样,君子独处,守正不挠,既然这位老者至死都要坚持自己心中的公义,也不好开口去刨根问底了。
不一会,阿吉回来,领着那方才的妇人也扶着墙摸索进来,手里拿着个残了缺口的木盆,面上铺着一层小小的红苕,只有橘子大小,看着着实可怜,红苕下面垫着厚厚的红薯藤和马齿苋掺杂的合菜,看模样只是用清水煮去腥涩,撒了一层薄薄的粗盐颗粒,她把木盆递在阿吉手上,轻声说道:
“陶碗不够,我再去找些过来……”
“不必了,阿佬,我削了几个竹筒,够用了……”
南佑黎轻声说道,指着自己方才寻柴火时一起带回来的包袱。
妇人点了点头,畏畏缩缩又躲在阿吉的身后,理了理灰白驳杂乱发,把自己藏了起来,周弘毅喉结缩动了两下,问正烤着狗肉的小童道:
“三子,你爹娘呢?怎么今日不见了?”
“没米吃了,去翰景那个老煤窑找活计去了,昨天去的,估计还有些日子才能回来……让我跟三子别跟你说,怕你听了又担心!”
三子闷头吃肉,抬起头呆了一会又低了下去,没做声,阿吉替他轻声回答着,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波动。
“翰景县里那个煤窑吗?”
“没事,老齐常去,熟悉的很!”
陈年强笑着辩解道,生怕这事又成了周弘毅心里的一块疙瘩,老周没几个日头好活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人都快死了,心里还老是想些烦心事,土里面埋着都不踏实。
老头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头颅仰在枕头上,似乎轻轻摇动了两下,那煤窑可是个苦去处,大多是没饭吃又受家庭所累的人才去那儿,常死人不说还挣不了几个钱,附近人都唱“宁做清平路边犬,不做翰景矿底人”,不能说不是百姓心中真实所想。
轻声说道:
“唉,咱们……咱们吃饭,咱们吃饭。”
阿吉用还在没头没脑下着的急雨洗了尖刀,用刀子将猪腿分好,盛放在每个竹筒里,给每个人都递了一份。
明深行了礼,拿个了干净竹筒,用木枝当筷子夹了些野菜,便靠着湿润的泥墙坐下,却只盯着面前的竹筒不曾动筷子,嘴里默念着佛经。
明英也知道明深怕又是想起从前的事情,心里没主意,又寄情神佛经文寻找慰藉,有些心疼的看了他一眼,又笑着接过阿吉递来的竹筒坐在明深身旁,大口的吃了起来。
阿吉给众人分了肉和野菜,又将肉撕成小条,野菜捣碎些再递给了病榻上的周弘毅,缓缓将老人扶起靠着墙坐下。
窗外雨急,看模样没个消停,怕是今夜都不会停歇,雨脚细密,落得门前土场成了一片黄色汪洋,沿着地势在几间破屋子里肆意的流淌。
天地蒙上一层灰色,屋内众人向着的那团火焰受了潮,也像个垂死的老狗,用力扑腾着。
“走吧……走吧,老周,这御状……俺不告了,俺就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陈二嚼着那喷香的猪肉,却味同嚼蜡,一块肉脯在嘴里嚼了又嚼,心里反复想着周弘毅方才说过的话,良久才略带苦涩地发声说道。
“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沉默许久的南佑黎也没动筷子,只听得这矮壮汉子言语里的悲戚,未曾琢磨话语便放了碗筷说道:
“有冤伸冤便是了,老伯和大叔若是不想去,那我没法子,可若是不敢去,跟我说了,我去想想办法,从前伸不了冤,现在伸不了,以后还不行?”
栾安宁没拦着他,他知道这何老太公所涉之事恐怕和南国公家脱不了干系,不过南佑黎此刻的率性之举倒是正合本心,他自叶裳青的凤羽阁问心之后便又反复想过此事,他从不自诩为圣人,也没抱着澄清宇内之志,入世历十二缘起佛果也大多是为了护佑家人和自己,做不到像南佑黎这样侠肝义胆,但如今事在眼前,让他不管不顾,也绝无可能。
周弘毅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罢了,罢了,不劳烦小兄弟们了,朝廷里吃百姓皇粮的有司尸位素餐,不管不顾,路过的过客不受分文却古道热肠……这世道,不该是这个理啊……不劳烦你们了,不劳烦了……”bïmïġë.nët
南佑黎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低下头夹起那块烤的焦香的肉块,一口只咬个边角,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老周,俺爹俺娘,俺大哥都听了你一辈子话,俺也……也听你的,等你死了,俺让老齐他们娘俩跟俺一块走,到南边去……”
周弘毅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狗六吃了碗里的肉,抬头起来懵懂地看着一脸苦涩的陈年,问道:
“爹,咱们是要走吗?去哪里啊?”
陈年笑得不大好看,但好歹也算笑了出来,摸了摸小狗六的头发,柔和下来说道:
“儿子,俺们一块到南边去,听说那好地方一年收两三次稻子,没准还能让你念上书,等你以后大了再回来这里,看看你爷,你奶。”
陈年突然笑了一声,像想通了某事一样,突然捏了捏小狗六的脸,惹得小狗六子直喊疼,他接着说道:
“老周,俺想明白了,你说的对!出去了也不是不一定不回来,当初辞衡那小子不也回来了?虽说当初见他回来,心里还是有些……有些不知道咋说,又不想他回来,又欢喜他回来,不过他那十几架马车当真气派,比何老太公还气派,几十箱珠宝都闪了俺的眼,没准俺们出去了再回来也有这气派呢!”
周弘毅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像是宽心下来。
“不过辞衡是去哪找活计的?这么多年我也没曾想着离开,一直也没问过,如今倒是好奇,没准学学他咱们也能富贵起来!老周,你知道吗?”
周弘毅看着这憨厚傻子一天就改了性子,也笑了笑,毕竟这么多年患难与共,也有了感情,原本让这傻子拿着圣旨告御状,找错了门路,肯定是曝尸荒野,不去便好,不去便好!
思索了片刻,周弘毅抬了抬眼皮,追忆般说道:
“好多年了,我老了都记不清了,好像辞衡也没说过具体是逃去哪了,好像就回来那次……回来那次说过一回,后来就没提过了,我还是后来听吴勤说的。”
他低下头,斜着苍老佝偻的身子,点点头道:
“哦,对,我记起来了,回来那次跟乡亲们说的好像是在勃州做水产鱼货生意,陈二,你也不必老想着种田,换换……”
话音没落,只听一声清脆的竹筒落地声响,栾安宁手中那竹筒落在地上,野菜猪肉撒了一地。
南佑黎嗔怪道:
“安宁,你也不小心着点,人家弄……”
栾安宁却全没听见南佑黎的话似的,眼神直愣愣盯着老人,因为震惊而有些麻木,声音也有些沙哑,开口问道:
“老先生……,你说,你说这个何相公,是做什么生意的?”
“在勃州做鱼货生意吧,我记得吴勤好像说过……,年月久了,我也不知道记错了没有,怎么了,小兄弟……”
栾安宁的脸惊得煞白,今年何相公盈利颇丰,甚至备下了几百石的粮食捐助陇东,按何相公的话说,他也二三十年没曾换过别的行当,可今年,可今年……
他向前走出两步,南佑黎见了栾安宁脸上神色,也觉得事情不对,站起身来问道:
“怎么了安宁?”
栾安宁摇了摇头,目光盯着那何老太公的牌位,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来:
“飘零,把咱们带着的被褥衣服留几件下来,被褥给先生盖着,衣服给孩子穿,佑黎,给周老先生和这位陈叔留些银票,收拾东西,咱们要连夜回去!”
南佑黎百思不得其解,又问道:
“咋了安宁,回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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