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日后若有难处,实在无法也可到这里找我。”裴煜诚恳说道,江允禾的父亲曾救了他祖父一命,恩人之女,他既遇上了是该照拂一二。

  江允禾接过金锁,裴煜仍执意不肯接她的字据,她便把手里留着给自己的一瓶特别定制的紫草膏给了他,“那便多谢裴公子了。”她行了福礼,转身带着子奕走了。

  这趟拿回金锁还挺顺利,她倒是没想到裴煜是个良善之人。

  裴煜目送她离开,才转身去找陈学义一干人等。

  他们果然聚在一处议论方才来找他的女子。

  却跟他想的不一样。

  陈学义:“裴兄,裴兄!你原有如此美貌的妹妹,却也不引见与我等相识,如今可别想再藏着了。”

  众人:“裴兄你不地道。”

  裴煜:……

  什么兄妹,他二人哪里像兄妹了?

  裴煜好不容易将人全都撵走,静下来时想到那张把清冷跟温暖糅合得恰到好处的脸,一时技痒铺开纸,研墨提笔画了起来。

  江允禾从云阳书院出来,花了一百文买了半斤猪肉打算提去柳婶家,谢谢她在餐食上对他们的照顾。

  快到家门口遇到了洗衣归来的江允兰。

  江允兰瞥了一眼江允禾手里的猪肉,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冲姐弟俩啐了一口,“没见识,一点肉沫星子乐成这样。这人啊,要是没本事,就算好日子送上门也守不住。这以后呀,想吃肉来求一求我,说不定赏你们呢。”

  见他们不搭理自己,江允兰快步跟上去,故意抬高了声音,“唉,前几日不知是谁说要在我爹的庄子上打听庄户来着,没人要的老姑娘那庄稼汉也是不稀罕的,嫁个傻子差不多。”

  她说着得意洋洋地咯咯咯笑出声来,又学着城里的闺秀小姐们翘起手指轻掩嘴巴,耐不住架势太大,不伦不类。

  江允禾端详着江允兰嚣张的模样,回想起夜里看到的情形,还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真正的好日子可不会送上门,送上门的小心是晦气。”

  “呸呸呸,江允禾,你会不会说话!”江允兰往地上连喷口水,瞪圆了眼睛怒视这个从小就处处压她一头的大姐。

  两人各存心思,冷不防站在一旁的江子奕捡了几块碎石泥巴,一股脑全扔江允兰身上,“不许你说我阿姐!”

  “我的衣裳!你个小混球,你等着,看我不收拾你!”江允兰惊呼着拍身上的泥土,越拍越脏,这可是新扯的料子,刚做的衣裳!

  江允禾懒得搭理她,摸摸子奕的头,领着他去了柳婶家,留下江允兰一人又急又怒直跺脚。

  “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比你得他喜欢!你们活该一辈子过苦日子!”

  吴氏在门内听到到争执,开门一把将女儿拉进院里,“闹什么闹,事情都还没定,你怕她不来给你使绊子么,能不能有点脑子!”

  说完把人往屋里一推就要关门,却见村里老秀才王宏礼的弟弟,那个没出息的王宏德在斜对面村道上晃晃悠悠,躲躲藏藏。

  肯定没瘪好屁,可别是冲着她家允兰来的,吴氏想着操起一根擀面杖就朝王宏德走去。

  刚入夜,江允禾跟子奕吃过饭,正在院里清洗剩下的小瓷罐,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喧腾,夹杂着吴氏的惊呼,接着又安静了,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敲她家的门。

  江子奕跑去拉开门,江子珩大步跨进来,脸涨成了猪肝色,抬手指着他家院子,慌乱得话也说不清楚,“大姐,你,不是,允兰,允兰跟裴大哥,唉,你快过去吧,我爹都要打死人了!”

  江允禾心知是事发了,擦干手上的水珠,去隔壁请柳婶来帮忙看顾子奕,自己去了二叔家。

  一进门,正好赶上大戏,江允兰和吴氏瘫坐在地,裴钰瑟缩在裴母郑氏身后,二叔举着扁担怒不可遏地要打下来。

  吴氏见状扑上去护着女儿,回瞪丈夫,“江富贵,你有本事打死我们娘俩,没本事叫欺负了你女儿的人负责么!你是不是男人!”

  “娘,你别拦着,总归是不愿给我活路,爹你就打死我吧。”江允兰呜呜呜地伏倒在地。

  江富贵脑海里全是方才不堪的画面,耳边充斥着妻女的哭诉,一时扁担落不下去,举在空中颤个不止。

  裴钰听到此话往他娘身后躲了躲,奈何他比他娘高出许多,这一躲看起来有些可笑。

  裴母张手护住儿子,知道地上的母女两个话都是说给她听的,也不示弱,“江家弟妹,这也不能全赖我家珏儿吧,他平日最是听话,从不惹事,怎不见他跟别的谁玩闹,偏生你家这个……”

  吴氏见闹到这地步了,郑氏跟丈夫竟还没松口,腾地站起来,大声嚷起来,“玩闹?我家清清白白的一个黄花闺女,你一个玩闹就想把事情了了?今日趁人都在,咱把话说清楚,这事你家若不给个交代,我上县衙告你们去!”

  裴珏明年就要参加秋闱,可不能真让吴氏去告,裴母面露难色,转攻江富贵,“允禾她二叔,何必闹得这样难看,莫不是要我们把允禾给退了才肯罢休,这不是……”

  江富贵被这一声允禾喊得更加愁眉苦脸,见江允禾就站在门口,旁边都是被吴氏大声的哭嚷引得过来围看的村人,愣怔地张大了嘴又合上,颓然地放下扁担,重重地叹了口气。

  江允禾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从袖口摸出小金锁,递还给裴母,赶紧把事情坐实,“伯母,您不必顾念我,本是长辈们往日口头上的玩笑话,做不得数的。”

  郑氏没想到江允禾顺着话头就应了,她原只想着逼一逼江富贵,她看中的一直是江允禾啊,孤女一个,幼弟尚小,偌大的房子日后还不都是她跟儿子的,如何处置还不是她说了算。

  她腆着老脸试图收回刚说出的话,“允禾,你别多心,伯母不是那个意思……”

  这下吴氏不干了,江允禾都不闹,这郑氏还想着赖,干脆上前一把夺过郑氏手里的金锁,塞给还伏在地上的女儿,大嗓门一吼,“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不都是江家的女儿,娶谁不是娶?我看你们就是想赖账,我今日就算豁出去不要脸面,也不让你们白白欺负了我女儿!”

  江富贵被村人指点得面红耳赤,气恼地扔下扁担,“闹吧闹吧闹吧,我不管了!明日我就回庄子上去,你们就瞎整去吧!”说完用力跺了跺脚,转身回屋收拾东西,再不出来。

  裴钰这才犹豫着从他娘身后出来,从怀里掏出个旧荷包还给江允禾,又伸手扶起地上的江允兰。

  江允兰一把哭倒在他怀里,上气不接下气。

  “珏儿!”郑氏恼怒呵斥裴珏,见他竟没同往常一样听话地过来,直接上手将他扯到一边。

  她不知儿子被这女的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几日竟连她的话也不听了,只得放缓语调,循循善诱道:“你爹去的早,咱家房子银钱一概都被大水冲没了,先不说我们娘俩吃穿用度和你读书买笔买纸的花销,就是明年去贡院参加乡试的盘缠,都要不少。”

  “你可知这江允禾才是大房的,占着江家祖宅呢,孤女幼弟守着偌大一座房子,银子肯定也攒了不少,这些以后也都会是你的。”

  “那二房的江允兰,父亲不过是庄子上给人种花的,能帮上你什么?上头还有个哥哥,能落什么到你手里?你若是实在喜欢这样的,以后高中了,想要几个寻不来?”

  “珏儿你听娘的话,这个时候可不要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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