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来到重庆,之所以会这么兴风作浪,将毛人凤埋藏在延安的那些资深特务全都给起出来,除害的同时,其实也是为了方便给马奎身上的黑锅扣的更加瓷实。
现在的毛齐五,手底下在延安基本上无人可用,所以他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因为他和戴老板往延安派出的特务,随着曾墨怡的那份名单,再加上自己的补刀,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了。
毛齐五之所以会找自己,也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期盼得到影子无碍的消息,这时候潜伏在延安二保小的“佛龛”就派上大用场了,自己当然可以把影子,江万朝等一众特务的行踪告知毛齐五,这会加重“佛龛”在毛齐五心中的重量。
然而“佛龛”的暴露已经成了铁定的事实,到时候自己只要在余则成和陆桥山的配合下,把出卖“佛龛”的锅扣在马奎的身上,他就算是毛齐五再忠实的狗,也阻碍不了毛齐五对他起杀心了。
马奎是毛齐五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出了这样的乱子,对上,毛齐五要给常凯申一个交代,以示自己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完全是被蒙蔽了;对下,他也要给叶晨一个说法,毕竟,往延安安插一個特务有多难,他心里是最有数的。
叶晨这么做等于给马奎的死上了一个双保险,因为马奎的“反水”,导致一个为党国立过功的功臣暴露,并且陷入到危险的境地,以马奎的小身板儿,他就只有用命去填这一条道儿了,耶稣来了都保不住他。
此时得意洋洋的马奎,还不知道一张死亡的大网,朝着自己张开,只见他以一种上位者的态度,对着余则成说道:
“在红党军调代表驻地安排的人,邓铭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的这么详细?”
余则成看着面前的马奎,此时却已经深知,坐在自己面前的马奎,正在走上一条不归路,因为妄自非议调查自己的上级,不光是在军统,就算是在职场里,这也是大忌。
余则成表现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把自己的座椅往前拉了一下,凑近马奎,有些惊恐的小声说道:
“你可别瞎说啊,站长泄密?老马,可不敢这么想!”
马奎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只见他对余则成说道:
“老余,你紧张什么?我不是怀疑站长,我是怀疑穆连成。他把广州的一家酒厂给了站长,这是什么意思?我担心他收买站长。而且红党公布我们名单的第二天,穆连成失踪了,这你这么解释?”
余则成仿佛认同了马奎一般,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似的。随即余则成有些紧张的靠近马奎,做出一副撇清自己的姿态说道:
“老马,我跟穆连成的侄女还有来往呢,还约过会呢,你可千万别说我跟她……我,我那可都是为了查明这个穆连成做汉奸的证据啊!”
马奎挑眉看了看余则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他今天之所以会找余则成,就是为了试图攻破他的心理防线,看看能不能拿捏住这个家伙,因为他知道叶晨很器重这个余则成,平时有什么事都会找他去办。
如今看来,这也是个畏畏缩缩的家伙,遇到点什么事儿,就会把自己龟缩在壳里,自己只要再加把劲儿,就能把他给拿下,让他为我所用了。
马奎正美滋滋的想着,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余则成机要室的下属,给余则成送来了一封信,余则成为了以示清白,当着马奎的面拆开,看了两眼,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叹了口气。马奎见状问道:
“老余,你这是怎么了?”
余则成的眉头紧锁,胳膊拄在了办公桌上,撑着脑袋说道:
“翠萍的堂兄结婚,一定要让我们俩回去,麻烦事儿,我哪有时间哪?”
马奎突然被打断,情绪都不连贯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都忘了,正好这时,余则成的办公桌上,电话铃声响起,余则成接了起来,问了两句,随即递给了马奎,说道:
“老马,找你的!”
马奎接过了电话,前阵子,手下人发现了一个北平来的皮货商人,携带着电台的零部件,进了天津卫,马奎一直在密令他们监视,现在有了进展。
马奎站起了身,对着余则成说道:
“老余啊,穆连成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说,真没这么简单!”
马奎走后,余则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马奎这边他还应付的过去,可是刚才的那封信,压根儿就不是翠萍堂兄结婚这么简单,这是组织上发来的调令,意在借用这个借口让翠萍回去。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前阵子余则成跟翠萍在磨合的过程中,曾经大吵过几架,这让余则成觉得翠萍实在是不适合从事这个工作,于是便向组织建议,把翠萍调走的。
如今拖了这么长时间,调令终于下来了,余则成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跟翠萍开口了,因为人非圣贤,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中,两人的关系已经日渐融洽了,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翠萍。
余则成回到家,跟翠萍说起了这件事,翠萍一顿撒泼,然而最后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决定。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能明显感受到余则成跟马奎或是陆桥山之流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是个全心全意为我党服务的好同志。
怪只怪自己扮憨扮的太过头了,到头来出不了戏了,结果余则成这个家伙真把自己当成了不识大体的女人,唉,演员的辛酸有谁知道啊?
余则成受不了翠玲幽怨的眼神,考虑到她这次回去之后,三年不能从事任何的工作,而且为了应付军统的调查,还要去自己老家,伺候自己父母,余则成觉得自己只能是在经济上对其有所找补,于是便来到了天津站,决定找现在的代站长陆桥山预支两个月的薪水。
陆桥山一直盯着副站长这个位置,余则成对他又没有什么威胁,毕竟这只是个少校,不符合硬性条件,所以陆桥山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给自己拉拢一个支持自己的伙伴。
而且陆桥山知道,余则成跟站长的感情甚笃,关键时候这是个能帮自己说好话的人,所以陆桥山没有犹豫,直接在借据上签了字,甚至是自己来给余则成充当这个保人。陆桥山把签过字的借据递给了余则成,然后说道:
“周会计还没走,去取钱吧,取完钱就让他下班!”
余则成接过了借据,用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
“感谢啊陆处长,咱们站缺个副站长,我知道还有其他人盯着这个肥缺呢,可我认为,伱是副站长的不二人选!”
只能说余则成对陆桥山号脉号的太准了,副站长的职务,一直都是他翘首以盼的。戴老板身故,自己的后台现在接任了老大的职务,自己如果不做出一点成绩来,那就让自己的大腿认为自己能力不足的,久而久之,自己在他的关系网里,就变得边缘化了,这绝对不是陆桥山所乐意见到的。
花花轿子人抬人,余则成恭维的话一出口,陆桥山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只见他对余则成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轻声开口说道:
“老余,你我为人挺像的,我拿你当兄弟,小心点儿马奎,周会计是他的人,专门针对你的!”
陆桥山说的事情,余则成自然是早就清楚,在特训班的时候,他的战术训练科目就是优秀,再加上几年的外勤工作历练,如果连马奎的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那他可是太过废物点心了。
不过余则成更清楚,陆桥山之所以会对自己说这话,目的是为了针对马奎,给他树立一个敌人,其本身动机绝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单纯。即便如此,余则成还是对陆桥山表示了感谢。
余则成从周会计那里取了钱,溜溜哒哒的正要往外走,途径站长办公室的时候,透过门缝发现有灯光,一想到现在这个时间,自己又是刚从陆桥山那里出来,站长要是回来了,他没有理由不知道。
余则成放轻了脚步,来到了站长办公室的门口,耳朵凑在门上朝着里面听了听,发现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余则成握住门把手,轻轻拧动,然后推开,探头朝着里面看去,发现马奎正拿着一份文件,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着。
“马队长!”毣洣阁
马奎看文件注意力太集中,根本就没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听到余则成的呼唤就是一哆嗦,抬头后发现正是叶晨文件上的调查目标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将这份文件藏在了身后,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则成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马奎平日里对余则成的称呼从来都是老余,连最起码尊重的意思都欠奉,如今他莫名的有些心虚,所以称谓也从老余变成了则成。
余则成久经职场,自然是识破了马奎的心虚,他扣紧了自己上衣的扣子,以示这次谈话的严肃,然后轻声说道:
“我在楼下路过这儿的时候,发现楼上的灯开着,我还以为是站长回来了呢,你怎么在这儿?”
马奎别看平日里在行动上是把好手,可是他也就只能执行一些战术上的任务,因为他的脑子不活泛,是没法跟余则成这样的战略情报员一样撒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只见他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
“哦,我在检查……实不相瞒,我是受总部督查室密派……”
余则成靠近马奎,在他身上闻到了浓重的酒气,更加肯定了马奎在扯谎,他表情严肃的看着马奎,然后问道:
“站长不在,你就这样检查?”
马奎看出来余则成没那么好糊弄,随即脸色转冷,对着余则成问道:
“怎么?你想高发?”
余则成又不是新进职场的小白,自然是不会被马奎这套哼哈呵的给吓住,神色坦然的说道:
“是,如果马队长你确实是总部督查室密派,我想站长也不会介意你来搜查他的办公室的。”
马奎看到余则成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是顿感头疼,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一旦被捅出去会有什么后果,这是见不得光的,为了让余则成闭嘴,马奎将自己背后的那份文件拿了出来,然后说道:
“老余,你别以为自己很聪明,来,你自己看!”
余则成接过了马奎递给自己的文件,随意的打量了两眼,只看标题心里就是一哆嗦,不过他很清楚马奎一直在找寻自己的把柄,自己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心虚的模样,故作镇定的将文件扔在了桌上,然后说道:
“上级对我的调查和甄别,这很正常,军统家规历来如此,这东西我不能看!”
马奎恨得牙痒痒,因为他听出来余则成是拿自己犯了家规来威胁自己,不得不说,这正好打在了自己的七寸上,因为今晚自己的行动,完全上不了台面。如果说真的抓到叶晨什么把柄,这倒是还好说,只是凭着几张叶晨和穆连成的合影,这什么问题都说明不了。
马奎沉默了片刻,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好,那你就汇报吧,不是我们的战斗力不强啊,都是这么内耗了!”
余则成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发现,这才对马奎说道:
“赶快锁好,走吧!”
第二天一早,余则成正要送翠萍离开,二人拎着行礼来到了门口,等车的间隙,突然一辆道奇轿车驶到了门口,然后就见马奎从车上下来,余则成先是一愣,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然后问道:
“马队长,你怎么来了?”
“送送弟妹啊。”马奎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了两个红包,塞到了翠萍的手里,然后说道:
“堂兄大喜啊,这是我和你嫂子的一点心意!”
余则成虚眯着双眼,因为他知道马奎对于翠萍一直持有怀疑的态度,他现在还弄不清马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让他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
翠萍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向了余则成。余则成这时也恢复了正常状态,对着翠萍说道:
“拿着吧,记着点儿天津的马大哥,接你送你都是他。”
翠萍和余则成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二人之间虽然时有争吵,但是彼此之间也还是有着一丝默契,她听出了余则成话里的弦外之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马奎当初对她的针对,翠萍一直记在心里,现在他这么献殷勤,绝对是没憋什么好屁,翠萍的心里有了一丝警醒,不过还是接过了马奎的红包。
这时另一辆来接翠萍的车也停在了门口,余则成对司机说道:
“北洼的长途汽车站知道吗?”
“放心吧余主任!”
余则成帮着翠萍把行礼装上了车,然后靠近翠萍身边小声叮嘱着什么,马奎就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送走了翠萍,马奎把余则成拽到了院子里,余则成知道他今天来找自己,绝对跟昨天的事情脱不开干系,不过他还是故意岔开话题,对着马奎说道:
“本来戴局长的事儿我就很难过,现在她这一走,唉……”
马奎打量着余则成,似乎是在判断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实意,沉吟了片刻后,马奎也附和道:
“是啊,戴局长蒙难,真正难过的是我们兄弟,你想想那个陆桥山,他是个老广,是郑耀全的小老乡,又是郑耀全从军令部带出来的,他跟咱们的心情不一样!”
余则成一副兔死狐悲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
“戴局长去了,保密局该姓郑了。”
马奎弯起嘴角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鄙夷说道:
“那是委员长的事儿,我们都是小人物,不过保密局很大可能不姓郑,而是姓毛。”
论起正治手腕,郑耀全给毛齐五提鞋都不配,而且他家里有个不省心的悍妻,贪婪无比,这都是毛齐五制衡郑耀全的手段。
关于这一点,下面的这些特务也看的很明白,这时候就是选边站的时候,站错了队就得承担后果,很可能把命都给丢了,因为都知道毛齐五这个人挺记仇的。
马奎这番意有所指的话,余则成要是再听不明白,那他这些年可就白混了。整个天津站的三位大员里,陆桥山背后是郑耀全,马奎背后是毛齐五,唯有他无根无萍,没有任何的靠山,马奎这是在明里暗里的敲打他,让他擦亮了眼睛,不要自误。
余则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马奎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对着马奎说道:
“哦,我忘了,马队长以前给毛主任做过侍卫吧?”
余则成能号清陆桥山的脉,自然也能说到马奎的心坎上,马奎的脸上不禁写满了得意,嘿嘿笑了笑,然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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