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越钢厂齐厂长可不会惯着陈棋的臭毛病。
“陈院长,杨主任是我叫来的,咱们越钢厂这么多工人可是危在旦夕,我做为厂长就一定要维护他们的健康,所以请自作主张请了省城和沪海的专家前来会诊,到时你们可以互相配合嘛。”
“还有沪海的专家过来?”
陈棋心中更不爽了,省附属一院好歹是同一个系统的,这请了外省专家过来,这是彻底不给越中人民医院面子了。
按陈棋以往的脾气,你不信任我,那你来看什么病?老子不伺候了,赶紧滚蛋。
可是现在他是院长,这股子怨气只能先放在心里,毕竟抢救人的生命是第一位的,也是政治任务。
没看到市里的头头脑脑全赶来了嘛,这时候他要是撂挑子,到时一顶不尊重工人,不顾病人死活的大帽子又要扣下来了。
但该刺的话陈棋还是要刺几句:
“齐厂长,你直接把工人送到沪海去多好,更体现你们越钢厂对工人的重视嘛。”www.bïmïġë.nët
齐国民一听也不爽了,自己一家三万人的大厂厂长,土皇帝一样的存在,哪里受得了这种讽刺?
“看来陈院长有意见了,但我想做为医生,救人还是第一位的,有气也不能撒在病人身上,你说对不对?所以请专家来好,人民医院烧伤科毕竟刚成立,这经验和水平多少……”
陈棋听了冷笑一声,好一招道德绑架。
“齐厂长说得对,既然齐厂长信任省城专家和省外专家,那也没有我们什么事了,杨主任,这三个重伤员就交给你们了。”
杨主任一听就更尴尬了:
“陈院长,这这使不得,这可是越中人民医院,谁不知道越中医院的水平高呢。”
陈棋挥了挥,看也不看齐厂长一眼就甩手走出了病房。
老郭和朱火炎听到了隔壁病房的争吵赶紧过来,一看到陈棋脸色不好便将他拉到一边:
“陈棋,怎么回事?怎么省城的杨兴良也来了?”
“杨主任是越钢厂请来的,他们还同时请了沪海的专家组过来,已经在路上了,那个齐国民明显就不信任我们越中医院,咱们也不要自作多情,把重伤员交给外院医生处理吧。”
老郭一听眉毛就是一挑,脸也黑了下来。
“他娘的,哪有这种事情,野鬼把正主给顶替了?这是打我们越中医院的脸呀,齐国民这是要死啊!”
朱火炎哪怕再冷静,碰到这种糟心事也火了:
“咱们烧伤科刚开业就来这么一出,以后在同行面前还抬得起头来?到时治死了会说是我们越中医院没水平,治好了就是外院医生水平高,横竖都是我们吃亏。”
旁边的小跟班张兴弱弱问道:“陈院长,那我还要计算补液量吗?”
“算,当然要算,”陈棋冷笑了一声:
“这三个重伤员烧伤面积都超过了80%,那位姓鲁的班长烧伤达到了90%,这样的重度烧伤病人没有我们的监测设备,没有我的进口抗菌药,没有我的补液方案和植皮方案,能活下来才怪,到时有得他们哭的时候。”
陈棋原本已经准备了一条龙服务,就是要创造一个烧伤界的奇迹,现在被人截胡了,心中有多不爽就多不爽。
老郭冷静下来后有点担心:
“陈棋,别犯浑,咱不能让人家抓到小辫子,到时病人死了,人家就会把责任都推到我们头上,三个重伤员看样子是保不住的,烧伤面积太大了,情况太不乐观了。”
老郭刚刚一直在做清创处理,自然晓得三个重伤员的情况。
陈棋长叹一口气: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有些时候都是命啊,算了,让他们去折腾吧,我就把丁新娟宋燕子母女治好就行。”
突然陈棋想到了什么:
“张兴,你把我们米国进口的设备都收起来吧,另外我私人提供的抗生素也都还我,既然人家省城和沪海的专家来了,他们总有他们的本事,让他们自己折腾吧。”
“好咧!”张兴百分百听陈棋的,马上去收拾已经拿出来的机器了。
旁边的烧伤科罗主任有点不好意思:“院长,这,这是不是不恰当?显得咱们太小气了。”
陈棋一边走一边翻白眼:
“有什么不恰当的?这些米国机器是国内第一批引进的,我可是足足教了你们一周你们才学会使用。今天就算我把监测机器都放着,这些外院专家也不一定会用,留给他们浪费。
越钢厂不是不差钱吗?不是看不起我们吗?那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咱们干嘛要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顺便我也要跟他们比一比,我们越中的烧伤治疗更先进,还是外院专家更厉害!”
其实陈棋还有一句话没说,有些设备是他从空间医院拿出来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会操作这些仪器的只有他陈棋一人。
今天这烧伤科离开他陈棋,还真没有一个人能玩得转。
老郭一拍手掌:“说得好,有志气,那咱们就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抢救丁新娟母女吧!”
立场不同,造成双方的需求不同,不管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间接形成了一个比赛的局面。
丁新娟母女和越钢厂工人,同样的重伤员,同样的大面积烧伤,2:3的局面,甚至丁新娟母女因为已经拖了一个月病情更重。
现在就看谁能各自救回各自的病人了。
陈棋带着越中医院的医生护士们离开后,齐国民轻轻呸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烧伤外科那里是治个胃痛肚子痛那么简单?说他两句他还不高兴了,有趣搭煞!”
齐国民虽然只有正处级,低了陈棋半级,但他和陈棋两个系统的,再加上越钢厂可是越中市的地头蛇,三万人的大厂,优越感更强,所以他一点不怵陈棋。
杨兴良真是尴尬到极点了,心里也懊悔不该答应来越中。
谁不知道陈棋跟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海东医大的李校长好得穿一条裤子,到时拿捏一下他这个小小烧伤科医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他也有心想要推脱了,这不是还有沪海来的专家嘛。
“齐厂长,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继续清创,这个越中医院已经清到了一半,我们还得继续,等沪海专家到了,让他们再拿个主意下一步怎么处理。”
齐厂长一听感激地点点头:“好好好,那就拜托杨主任了。”
可是当杨兴良和助手们换上手术服准备做清创的时候却傻眼了,为啥?因为工人的烧伤面积和程度远超他的想像。
之前他是通过玻璃窗看了几眼,所以看不真切,现在站在病人面前才知道今天要翻车了。
旁边的小助手心都要跳出来了:
“杨主任,这,这么严重的伤烧,都超过60%的红线了,还有机会抢救吗?”
杨兴良也挠头了:
“咱们烧伤科有点铁律,超过一半面积的三度烧伤病人,必死无疑,这,这几个病人别说一半了,我看80%都不止啊,这下麻烦了。”
小助手有点哭丧着脸了:“怪不得越中医院甩甩手就走人了,他们估计压根就不想参与抢救。”
“别说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咱们先开始清创,小胡,你顺便精确统计一下烧伤面积有多少,咱们等沪海专家来接盘吧。”
烧伤面积评估也是有公式的,一般来说,一个成人手掌覆盖的面积就是1%,这是最简单的“手掌法”计算。
还有一个“九分法”计算,口诀是这样的:
三三三,五六七,十三,十三,二十一,双臀占五会阴一,小腿十三双足七,女性足减臀加一。
怎么解释呢,意思就是头、面、颈部均是3%,双手5%、双前臂6%、双上臂7%、躯干前13%、躯干后13%、双大腿21%、会阴部为1%。
臀部(成年男性为5%,成年女性为6%)、双足(成年男性为7%,成年女性为6%)。
这样加起来就是100%的成人体表面积,医生需要计算出烧伤面积占多少。
这里面有两个特殊,一个是成年女性比较特殊,一般来说女人是屁股大,脚小,所以计算面积的时候足部要-1、臀部要+1。
另一个特殊是儿童头大下肢小,所计算公式是:头面颈部面积百分比为[9+(12-年龄)]%,而双下肢及臀部面积百分比为[46-(12-年龄)]%。
读者看到这些数据以为是作者在水数字,其实作者写出来就是想告诉大家,做医生哪有那么简单,不是查下百度就可以。
医生要背要记的内容太多太多了,所有数据都不能有一点记错,否则造成的后果就更严重。
烧伤面积公式和计算还只是最简单的基础题,送分题,后面的补液公式才会让人挠破头,就连张兴这种学霸都需要拿纸笔去计算,心算根本行不通。
当天傍晚,马不停蹄的沪海专家们,历经5个小时终于赶到了越中医院。
邓长乐一下汽车,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听到了一声声的惨叫声,久久回荡在院子里,就连隔壁建筑工地的噪音都掩盖住了。
“嚯,这越中医院在搞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是集中营呢?”
说完邓长乐还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陈棋这个院长前来迎接沪海专家团,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来迎接沪海专家的,除了越钢厂的厂长齐国民外,越中医院只来了一个医务科科长左利伟,其他什么院长书纪,甚至连个副院长都懒得出面。
左利伟属于八面玲珑的人,自然听得出沪海医生话中的讽刺,于是赶紧解释道:
“邓主任,这惨叫声就是越中钢铁厂被烫伤的工人师傅们正在进行清创处理,这个疼得哟,啧啧啧~~~”
邓长喜有点惊讶:
“不是吧,我们从沪海过来,路上时间加准备时间已经超过了6小时,你们还在清创?”
清创时间过长的危害很多,第一个就是大面积创面直接暴露在空气当中,引发感染的可能性更大。
另一个就是人体缺少皮肤保护,烧伤后体液大量丢失,会加重循环血量的下降,从而导致水电解质紊乱、内脏受损,甚至休克的发生。
还有关键一点,听听这个惨叫声,这种清创时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般人很难吃得消,到时一口气没上来,病人应激反应过度直接就死亡了。
所以清创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量要快。
左利伟可不想自家医院背这个锅,于是介绍道:
“邓主任,现在重伤员是海医一院的杨主任他们接手,轻伤员才是我们越中医院在治疗,你听到的惨叫声就是二楼烧伤科几个重伤员发生的。”
邓长乐听了,心中对海东省的烧伤科医生们默默给了一个差评。
“那我们抓紧时间抢救吧,我们沪海市的专家团过来了,刚好给你们一个宝贵的学习机会。”
沪海东山医院过来的5个医生同时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满都是优越感。
左利伟心想:现在信心十足,过会儿不要哭着回沪海。
“好好好,沪海专家过来,我们也可以放心了,希望诸位专家能给我们好好上一课,让我见识一下国内最高烧伤科水平是怎么样的。”
邓长乐听了微微点头,大手一挥:“走,先走看病人。”
等走进病房,看到病床上的烧伤病人后,邓长乐和其他沪海专家们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时候病床上的患者已经没有人样了,经过清创,现在透过玻璃望过去,就是几个血人,黄白色和黑焦色相间的创面暴露了烧伤程度很深很重。
邓长乐都不用统计,粗粗扫了一眼就心里有数,对着身边的助手发愁道:
“左边两个患者烧伤面积差不多有90%,右边那个好一点,差不多75%左右,但好了也有限,这三个病人恐怕救不活了。”
齐厂长一听就急了:
“邓主任,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工人师傅呀,无论花多大的代价,用最好的药,只要能留下他们一命,哪怕残疾我们也认了。”
邓长乐心里暗暗叫苦,这次出诊可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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