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准入内?这宫中谁人不认得我,你又何故如此为难?”
“孟大小姐,我们哪儿敢故意为难您呐,实在是右丞大人早有规定,没有通行证的,一律不准入宫......您看这......”
孟望舒拧眉看了眼四周,这皇城守卫处比之以往,确实要森严不少。
硬闯不是办法,这些守卫虽不会伤人,但也肯定会严防死守,难道还真得去找贾度拿个通行证?
正一筹莫展之际,孟望舒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bïmïġë.nët
“望舒?还真是你,”木宇麟一袭秋香绿意长袍,腰佩玉连环,唇角带笑,“不过怎么一个人出来啊?还在宫门外傻站着?”
孟望舒一见是木宇麟,登时瘪起嘴,气鼓鼓地抱怨:“都怪贾度下了命令,说是没有通行证不让人进宫,害得我白跑一趟。”
“噢?是吗?”木宇麟摸了摸孟望舒的头发,语气温雅,眼神却冷清清地落在守卫身上,像万古不化的冰玉。
“这......这......木大少爷......卑......卑职......”
“阿麟,不是什么大事,”见那守卫连话都说的磕磕巴巴,孟望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拉着木宇麟就想走,“我明日找贾度拿就是了。”
“用不着明日,”木宇麟依着孟望舒退了两步,腰间的玉连环叮当清脆,“贾度的新规确实如他所说,但有四人,不在此列。”
孟望舒停了下来,疑惑地朝那守卫望过去。
那守卫显然也懵了,一脸茫然地回想是否真的有例外......
木宇麟歪头一笑,“怎么?还需要我帮你想一想吗?”
“大大大少爷恕罪!卑职糊涂!竟是忘了您二位都是例外!耽搁了大小姐的时辰,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好了,别杵在这儿了,”木宇麟抬手一挥,秋香绿的衣袖透出暗纹的银绣,“孟大小姐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自行下去领罚吧。”
“噗嗤——那我还真是宽宏大量呀,”孟望舒笑着嗔怪,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木宇麟胸膛,“领罚就不必了,下次记得就好。”
“还不快谢过大小姐?”
“多......多谢孟大小姐!”
见那守卫感激涕零了好一番之后,总算是退了下去,孟望舒也提步欲行,却没成想刚转过一个拐角,肩头忽然就是一重。
“阿麟......快起来,你好重——”孟望舒歪着身子摇摇晃晃,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却又使不上力气,倒多了两分欲拒还迎的姿态。
“望舒你好不地道,进得宫去了就抛下我,”木宇麟的手环绕过孟望舒的肩膀,将她圈在这一片秋香绿意中,“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可是会很难过的。”
孟望舒颈侧似有电流蹿过,连着脉搏的跳动也明晰了起来,“你......你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知道曲丰昭遇袭,闵笛重伤这一事,还是知道你一点都不乖,又想着要去私自调查一事?”木宇麟的声音低沉下去,像团积在头顶的乌云。
孟望舒吸了吸鼻子,心里打着鼓却还犟嘴道:“你都知道了还拦着我干什么,快放开,这事除了我出面,没人能弄清楚。”
木宇麟受不了她在怀里挣扎,有些无奈地放开了手,“我的大小姐,你来宫中不就是为了去书画流音馆吗?这事除了你,我能办,曲丰昭也能办,你又何必亲自来一趟。”
书画流音馆,是崇阿皇宫中最大的一座建筑,书为史实,画为事影,用以流芳百世,音彻千古。
要想追查早已被销毁的火器一事,再加上古老神秘的闵氏一族以及闵段燃,除了金瀚书院的藏书阁或有记载,确实也就只有宫中的书画流音馆了。
木宇麟说得不错,若只是去书画流音馆,除了孟望舒,还有很多人能做到,早就先行一步的留青,更是已经摸进了书画流音馆。
只不过木宇麟不知道的是,这个全大陆鼎鼎有名的资料储藏库,并不是孟望舒要去的地方。
“跟我来。”
一路向北,占星台,七星道。
看着眼前似乎是没有尽头的七星道,木宇麟恍惚想起了国殇那天,彼时的自己以为权势在握就是对孟望舒最好的保护,又怎么会想到将曲韵文推上了高位的同时,也意味着把孟望舒推向了海底......
“阿麟?怎么了?”孟望舒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没事。”木宇麟反握住孟望舒的手,羽睫之下,纯粹墨色的眸子中是无限的珍惜。
孟望舒没察觉到手心相触时对面细微的轻颤,只昂首挺胸道:“哼哼,这下你还要说谁都可以办到了吗?”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来找萧伯父,”木宇麟认输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孟望舒的脑袋,继而抬头看向占星高台,“不过萧伯父主掌命理星宫,国运天时,会因为这种小事卜卦吗?”
“谁知道呢,还是先找到舅舅再说吧。”孟望舒耸耸肩,沿着七星道向里走。
七星道看似笔直,实乃北斗七星之形,只不过因为这一条长道实在绵长深远,让人步行其中,分不清毫厘的曲折。
“占星高台,闲人勿近。”
而眼前的占星台,更是八十一级天阶,除了国君和占星师,别说上去了,就连靠近也会被驱赶。
孟望舒看着占星台下两侧面露不善的星士,却没有半点顾忌,步履不停。
“望舒......”木宇麟虽说权势滔天,倒也从未想过直冲占星台,犹豫了一秒,仍然上前护着。
见来者蛮横,一众星士立即防备起来,拔剑出鞘,横剑在前,若是孟望舒再上前一步,剑刃便会直指眉心。
而下一秒,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八十一阶的高台之上降下。
“放肆,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谁!”
意料之中,伴随着这声怒斥,十几个星士瞬间收剑跪伏,孟望舒抬头,高台之上不见其人,但足以见其震慑力。
“果然,舅舅早就看见我们了。”孟望舒狡黠一笑,一边提着裙摆,一边拉着木宇麟的手,噔噔噔地跳上天阶,与在自家门前无异。
可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却没跟上来。
孟望舒回头,“阿麟?”
踩着三级高的天阶,孟望舒才堪堪与木宇麟平视,以往竟从未发现,原来阿麟笑起来,眼角的细褶会像蛇尾一样微微翘起。
“虽有婚约,但还未礼成,我就不算得萧氏子孙,在这儿等你便是,”木宇麟放开了手,又舍不得地捏了捏孟望舒的脸,“你一个人去见舅舅,没关系的吧?”
孟望舒鼓起两腮,只哼了一声便扭头,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一直到见了萧堂才停下。
“倒还算懂规矩。”
占星台上,象征着占星师最高权利的星月权杖被随意地扔在地上,而萧堂的背影席地而坐,孤身面朝着山河湖海,苍天大地。
孟望舒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背影,居然能如此的孤寂辽阔。
太高的地方免不了风大,萧堂平日里都披着斗篷捂得严严实实,孟望舒只能看到一缕银白的长发随风而起,泛着冷的光泽。
“哪有什么规矩啊,”孟望舒走到萧堂身边,风大不适揉了揉眼,“还不都是舅舅您说了算?”
萧堂没答话,只拍了拍自己身边冷硬的地面,让孟望舒坐下。
风只于一瞬,曳然而止,飘摇的银发也归顺地依上了肩头。
孟望舒倒是不惊讶,毕竟占星卜卦,令风行雨这些事,乃是占星萧家的老本行。
“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你都长这么大了。”风停止息,萧堂也摘了帽子,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银发。
额前长至眉眼的发丝,让孟望舒看不清萧堂的脸,可小时候听父亲讲,舅舅也曾是位风华绝代的公子,只是不知为何竟一夜白头,再无俗世挂牵。
“舅舅倒是没变,还是老样子。”孟望舒抬眼看向遥远的天际线,偶有飞鸟掠过,残影也难留。
“上一次见你,还是在国葬,”萧堂的头低了下去,让人听不清声音里的那一丝愧疚,“遗诏一事......确实闹得不甚太平。”
距离国葬那天已有些时日,萧堂再次提及,不单只是为了叙旧,而是真正的隐患,并未能完全解决。
“当时若说舅舅看不出来那一份遗诏是假,我是断然不信的,可既然舅舅这么做了,那就必然有您的道理,而如今不甚太平也快太平了,只要等曲丰昭继位就好。”
孟望舒笑了笑,即使自己不这么认为,但在世人眼中,萧堂的道理在一定程度上,也同样代表着天理。
萧堂点点头,只是道了句:“天行有道,世事难料。”
“世事难料啊,这不,我今日来找舅舅就是为了......”孟望舒撑起下巴,总算要说到了正事。
正想详细讲一讲今日所发生之事,萧堂忽然抬起头打断了她,“你舅舅我还没老糊涂呢,你今日所求之事,我都知道。”
“哎哟,”孟望舒一拍脑门,眨巴眨巴眼,“我怎么给忘了,舅舅您可是料事如神~”
“还是跟小孩子似的,怎么嫁给那个台下傻等着的臭小子啊?”想起星卦上两人的天作良缘,萧堂一板一眼的脸终于带了笑。
“哎呀!”孟望舒羞恼地背过身去,没能看到萧堂瘦削的下颌角微微颤动,像极了一个人。
“好了好了,还听不听卦象了?”萧堂重新将脸裹进帽子,站起身走上星图台面。
长风再起。
孟望舒跟了上去,站在萧堂身后,看着星图台面上即使是白天也依然璀璨的星光。
“先说说火器一事吧,残余的部件确实是落到了闵氏手里,今天的这一把算是个仿造品,威力大减,无需担心,”话虽如此,但萧堂的语气不轻反重,“只不过还是得尽快找到,我怀疑今日之事,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验货......”
“验货?”孟望舒不解地皱眉,随即电光火石间,一阵寒意蹿入后背。
闵段燃妄想着大规模制造火器!?
与此同时,脚下的星图台面的一个角落忽然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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