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丞相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的司玉衡,见他依旧波澜不兴,仿佛遇刺的事跟他没关系似的,心里也不由得佩服他的冷静。
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沉稳,将来真的上位了这朝堂还有自己的位置吗?
所以,司玉衡不能留!
但眼下最好的刺杀机会已经错过,他不能再轻举妄动,唯有先斩断司玉衡的羽翼,令他以后也难以成事。
朝堂里那些老狐狸,哪个不是算盘得精精的?
司玉衡以后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他们,他要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方宁和温泽洛都那么碍眼!
既然在京城无法除掉,那就只能在京城之外动手了。
等皇帝发了一通脾气后,又当着朝臣的面好生安抚了司玉衡,让文武百官的心思更加涌动。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王御史就站出来,弹劾方宁和温泽洛不顾宵禁,半夜扰民这一行为。
皇帝正打算将这件事压下去,没想到王御史又在早朝上说,想制止都来不及。
陆丞相一看机会送出来了,立刻给人打了眼色。
紧接着,又有两三个御史站出来附和,就连方宁跟人开玩笑的事也被他们拿来做文章。
皇帝一听,两人都是他点的状元和榜眼,这不就是在打他和司玉衡的脸吗?
皇帝还想护着,但陆丞相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么多大臣一道施压,而且方宁和温泽洛昨晚撞坏了王御史家大门和照壁是事实。
至于那些刺客,在方宁走后也被陆丞相的人换成普通的地痞。
他们都一致攀咬方宁两人先动的手。
方宁给了陆丞相足够的时间去善后,自然是连证据都这准备齐全的了,皇帝想护都没有办法。
皇帝看了眼司玉衡,司玉衡垂眸立在那,并不辩驳。
皇帝叹气,这个时候但凡司玉衡说一句方宁和温泽洛又被刺客刺杀,他都能名正言顺将此事压下去,可司玉衡偏偏什么都不说。
最后,在陆丞相一党的施压下,皇帝被迫惩罚方宁和温泽洛。
陆丞相这时候趁机上书:“皇上,方宁和温泽洛都是有才之人,眼下不过是缺乏磨炼才这般狂妄,臣提议不如将两人外放下去,磨一磨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沉淀下来,自然能成为大梁的栋梁。”
皇帝沉默片刻,问司玉衡:“玉衡你怎么看?”
“儿臣也觉得陆丞相言之有理,如今定和城的东白县和江安城的沧海县的县令都名额都有空缺,不如将他们外放下去,也好磨炼磨炼他们。”司玉衡说了两个相对来说比较富饶的地方。
陆丞相一听,这两个县令名额是他打算安排人去的,怎么能让方宁和温泽洛占了呢?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戚尚书却站了出来:“皇上,东白县和沧海县县令的任命文书已经定下来了,如今只有宁州城的石襄县和清安县尚有空缺,只是这两个地方……”
戚尚书止住话头,但文武百官都心知肚明那些没说出来的是什么。
石襄县和清安县被称为是文官的坟墓,这两个地方已经折了好几个县令,没有一个人去那儿能全须全尾回来的。
非死即伤,令人闻之色变,也成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官员被贬去处。
因着这个缘故,这两个县城的县令已经缺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补上。
陆丞相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戚尚书不是要将戚意嫁给温泽洛吗?
怎么还要往温泽洛往死路上推?
被贬去那两个地方的,基本上等于死。
他是不想将戚意嫁过去?
陆丞相掠过好几个念头。
“不行,他们都太年轻,不适合去那里。”司玉衡立刻反对,这会儿倒是要护着两人了。
陆丞相跟着道:“皇上,吏部的任命文书是早早就下来的,不可朝令夕改,否则会让人心不稳。臣以为,宁州城是最适合年轻人的地方,因为年轻人适应能力更强。”
司玉衡侧首盯着陆丞相:“陆丞相,陆大公子也很年轻,想必也可以适应的。”
陆丞相微微一笑:“下官的孙儿虽然不成器,但也没做出过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殿下无缘无故要让他外放,只怕是不能服众。”
言下之意,我孙子安分得很,六殿下你要公报私仇吗?
司玉衡做出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神色再难保持冷静,露出几分恼怒。
陆丞相看在眼里,乐在心上。
原来方宁还真是司玉衡的软肋啊?
看来传言不假,这两人的关系不一样啊!
不知道方宁要是折在宁州城,会对司玉衡造成什么打击?
昨晚的刺杀也不是没有一点用处,至少可以确定方宁在司玉衡心中位置不一样。
这样就好办了。
出了京城,能制造的意外就太多了,方宁必死无疑。
一个小屁孩而已,当真还有九条命不成?
他不信方宁每次都运气这么好化险为夷。
是落水还是坠崖又或者遇到悍匪,都是他说了算!
北境那个地方,虽然有大军镇守边关,但大军能管住的也只有靖临关了,其他的地方大军可管不着。
“戚爱卿,你怎么看?”皇帝问戚尚书。
戚尚书道:“朝令夕改确实不好。”www.bïmïġë.nët
皇帝:“……”
朕是要让你给朕一个台阶,不是让你将朕架在火上烤!
皇帝瞪了一眼不识时务的戚尚书。
方宁和温泽洛都是他要留给司玉衡的人,北境那是个什么地方皇帝能不知道?
这两人去了那儿十有八九是没命回来。
皇帝着实不希望他们这样没了,司玉衡还没有什么人可以用呢,他可是很看好方宁和温泽洛的。
只是平日里很强硬的司玉衡这一次也被陆丞相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有还手的余地。
最终,连皇帝都只能妥协,将方宁和温泽洛外放到宁州城。
下了朝,陆丞相就追上戚尚书:“戚尚书这是反悔了?”
戚尚书:“不知陆丞相所言是何意?”
“我随时恭候戚尚书改变主意。”
“陆丞相,吏部公务繁忙,就先失陪了。”
戚尚书拱拱手,也不管陆丞相如何变脸,大步离去。
陆丞相:“……”
他回头看了眼神色难看的司玉衡,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
司玉衡也有今天啊!
不然他还真的以为这朝堂是他六皇子说了算哦。
陆丞相心情愉快地离开大殿。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方宁和温泽洛被贬北境的事很快就传了出来。
翰林院的人都一脸懵逼看向温泽洛:他在翰林院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被贬得这么突然啊?还有方宁,在上书房授课,很得那帮眼高于顶的纨绔崇拜,怎么也会去北境?
温泽洛早已有心理准备,虽然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但依旧不慌。
不过面上还是演一下的。
自从被贬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就一副心不在焉,频频出错,连同僚喊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都好像被抽走了精神气那样。
陆言辛不禁幸灾乐祸。
如果不是方宁和温泽洛,现在京城风头最盛的应该就是他了,搞得现在他都像是一个笑话那样,被小地方来的小屁孩吊打得颜面尽失!
现在两人都被贬到北境,再也没有人碍眼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又要娶戚意,陆言辛整个人都不好。
为了前程,忍着吧!
相对于翰林院的暗潮汹涌,上书房的反应就激烈多了。
最激动就是九皇子了。
“为什么要将方先生贬到北境去?方先生做错了什么?我不要方先生离开京城,我去找父皇……”
九皇子还没说完就一溜烟跑出上书房了。
饶是九皇子这么小也知道,北境不是文官能去的地方,他要救方宁。
然而,皇帝根本不见九皇子。
九皇子在御书房外面等了许久,也没能被允许进去。
九皇子扁了扁嘴,作势就要哭。
一旁的宫人见状吓得了满头冷汗,赶紧哄道:“九殿下,皇上政务繁忙,要不您晚些再过来?您也知道,皇上最不喜欢处理政务的时候被打扰,到时候皇上会生气的。”
九皇子委屈:“为什么父皇要将方先生外放去北境啊?”
外放只是说得好听,谁都知道方宁这是被贬了。
那种鬼地方,有去无回!
宫人抹汗,小祖宗,放过他吧!
“小的也不知道,九殿下,还是快些回上书房吧?这会儿可是您上课的时间。”宫人只能硬劝。
九皇子并没有为难御书房的宫人。
“那我去找六哥。”
九皇子又跑了。
“殿下您慢些,小心脚下。”
里头的皇帝听到声音,便问身边的人:“小九走了?”
“回皇上,已经走了。”
“唉,朕都怕他的眼泪。”
作为皇帝,只是面上看着至高无上风光而已,实际上,他处处都受到牵制,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就像这一次方宁和温泽洛,他也是被逼无奈才下了旨。
正这么想着,司玉衡来了。
皇帝回过神:“小九不是去找他了?没碰上么?让他进来吧。”
司玉衡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但宫人还是能从他身上的气息感受到他的不爽。
皇帝自然也察觉。
他挥退了身边的人。
御书房就只剩下他和司玉衡。
“你是为了方宁和温泽洛来的?”皇帝开门见山,“小六,这件事父皇也无能为力,方宁向来聪慧机敏,怎么这次倒是叫人集齐证据弹劾了呢?”
“父皇怎么看?”司玉衡反问了一句。
“什么怎么看?”
“孩儿查过北境的军饷账册,亏空得厉害,如今北境这么乱,和这个不无关系。蛮族蠢蠢欲动,屡次侵扰我边关百姓,让百姓不得安宁。防守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有狠狠打一仗才能彻底震住他们。”
“打仗……谈何容易?小六,水至清则无鱼,北境军饷亏空的事朕一直都在想办法,但收效甚微。朕什么都知道,奈何动不了他们!”
“父皇不就是担心北境突然爆发战争,军需供给不上吗?”
“是。”
皇帝坦然点头。
“父皇,若非镇守靖临关的将帅对我大梁忠心耿耿,北境早就成了蛮族囊中之物。可将士打仗也是要吃喝拉撒的,让他们吃不好穿不暖,寒了他们的心,如何还能让他们全心全意?”
“道理父皇都懂,只是父皇……”
“所以孩儿让方宁和温泽洛去北境,因为除了他们二人,孩儿不知道还有谁能信任了。”
“你让他们去?”
“昨晚方宁和温泽洛确实在京城里也遇到了刺杀,但我需要一个由头将他们送去北境。父皇,您要相信孩儿,也要相信方宁和温泽洛,他们是孩儿千挑万选才找出来最合适的人选。”
皇帝深深地看了司玉衡一眼。
司玉衡继续道:“孩儿希望能彻底解决北境的困境,哪怕只有五十年没有战争,对百姓来说也是最好不过的。”
“小六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方宁和温泽洛能从那全身而退吗?”
“父皇,请给孩儿三年时间,孩儿会跟他们两人向父皇证明,宁州城也能成为北境的粮仓。”
“你有什么计划?”
“请允许孩儿暂时卖个关子。”
“星云,你长大了,比父皇想象中还要优秀出色,父皇忽然有些庆幸,你自小是在民间长大,比你那些兄弟更清楚百姓最想要的是什么。”
“父皇,孩儿只是希望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父皇分忧解劳。孩儿是父皇的儿子,也是大梁的子民,也希望大梁变得更加强盛,没有外敌再敢轻易侵扰我大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星云啊,可能父皇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在了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上面吧。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这件事父皇就听你的。”
“多谢父皇信任,只是这朝堂之上,需要防备的人太多,方宁和温泽洛这一行危机重重,孩儿还需要父皇配合一下。”
“行,你要父皇做什么尽管说便是。”
……
这一天,司玉衡跟皇帝在御书房为方宁和温泽洛被贬一事大吵一架,最后司玉衡是被赶出御书房的。
据说司玉衡的额头都被皇帝给砸破了,脸上还有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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