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约已经是晚上11点左右,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路逃离和战斗经历种种不知不觉间已经午夜。
一天分为24个小时的说法最初是由白色圣教的分支耶提纳宗——它的另一个名字是帕德罗西国教——所提出来的。由巧手的侏儒们所锻造的那座巨大的青铜钟据说现在仍旧存在于欧罗拉的圣白大教堂的最高处——尽管它现在已经不再属于帕德罗西帝国。毣洣阁
一千一百一十六年前它被挂上去的那一天,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了精确到分和秒的时间概念。
与教会一并崛起因为广泛的布教而传达到了里加尔大陆的许多国家的这种时间观念在十个世纪里已经变得深入人心,即便在外,人们依旧根据那依次升起的八轮明月来判断现在大约是属于什么时间。
11点钟是西芬克的魔力之月这个里加尔晚上所能见到最大并且最为明亮的月亮升起来的时间,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古代的拉曼人观察到随着它的升起和落下海岸的潮汐也会随之涨落——他们认为这是因为上面居住着拥有可以掌握天地的能力的神秘莫测的强大生物,因此也以拉曼语称其为“可敬的有魔力的月亮”。
它究竟是否存在魔力我们尚且不得而知,但那银白色透过堵着窗户的石块缝隙洒进来的明媚月光,确实让我们的小米拉盯得入了神。
一行人跑到了二层。马匹留在了下面而他们全部来到了大约是过去城主卧室的地方。说是卧室,但其实它的宽敞程度用来当比武场都够了。
已经腐朽破烂的大床上光秃秃的,似乎当年就连城主用来睡觉的那些昂贵的丝绸被子和帘子都被敌军卷席一空。亨利他们砸烂了大床从当中选出来一些木头,大部分都是破碎的甚至被蛀成了粉末的,但经历过两百年的时光竟然还有一些是完好的能够用来烧火的。
搭配众人之前搜集的木柴,两个世纪没有被点燃过了的壁炉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热腾腾的烟气从贯通正面墙壁的壁炉管道内通过,森林深处秋夜的些许寒冷立马就被驱散了。
逾越两百年,凄冷的城堡当中烟囱再次缓缓冒出黑烟。
曾经城堡的主人如今大约已经随风而逝了,而现在占领了它的甚至连人类都不是。不知是否那些两百年前建造它的、居住在这里的就好像米拉现在所做的那样仰望着西芬克的魔力之月的人们,可曾想过未来的某天会有这样的光景发生。
里加尔世界上有一句出处已经无从考据——这恰恰证明了它的内容——的谚语是:时间是世界上最为伟大的力量,它既能创造一切,亦能抹平一切。
不论是谁在面对它的时候都是平等的吧——让我们话归原处。清理干净了的大理石板地面上众人依靠着壁炉享用了一顿不算特别丰厚但十分满足的晚餐:主要是切片的面包,稍微烤了一下以后一股子麦香味就散发了出来,让一日奔波饥肠辘辘的人们胃口大开。
搭配一些风干的咸肉和足量的麦芽酒,这份迟来的晚餐也算是让人精神焕发。
就像水手们一样,长途旅行的佣兵和冒险者常常会带着酒而不是水。这是因为它们更加容易保存,并且酒精还可以用于伤口和食物的消毒。
大约是因为喝了一些麦芽酒的原因,米拉有些失神,她这会儿远离了壁炉在这个硕大房间右侧的地面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坐着,只是静静地盯着地上银白色的月光发着呆。
“在想些什么呢?”亨利本来打算走过去,但有个人比他更早一步。
在之前的共同行动中变得友好了起来的那位金发的年轻女士——亨利现在知道她叫做明娜,是伯尼的亲生女儿——歪过头这样问向白发的女孩,她接着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小声地聊着天,而亨利则转过了头,他不是那种会偷听女士之间聊天的无礼之徒——虽然其中一位还远远谈不上是“女士”。
贤者的举动让旁边坐在火炉前面的伯尼露出了一丝微笑,亨利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而伯尼架起了放在壁炉当中烧着的一个铁锅,用旁边的木碗倒了一碗热腾腾的什么东西,就递给了亨利。
“这是什么?”亨利皱起了眉,鼻尖嗅嗅。
“云杉茶,我在逃亡的路上顺带折的,亚文内拉人一天到晚都离不开这东西。”金发的小队领导者这样说着端起来就抿了一口,旁边的几名佣兵也走了过来拿起铁锅就往自己的木碗里头倒。
“……”看到亨利迟疑,伯尼“哈哈。”地笑出了声:“安心,经过这么大半天,我也算信任你了,怎么可能在里头下毒呢,而且你看,我不也已经喝了么。”
他这么说着,但亨利摇了摇头:“不是,我怕烫”
贤者这样说道,而几名都已经喝了起来的佣兵因为这句话愣了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这人啊……还真是捉摸不透,哈哈哈哈。”敞开了心扉显得十分豁达的伯尼用力地拍着亨利的肩膀这样说道,他接着又“唉——”了一声,叹了口气然后换了个语调:“最初开始的时候,我其实是打算让你去当替死鬼的。”
他这么说,然后看向了亨利,贤者没有应声,只是认真地往木碗吹着气。
“因为老实说看到一个人背着一把这么怪异的大剑还带着个小女孩,我只觉得你是个愣头青。”
“虽然有些对不起她。”伯尼望向了正在和明娜交谈着的米拉,然后又收回了目光看着亨利:“但那要怪也该怪你,不应该带着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出来”
“所以当时我其实只是想说点好话,骗你冲上去跟他们干架,为我们争取时间得以逃离。”
“但没想到你这家伙张口就是一句:‘跟我来’……”伯尼摇了摇头:“你真的是个捉摸不定的人,梅尔。”他说着,而亨利喝了一口云杉茶,新鲜植物被开水烫出来的有些酸味的饮料让贤者皱起了眉毛,他细细品味,然后开口对着伯尼说:“叫我亨利就行了。”
他这样说着,伯尼也点了点头,而一旁的那名年长的弓手——伊文则在这时候开口询问道:“那么亨利,你们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进入到森林之中的呢,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支佣兵小队的成员,并且那个女孩和你也不是主雇关系。”
沉着冷静的老斥候开口一针见血,而亨利从他的话语当中也判断出了些许的信息。
‘果然,袭击商队联合马车队的和袭击他们的是两支不同的部队。’确认了自己之前疑惑的亨利摇了摇头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并不是像你们那样遇上小股部队的,我是亚诗尼尔商会联合车队的护卫,我们遭遇到的是一支有步兵协同作战的正规重装骑兵队伍。”
他说道,这个消息立马就让包括伯尼在内的所有人皱起了眉头。
几名佣兵的神色变得相当严峻,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之后伯尼才一脸严肃地看着亨利,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的,句句属实?”
佣兵领导者这样问道,而亨利又是喝了一口云杉茶,他发觉自己好像有些喜欢上这个东西了——贤者点了点头:“爱伦哨堡上现在挂着的已经是西瓦利耶的旗帜了,我就是因为处在队伍前头看到了这个事先逃跑才活了下来。”
亨利毫不忌讳地说出了自己在战斗中逃跑的事情,但几名资深的佣兵都没有对此有任何反应——他们不是骑士不需要遵循什么骑士精神,并且一支有步兵协同的重装骑兵有多致命他们也是深刻明白的。
“是我们大意了吗……还是说这是早有预谋的……”伯尼显得极为头疼地敲着自己的额头:“这下子必须改变行程了啊。”他看向了伊文,满脸皱纹的老斥候同意地点了点头:“爱伦哨堡和亚诗尼尔最快也要两天半的路程,补给和检查一般是一个月才会有一次,假如西瓦利耶人只是伏击了任何靠近这里的人没有进一步推进的话,王国很可能对这次攻击还蒙在鼓里。”
伊文的谈吐表现出来一股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佣兵所应有的样子——但亨利并不为之所动,因为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们应该是打算先打下哨堡。”伯尼拿起了一根一头焦黑的木头,“呼呼”两下甩掉火焰以后在地上立马就画了起来。
“爱伦哨堡最为靠近因茨尼尔,加上附近两面都是森林,可以藏匿大量的人员。打下爱伦哨堡以后以此作为前进基地调来更多的人马对亚诗尼尔进行围城。”简单明了的地图配合话语揣摩着西瓦利耶人的意图,伯尼皱着眉,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
“我们必须改变行程,改变目的地,前往瓦瓦西卡。”伯尼这样说道,而伊文点了点头:“瓦瓦西卡是军事重镇,消息传达过去守军出发的话或许可以在他们到达亚文内拉之前在平原上截住。”
“嗯,就这么办了。”伯尼点了点头,一旁的那名年轻的弓手——差点一箭射向亨利的那位——则面带惧色地开口说道:“可、可是要去瓦瓦西卡的话,不是得向西前进才行吗,森林外面现在大概到处都是西瓦利耶的军队……”
“杰里科,这是事关城邦乃至于**存的大事,怎么可以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怂了呢!”伊文怒容满面地斥责他道,而杰里科立马就垂下了头,脸上惧怕退缩之色愈加旺盛。
“我们隐蔽行进就好了,趁着夜色,这个人数快马加鞭,应该可以在西瓦利耶人发现之前跑过去的……”伯尼这样说着,目光忽然再一次转向了亨利——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啊——”贤者把终于变得不那么烫的剩下那些云杉茶一饮而尽,然后满足地呼出了一口气。
“亨利……我想请你再度充当我们的引路人。”伯尼十分认真地对着亨利这样说道,而贤者立刻就对着他伸出了拿着空碗的手。
“?”金发的小队领导者呆了一呆,然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索要报酬,他当即又是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所以说你这人啊,还真是捉摸不透,明明身怀绝技,很多事情却都只是单纯得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他摇了摇头,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皮袋子:“这种时候一般人不都会大义凛然地表现出自己慷慨赴死的意向的吗,为了荣誉而死的那一套什么的。”
“两个亚文内拉金币,面值大约3200丹诺,这个价格怎么样?”他问道,而亨利点了点头,接过了金币,但手还是没有缩回来。
“不够吗?”伯尼的脸色变得有些不悦,两个金币的高价钱已经有些收买人心的意思了,这个人假如还要得寸进尺的话就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了——他这样想着,而亨利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云杉茶,不够,再给我来点。”贤者这样说道,然后伯尼再度愣住了,他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望去,但此刻铁锅已经是空了。
“罗德尼!”一头金发的小队领导者起了身,呼喊着负责管理淡水的矮胖佣兵。
“罗德尼!!”伯尼这样喊着,但目光四处搜寻都没有看到罗德尼的迹象。他稍微想到了一些什么,然后转过头,莱莎的身影果然也不存在。
“这家伙。”伯尼叹着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就在此时众人都听到了天花板上传来了一阵咚咚的声响。
“咚咚咚——”沉闷的声响让另一侧正在小声谈话的米拉和明娜也抬起了头望向那里,而伯尼再次加大了声音喊道:“罗德尼!!是你吗!现在可不是鬼混的好时候!”
“吱吱——”
“吱——”
“……”卧室内陷入了沉默。
“噢,那可不是罗德尼,该死的。”伊文和杰里科拿着武器就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左右地查看着,而米拉和明娜则瞬间跑到了火炉的附近待在了亨利的边上。
“我们应该堵住了所有的门窗啊,该死的这些东西怎么进来的——”旁边正在休息的蒂尔捂着受伤的胳膊咒骂着跑了过来拿起了武器,而亨利则在此时皱起了眉。
“你们没有堵上通风管吗?”他问道,就像是之前的士兵休息处一样,巴洛德式的建筑总是有着许多通风的管道。负责第三层的蒂尔回过了头,他有些发愣地反问:“你是说那些只有三只手掌宽的小四方开口?伙计,鼠龙的体型可是不下于一头牧羊犬啊,它们怎么可能钻得进来——”
他说着,而亨利沉默地站起了身。
“它们被叫做鼠龙是有道理的……”贤者从一旁靠火炉的墙壁那里拿起了他的大剑:“不是因为它们长得像老鼠就被叫做鼠龙,而是因为它们的生活习性跟老鼠几乎没有两样——一样繁殖力惊人,一样喜欢生活在各种各样的下水道。”
“特别是城堡的下水道,因为它们足够宽敞并且阴冷潮湿。现代的城堡很多都设计了铁栅栏就是为了防止鼠龙进入其中繁殖,并且王国甚至还设立有专门的捕猎队定期进入下水道去清理……”
“而要说到这种杂龙最像老鼠的地方,其实还在于它强大的无孔不入的能力。鼠龙和老鼠一样可以收缩自己的肋骨使胸腔变小,这使得它们能钻进各种狭窄的地方逃避体型更大的掠食者。因此决定它能否钻进去一个地方的只有不能变形的头骨,只要头能钻进去,那么它就能够整个钻进来。”亨利缓慢地叙说着,而前面的伯尼在他说完以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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