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沥青覆盖了整个地球,绿草迟早会冲破障碍茁壮成长。]
[——尹里亚·爱伦堡]
......
......
[part一·日志]
在巨山车站的议事厅旁侧,有四个巨人修造的大涵洞。
这些洞窟分做十六道关口,一路往外延伸,通向冰岛海岸警卫队的防务基地。
“这个小国没有正经的国防军,受到九个国家的保护,所有城市的常驻警力只有六百人。巨山车站就建在雷克雅未克的火山之底。”
江雪明跟着过关人员的队伍一路往前,在检疫关卡消毒取血,核验dna,灭杀维塔烙印。
在最后一道关卡,除了雪明以外,[joestar]的其他所有人都被拦下。
步流星和小七的癫狂指数徘回在[a+]。
杰森·梅根直接来到[规格外]。
喀秋莎作为杰森的侍者,得留在雇主身边看护。
威廉大哥的种族是巨人,想去人类世界要先找外务部的领导开证明。
流星当即扒在关卡窗口,一个劲的嚷嚷着。
“我看上去很像疯子吗?!喂!守关大哥!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呀!是不是这个仪器出问题了?”
“抱歉。”守关的防务武装人员举起麻醉枪,并没有将枪口指向流星,更像是在温柔的展示武力:“这是规定,巨山车站没有偏光六分仪,如果把你们放出去,咱们整个部门都得吃罚款丢工作。”
“在伦敦,天穹车站的检疫环节也没有这么严格。”雪明操着一口英语上前交涉,并且指着小七:“我的侍者癫狂指数原本就很高,她能自由出入天穹站,为什么巨山站就不行了?”
“因为这里是雷克雅未克。”武装人员低声说:“这地方是个国际港,也是旅游圣地,但是警察少,治安一般般——还是各个电竞赛事体育运动的举办地,世界各地的人都会跑到这里来,现在是后疫情时代,不光维塔烙印,新冠病毒也会外溢,如果没别的事,最好不要乱跑。”
守关的好哥哥如此说,在江雪明的乘客证件上盖了章,拍了拍雪明的肩膀。
“别把地表的病毒带到地下世界来哦。”
小七还想跟过去,立刻就被麻醉枪指着鼻子逼退了。
武装人员讪笑着,满脸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侍者大人,你们就好好呆在巨山站,或者跑去伦敦天穹站。从那里返回地表吧。”
流星拉着七哥回到遣退队伍里。
“嫂子,你上回跑去死偶机关,不也是从巨山车站出发的吗?那次这些家伙怎么没拦着你呀?”
小七立刻说:“我从火山口跳伞下来的,传唤铃任务的优先级是最高的。不用遵守这些规定。”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江雪明与小七大声呐喊。
“要不我也和你们一起?走泪之城的路回去?”
“不必!”小七非常懂事:“你先飞回hk!白露和唐宁小子在等你!boss应该也在等你!”
——毕竟傲狠明德的护命符还在江雪明手上,这事儿耽搁不得。
“行,我们回头见!有事打我电话!”
江雪明说完这句,便匆匆离开了。
......
......
搭上城际大巴,离开熟悉的伙伴身边,仿佛万事万物都变得安静又陌生。
巴车上的乘客寥寥无几,换上便服之后就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偶尔有热情的男男女女会彼此对视着,眼神碰撞时灵感也常常读懂对方的善意或敌意。
车窗外血红的落日刚从极远处的山峦间缓缓沉下,丘陵矮坡之间的广阔原野中,巴士就行驶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上。
除了车辆的广播声,车胎碾压石子发出的路噪,唯一能听见的,就是拂过脸颊暖风的啸叫。
偶尔有聚堆的乘客开始议论,雪明就拿起日志,默默将他们的谈话内容都记下。
“冰岛的雷克雅未克火山之下,有一座巨山车站。”
“这个巨山其实更像是巨人与山妖的混合词。”
“据说这座火山就是山巨人的骸骨,所有北欧生灵的生命起源地,就在这里。”
“不论是维京人,或是更早的尼人,他们的祖先曾经在这里生活。”
“他们相信唯灵论,类似德鲁尹宗教信仰中的万物有灵。山川、大地、动物、草木中都拥有灵魂。”
“半年过去了——我依然不知道尼福尔海姆是什么,红星山的尽头,那片冥界海洋中的巨人们是从哪里来的,以及海沟之底,那团好似树木和血肉的聚合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科研站的人们明确的告诉我们,不能将这些东西的照片录像往外发放,所有的一切都归纳进车站的α级机密协议中,我只能通过口述,向苏星辰大哥求教。”
“世上真的存在冥界吗?就像我们看见的,在那道[isa·依莎]构筑的冰晶墙垒之后,那座神庙就是冥府的入口吗?”
“巨人们说的[母亲],是海沟里的那团滚动的泥浆吗?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类似《星河战队》原着中作者笔下的[虫之神·buggod]——从海沟中露出部分类似真菌体与植物形体的纤毛,蕴含着强大的电荷能量。它露出地表的尺寸就有数万平方公里那么大,我难以想象这种生物在地幔之中的占地面积有多么夸张。”
“或许巨人说的是真的,这就是它们的母亲,这些巨人没有脐带,也不需要脐带——包括苏尔特和威廉,这些生物在诞生之初只有神秘莫测的卢恩楔石作伴,就像是身份证明。”
“星辰大哥也不知道我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在[天枢]的科研院,也记载过这种玩意——[文曲·文昌]是它的研究院与文献库,在这些地方,星辰大哥找到了相关的资料。”
“我们把它喊作厚土娘娘。”
“也叫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
“所有土壤中出生的生命,都来自厚土娘娘的怀抱。”
“不同的土壤养育了不同的人种,形成不同的聚落,变为不同的村庄,出现不同的语言——或许在神州大地的无尽黑暗之中,越过莫霍面来到地幔层,也能发现此类神奇诡谲的生物,像尼福尔海姆一样,也有地府阴司。”
“我一直都很苦恼,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几乎与天文地理数理科研这些事绝缘,小七还会拿我的文化水平开玩笑,我认为她说得很对。”
“对于破坏某个东西,把完整的怪物拆成碎片,这件事是我最在行的,至于其他的诡谲神奇,就交给术业专攻的学者,慢慢为我一一解答吧。”
“这趟旅途中,我起初最在意的是杰森·梅根。”
“他终于找回了曾经的侍者,也找回了魂威,但令我意外的并非是这些曲折离奇的灵魂,也不是杰森和温蒂之间复杂的感情关系。”
“令我意外的,是我与小七的感情——”
“——星辰大哥说,我和姜正初阿叔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dna对比验证的结果,我们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亲生父子,我觉得这是一句废话,或是星辰大哥编出来的谎言。后来叶北大哥又告诉我,我真正的生日是六月二十三日。”
“叶北大哥不会骗我,这么说的话,我已经二十三岁,也到了订婚的年纪,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小七提这件事。”
“有生以来,除了白露病重,我是第一次如此慌张,能明确的感觉到心率从每分钟五十一次提升到了七十次——虽然变化不大。”
“我在脑内想过无数次求婚的场景,但一般都以小七的昏厥抽搐而告终,就像是我在一年多前,第一次向她递戒指那样。”
“她是个非常贪心的人,与我这个日子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不会搞钱,她搞钱的速度又狠又快——几乎像吃人一样快。”
“她很美,说个很惭愧的事,我几乎从未主动去夸赞她的美貌,都是她单方面对我进行性骚扰,或许我在这方面表现得过于木讷了,偶尔为她梳头理发,整理仪容时,说起这些事都会令她少见多怪。”
写到这一页时,大巴车停驻在机场停车坪。
远方的市区建筑若隐若现,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哈尔格林姆斯教堂的灯光冲天而起,仿佛一道黄金瀑布,落去银河之中。
雪明终于从迷离的情愫中醒觉,他仔细想了想,这才明白,把私事写在日志本里多少是有点不妥的。
小黑猫看了肯定很开心,也会无心工作,沉迷嗑糖。
于是他将这几页都撕下,扯成碎片,塞进垃圾桶里,匆匆忙忙的去候机楼订票。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有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的金发男子跟了上来。
他蹲在垃圾桶旁,把雪明丢进去的纸屑都清出来,一点点拼凑完整。
他穿着厚实的黑呢衣,手指粗大,没有掌纹和指纹,光秃秃的掌面看上去像是婴儿的皮肤。
他揉搓着纸屑,从油墨的散碎纹理辨认出中文的排列规律。
最终将它们拼成完整的日志纸张时,比出一个大拇指,如定时炸弹的起爆开关。
“[sexbomb·性感炸弹]!”
洪亮有力的呼喊声从男人的喉口中传出——
——它就像魔术的咒语,一声令下。
纸张开始燃烧,迸发出金灿灿的火光,油墨与纸张的燃点不同,便在焰舌跳出一个个鲜红的字符,几乎把雪明写下的所有字都展示出来了。
直到纸张燃烧殆尽,男人直起身,在垃圾桶旁的路灯下露出真容。
他有一对蓝汪汪的眼睛,斑驳杂乱的金发盖住前额,两颊饱满颧骨高耸,鼻梁挺拔嘴唇有肉。
他穿着桃红色衬衫,立领让一条黑领带牢牢绑住,从锁骨到下巴却有怪异恐怖的特征——喉结和脖颈的大血管皮肤处,有湛蓝的闪蝶彩绘纹身。
黑呢衣非常修身,衬着他矫健有力的臂膀与躯干,硬牛皮裤子紧紧包住了他的臀腿,小腿肌肉和颈骨前凸后翘,皮鞋锃光瓦亮。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江雪明从路灯的阴影处走出。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要翻看我的日志?你...”
话说到一半,雪明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这家伙的长相在他看来太古怪了!
还记得陈富贵,纸扎铺的陈老板吗?
喜欢换对联的假洋鬼子,平易近人嘻嘻哈哈的美国人。
白露见了,要喊一声陈叔叔。
而眼前这位跟着雪明,要去垃圾桶里翻找雪明日志碎片的怪人——
——几乎与陈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不论是眼睛的颜色,发色或五官和体格。
除了神态与衣品,除了手掌的纹路和脖颈的闪蝶纹身以外,他们几乎就像是双胞胎。
[part2·生命力]
这下给雪明整不会了,没等他开口接着问话。
陌生男子主动递去乘客证件——
“——你好,我叫伍德,伍德·普拉克。”
紧接着男子拿出香烟,仅用响指这种奇妙的仪式,就点燃了卷烟。
“是未知地块fe33031到天穹车站线路,三趟列车的车长,司炉是我的妻子,也是中国人,这是她的联系方式。”
这么说着,男子就从衣服里掏出另一张名片递给雪明。
“我对你没有歹意,只是非常好奇。当你撕下日志的那一刻,我就无法制服心中的野猫,它在吠春,使唤着我,催促着我去看一眼你写下的内容。”
江雪明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他能感受到这家伙身上灼热如火的灵压。
且不论这位奇奇怪怪的车长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光是对方身上的魂威,就已经展露出十分可怕的破坏力了。
那是纯粹的火焰,纯粹的能量,能在冰岛天寒地冻的环境中徒手点燃纸张和香烟,甚至江雪明还没看见伍德·普拉克身上的魂威形体,力量已经率先一步迸发出来了。
伍德·普拉克接着说:“你随手丢掉的垃圾,从它落进垃圾桶里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属于你了,对吗?”
“嗯...”雪明眉头紧锁,严阵以待。
伍德:“我将这些日志残页捡起,把它们烧毁,才能确保其中的内容不被人发现。”
雪明:“谢谢...”
伍德:“不客气。”
说罢,雪明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终于确信——
——眼前这位长相神似陈老板的陌生人,确确实实就是铁道系统中的一位车长。无论是站台管理员,或是巨山车站的客服部都可以左证。
“伍德先生,为什么要偷看我的日志?”雪明不理解。
伍德:“你是无名氏的新当家,是车站中一个学派的领头羊,我想了解你。”
雪明:“就这么简单?”
伍德:“就这么简单。”
短暂的沉默过后,雪明正准备离开——
——伍德·普拉克却说起另一件事。
“江雪明,在六月二十三日出生,是《女巫安息日》中祭祀黑山羊神祇的日子,人们将儿女孩童献给魔鬼,让魔鬼吃下儿女的血肉,并且...”
江雪明勐然回头:“伍德先生!”
伍德:“我有冒犯到你吗?”
江雪明:“你说的话让我火大——很生气,你是故意要激怒我吗?我最讨厌,最愤恨的事情便是人肉买卖。要加上邪教和小孩子,那就是怒到极处一点就炸。”
“我不是在胡说八道,江雪明。”伍德·普拉克打开手机,展示着《女巫安息日》这副画作,是1798年西班牙艺术家弗朗西斯科所作的画像:“你确实出生在这一天。”
江雪明替伍德车长熄灭了手机荧幕,只觉这神神道道的家伙,比起陈老板要迷信得多。
“那又怎么样?能证明什么吗?我这个人很有趣?出生的年月日也有讲究?”
“不,恰恰相反。”伍德·普拉克打开大衣的纽扣,当着小伙子的面提了提裤头,把骷髅猫咪头的腰带往上提熘几分,表现得非常随意——
“——你身上迸发出来的生命力令我着迷,如果要把《女巫安息日》当做一个故事来说,你就像祭祀仪式上的孩童,作为祭品,你跳下祭台,先是逮住父母暴打一顿,又把邪神从神龛踢下,按在地上接着暴打一顿。”
伍德一手扶着腰带,另一只手以指为枪,向着他自己的太阳穴。
“这份强大的生命力,正如岩石下的草种,哪怕沥青盖满了整个地球,绿草也会冲破障碍茁壮生长,它吸引着我,就像是磁石与铁块那样,我不由自主的被这份引力拉来你身边了。”
雪明听了只是一个劲的挠头——
——最后他也不避讳,单单用灵体帮伍德车长修好了皮带上的猫猫头卡扣,免得裤头接着往下掉。
......
......
巨山车站的客服部。
客户经理与车长夫人在吃晚饭,两个已婚女性的谈话大多都关于家庭。
关于丈夫和孩子——
——其中就有伍德·普拉克的妻子。
车长夫人说起这么个事。
“收获季来了,我老公一天到晚没事做,就喜欢往外跑。”
客户经理不以为意。
“他清廉正直,不像是拈花惹草的人。”
车长夫人愁眉苦脸的。
“我也不是担心他出去找女人。”
客户经理反问。
“那你担心什么呀?”
车长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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