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进宫还是年节。
彼时宫中大宴,为彰显天家恩宠,包括齐予恭在内的从各个封地送来的质子们全被召进宫,知书达理又英姿勃发地往大梁圣上前走一遭,满朝文武纷纷称赞,齐予恭却只觉可笑。
不过是将人当把戏看。
从那时起,齐予恭便生出要回北齐的念头,也为此做了许多谋划。心中更是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要来大梁皇宫。
谁知今日他就主动求见大梁圣上。
来前想了一夜,此时的齐予恭俨然非常平静。他在原地等着,终于等到内侍宣他觐见,他稳步入内,朝大梁圣上拜下。
“参见圣上。”
“起。”
大梁圣上正值壮年,一双眼淡淡看过来时,目光极其深邃,似乎能将人给看透。
圣上就这么看着齐予恭,道:“你来大梁多久了?”
齐予恭答:“回圣上的话,十五年。”
圣上又问:“你多大了?”
齐予恭答:“十九。”
圣上道:“不小了。”转而问,“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齐予恭这便重新拜下。
这一拜比起刚才那一拜,似乎多出点肃重感。
圣上垂眼觑着他。
待听到“恳请赐婚”,圣上神情未动,只继续觑着。直等听到“小郡主”三字,圣上才终于有了点反应,重新打量起齐予恭。
早年北齐与大梁交战,北齐战败,不得已将年幼的世子送走当质子,以保全北齐上下。大梁大胜,然则班师回朝途中,军中战神,也就是赵倾的生父被奸人陷害,中毒身亡。战神那身怀六甲的夫人闻讯大恸,不足月便发动,拼命生下赵倾后没能撑住,也跟着撒手人寰。
圣上怜惜赵倾刚出生就没了父母,便将其接进宫里来,亲自抚养至今。
养了这么些年,赵倾即使不是圣上的亲女儿,却也同亲女儿没什么差别了。
可如今,北齐世子竟求娶赵倾?
圣上打量齐予恭良久,才问:“你可知,郡主生父,是如何没的?”
这点齐予恭自然是知道的。
他便答:“遭奸人下毒。”
这个奸人乃是大梁朝中的奸人。
战神之死究其原因,是与北齐无关的。
并且过往这十五年,北齐与大梁的关系逐步缓和,每每北齐来信,除去对世子必要的关心与问候,信中也多多少少都会隐晦提及,大梁国力与日俱增,偏居一隅的北齐再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去与大梁相争。
只要大梁圣上不糊涂,再励精图治个一二十年,大梁迟早能一统中原,达成万国来朝之象。
有这种前提在,北齐与大梁交好投诚,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也就是说,齐予恭和赵倾之间,并没有那些话本里写的诸如你父亲杀了我父亲,我母亲杀了你母亲,抑或是你的国家毁了我的国家,我的军队灭了你的军队这种曲折的家国仇恨。
他们两人之间,除去身份上的些许不同,实在没有过多的阻碍。
诚然,眼前的大梁圣上,其实也算是一个阻碍。
齐予恭想着,道:“我与郡主……一见钟情。”
圣上道:“哦?”
齐予恭道:“今日本该郡主与我一同入宫。”
然而郡主没来,齐予恭自己来的。
若郡主来,以圣上对她的宠爱,她要齐予恭给她当夫婿,圣上找再多的借口拖延再久,也势必会同意。
郡主不来,那就纯粹只靠齐予恭一人,以他北齐世子的身份,圣上如想拒绝,那他还真没有更多更好的办法。
但齐予恭还是自己来了。
他的态度可谓相当明显,圣上终于正视起这桩赐婚。
昨日郡主让人来宫里传信,说找着了满意的夫婿,圣上有立即差人去查,查到北齐世子身上,说齐世子被郡主强留在王府里,当时圣上听了,也只道是郡主长大了,没有给予太多关注,还想如若郡主乐意,养几个面首也无不可。
孰料这被看中的面首,今日就独自一人进宫来,跪在他面前说要娶郡主。
倒还是个男人。
圣上心中有些微妙。
却突然想起什么,问齐予恭:“郡主知道你进宫?”
齐予恭道:“郡主不知。”他说,“我走时,郡主似乎还未起。”
圣上心中更微妙了。
试想那么个对着他都敢蹬鼻子上脸的娇娇,一觉醒来就被告知自己相中的夫婿居然一声不响地跑出王府……
圣上看向齐予恭的目光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怜悯。
“行了,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圣上最后说道,“郡主是朕一手养大的,她的婚事,朕要好好考虑考虑。”
齐予恭退下。
此行虽未得到想要的结果,但至少在大梁圣上跟前过了眼,希望不小,齐予恭出了宫门,抬眼就见徐公公正在马车跟前等着。
徐公公一大早就来了。
没办法,任世子府里谁听到世子居然孤身一人去求见大梁圣上,都得赶紧过来。
眼见世子平平安安,甚至是有些轻松地出来,徐公公紧绷着的心弦松了松。他一路小跑着迎上去,问:“世子,如何?”
“圣上说考虑考虑。”齐予恭实话实说,“还是有希望的。”
徐公公问:“您怎么不和郡主一起?”
齐予恭道:“这是男人的事,带上郡主算什么。”
徐公公道:“是不算什么。可世子您想过吗,依郡主那性子,她要是知道您进宫不带她,她得发多大的脾气?”
齐予恭一顿。
徐公公又道:“听闻郡主在圣上面前都敢发脾气……您以为您能比得过圣上?”
那自然是比不过的。
于是加快步伐迅速上车,齐予恭敛着眉让迅速赶去王府。
到了王府,齐予恭刚从马车里出来,就听从王府中传出的动静颇有些乱糟糟的,不知出了何事。
齐予恭站稳,还没着人去通报,王府大门轰然大开,碧桃带着一列人从中走出,陡然望见齐予恭,顿时一愣:“齐世子?”
齐予恭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郡主呢?”
“郡主啊,”碧桃左顾右盼,包括她身后的那列人,谁都不敢和齐予恭视线对上,“郡主她又……离家出走了。”
齐予恭:“又?”
他只重复了这么一个字。
然而仅仅这一个字,便硬生生让碧桃后背发凉。
碧桃当下更不敢和他对上视线,期期艾艾道:“郡主她,她有时爱耍小性子,耍着耍着,就容易冲动,离家出走……咳,不过多半过几个时辰就会回来了。”
齐予恭道:“这次走了几个时辰了?”
碧桃道:“约莫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刚好是他出王府的时候。
齐予恭不再多言。
他转身,却也没上马车,而是上了护卫的马,缰绳一扯,便作势要离开。
碧桃这时终于敢看他。
见他就这么要走,碧桃问:“齐世子,你是要去找郡主?”
齐予恭说是。
碧桃问:“你知道郡主去了哪里?”
“不知道。”齐予恭答,“找找就知道了。”
他策马离开。
大梁京城极大,占地是北齐王都的数倍。因是质子之身,到底和寻常世子有着不同,齐予恭除去一些无法推却的宴会,等闲并不常常出门,故此他对大梁京城的道路布局等并不十分熟悉,只能走一段是一段,尽可能地往人多的地方走。m.bïmïġë.nët
经过昨晚的说话,齐予恭对小郡主也算有些了解。她喜欢玩,喜欢热闹,她是不喜静的。
她离家出走,应当会找个热闹的地方玩一玩,玩够了气消了,就回去了。
可现在过去两个时辰,碧桃都要出来找她,可见她的气还没有消。
难不成她以为,他一大早出府,是为了躲她?
回想起昨晚那个吻,齐予恭握紧手中缰绳,打马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却始终没能找见小郡主。
又行至一条街上,齐予恭环顾片刻,没有相似的身影。
他正待去下一个地方,却忽然若有所感,抬头朝前方一座酒楼看去。
只见那酒楼二楼,临窗的雅间里,他找的人正素手支着下颔,一脸漫不经心地听坐在对面的人说话。
距离不太远,齐予恭看得清楚,那对面的人赫然是京城中素有美名的一个世家子弟。
最常听到的褒奖是那句“譬如芝兰玉树”,京城里不少贵女都对其很是追捧。而更近的消息,是前些日子这位世家子弟与其余郎君一同进宫觐见,却独独他一个被大梁圣上多留片刻,好似大梁圣上很看好让他给小郡主当夫婿。
而此刻,小郡主正和这位世家子弟坐在雅间里说话。
这不是相看夫婿,还能是什么?
齐予恭眼神慢慢变沉。
随后就见不知那世家子弟说了什么,小郡主勾了下唇,还是那样漫不经心,懒洋洋的。
她只这么笑了下,没接话,目光也不再停留在那世家子弟身上,随意一转,转到手里把玩着的茶杯上,再一转,就转到窗外街道上,与齐予恭对视了个正着。
齐予恭眼神更沉。
卿衣却有些惊讶。
他不是一大早就跑了吗,现在这个样子,是跑到一半后悔了,就又回来找她?
“他没跑。”系统解释了这么句,却也很坏心眼儿的没继续解释齐予恭先前去哪干什么了,显然是想看好戏,“不过目前这么个情况,我觉得可以用一句诗来概括。”
卿衣问什么诗。
系统这便抑扬顿挫、满怀情感地念:“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念完还赞了句好诗,好诗。
作者有话要说:卿衣:这下轮到我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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