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在于王医生喊的那句“别杀我”。
起初卿衣还以为王医生是看到段廷身后的恶灵,才会脱口而出这么句,直到她站在王医生的那个位置,发现以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恶灵,只能看得到段廷,卿衣当时就怀疑在四楼办公室里攻击王医生的人是段廷。
毕竟她打开柜子就见到了段廷,不管从时间还是地点看,段廷都是最可疑的那个。
随着第二次找到王医生,王医生说让他受伤的是夜行者,卿衣这才在段廷和夜行者之间划上等号。
后面就很简单了,卿衣悄悄拜托系统在这个世界的网络上搜索,看像段廷这种不属于人,也不属于恶灵的特殊存在,一般都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被困之地。
本以为这方面不好查,谁知系统很快就查到,只要是真心实意地想带对方走,那么哪怕对方是个恶灵,也完全没问题。
正因如此,这个世界即使是大都市里也存在着不少恶灵,它们和人一样共同生存着,已经不能算是寻常的灵异世界,总局这才划分进比较高等的恐怖类,成为恐怖世界。
“你看,这样就出来啦,”卿衣晃着段廷的胳膊,“我没骗你吧?”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医院后门,正在草坪上站着。
护栏外的街道还是很荒凉,也没有人来往,但好在天色亮堂,朝阳初升,那种荒凉感就也慢慢消减,隐约还能听到遥远处传来的人声。
这些在卿衣看来,如同呼吸般自然熟悉,可在段廷眼里,却有种无所适从的陌生感。
他不自觉地再度握紧卿衣的手。
卿衣说:“是在医院里待太久了吗?不怕啊,我陪着你呢。”
她抬起空着的手,抚摸上他后颈,轻轻地摩挲。
这动作很显然有抚慰到段廷,他手中力度慢慢减弱,目光也慢慢恢复平静。
卿衣说:“好点了吗?我带你回我家。”
话音刚落,感到才放松的力度骤然加大,她笑了下,说:“不用担心,我家里就我自己,我没有父母。你应该也没有吧?”
段廷果然重新放松下来,答:“没有。”
卿衣说:“那刚好,咱俩谁都不用见家长,轻松。”
段廷说:“嗯。”
卿衣说:“先出医院吧?厉哥还在对面等着呢。”
段廷说:“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卿衣说:“你以为就我一个人猜出你是夜行者啊?”
就厉哥临走时比的那个口型,小心,不用想都知道厉哥即便没有猜出他就是夜行者,多半也在怀疑了。
果然,出了医院护栏大门,街道斜对面,穿着JK制服的少女正在那儿站着玩手机。
一缕阳光温柔地洒落在少女脸侧,那弧度温软极了,仿佛岁月静好,恐怖医院的夜晚已经成为过去。
听到脚步声,少女抬头,声音同样温软。
她说:“哇靠,宁柠你还真把他给带出来了?牛逼还是你牛逼!”
岁月静好的形象瞬间破碎,卿衣抬头看了看云彩。
突然有点幻灭呢。
三人重新汇合,卿衣问了厉哥住址,发现可以顺会儿路,三人就迎着阳光轧马路,随便聊着。
说是聊,其实也就是卿衣和厉哥讲话,段廷只听,不怎么开口。
他困在医院里太久,每逢夜晚醒来,不是杀戮就是觅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外界了。
他就这么沉默地听两个少女叽叽喳喳地讲哪条街的早餐店好吃,哪个牌子的化妆品好用,哪个明星的电视剧好看……
讲过整整两条街,厉哥忽然停话,变得安静。
卿衣也没说话。
再走过一条街,前方人来车往,车水马龙,他们真正是离开恐怖医院的范围,回到正常的人类世界里,厉哥鼓着腮帮子,又长又慢地呼出口气,说:“可算活过来了。”
原来刚才之所以一个劲儿地聊日常,是为了摆脱恐怖医院带来的影响。
这一夜的经历不管吓不吓人,总归是不太阳光,也不太健康,万一情绪没处理好,非得留下心理阴影。
卿衣说:“缓过来啦?吃早餐去?”
厉哥说:“吃!我请客!”转而问段廷,“你能吃我们吃的五谷杂粮吗?”
段廷说:“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
厉哥说:“那行,待会儿一样全要一份,你试试看能吃哪些。”
段廷说:“谢谢。”
厉哥说:“客气啥,都共患难的朋友,说谢谢就见外了。”
他们去了刚讲的那家好吃的早餐店。
刚过六点,早餐店人不多,厉哥望了一圈,指了个角落里的空桌让卿衣带段廷过去坐,免得太靠近陌生人,可谓是非常照顾刚刚出来的段廷了。
之后就如厉哥所说,各式早餐全点了份,一样样地摆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
尽管坐在角落,但三个人点了这么多的早餐,还是有人投来目光。好在厉哥和卿衣坐在外侧,两个少女挡住并无视了这些目光,期待地看着段廷。bïmïġë.nët
段廷垂眼看了看,最先选择了碗小米粥。
小米粥刚从锅里盛出来,很烫,他捏着勺子舀了点,吹凉了送入口中。
两个少女的期待瞬间转变成紧张。
段廷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只咽下去后点点头,说:“可以。”
卿衣一下子笑起来。
刚才的紧张瞬间被抛之脑后,她说:“你再试试豆浆?”
段廷依言喝了口豆浆。
然后点头,说可以。
接着又试了油条、蒸饺、小笼包等,段廷的回答一律是可以。
中间学着厉哥去蘸辣椒油时,他还额外点评了句好吃。看来是个潜在的辣党。
卿衣没吃。
她仔细观察着段廷的神色,顺带让系统也实时检测他的身体指数。
确定段廷是真的可以食用这些,他体内的消化功能也正常运作,并不会造成过后反胃腹泻的状况,卿衣这才放下心来。
刚拿起筷子,段廷已经夹了个煎饺吹凉了,喂到她嘴边。
“这个很好吃,”他说,“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卿衣张嘴咬下。
外焦里香,确实好吃。
卿衣吃完夸他:“你学得好快啊。”
段廷说:“我好像很久以前吃过这些东西。”
卿衣说:“多久以前?”
段廷说:“不太记得了,应该有好多年了吧。”
他这么一说,卿衣想起恐怖医院里那些泛黄的纸张、发黑的血迹,按照王医生说的还结了厚厚的蜘蛛网,确实得好多年。
卿衣心中禁不住的疼爱泛滥。
还好她带他出来了。
她想,不然就那种环境,换成是绑定了系统的她长年累月地待着,恐怕也要不了多久就得退化成只会杀戮。
吃过早餐,走到十字路口,三人就得分开了。
“我走了,”厉哥挥手,“有空再约啊。”
“嗯,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穿过斑马线到街对面,厉哥回头,见卿衣和段廷还站在那儿,她不由又挥了挥手。
卿衣也挥手。
目送厉哥远去,卿衣带着段廷往家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未来的打算。
首先要解决的是段廷的身份问题,其次是让他逐步适应人类社会,再来是……
段廷认真听着,时不时地点头。
被问及有没有什么感想或者意见,他说:“没有。你安排就好。”
卿衣说:“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段廷说:“卖了我给你数钱。”
卿衣说:“这么乖。”
乖乖的段廷就这么被牵回家。
因为玩了一整夜,刚才走路还没觉得,这一看到床,困意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卿衣打了个哈欠,却还是准备洗个澡再睡。
卿衣问段廷:“洗浴用具你会用吗?”
段廷说:“会。”
他在医院里的时候,每次睡前醒后,都会注意清洁身体。
他不喜欢带血腥味入睡。
卿衣说:“那我就不教你了。赶紧洗吧,我快困死了。”
段廷说:“我睡哪?”
卿衣说:“你还想睡哪,肯定是和我一起啊。”
她这理所当然的样子,看得段廷不说话了。
他微微抿唇,眼神也有点沉。
一般情况下,男性洗澡比女性快。
但段廷念着在医院里砍了太多尸体,身上血腥味一定很重,就仔仔细细地洗了好几遍,确定闻不到半点血腥味才出来时,卿衣已经吹干头发睡着了。
睡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的大床上,少女躺在靠墙的里侧,乌黑长发柔顺地披散,脸颊白里透红,瞧着就是个又甜又软的小绵羊。
段廷看着,有点想亲她,却又怕把她弄醒。
她和他不一样。
她是人,活生生的人。
人想要健康地生活下去,必须保持良好的睡眠。
想到这里,段廷打定绝不能打扰卿衣的主意,却也没上床,而是出了卧室,去别的房间转了转,熟悉格局构造。
毕竟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来到阳台,段廷俯瞰着这座非常陌生,却又繁华热闹的城市。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是许多年都没有再体会过的感受。
他站了很久。
那些永无休止的杀戮的记忆在此时悄无声息地淡去,他目光平和,无论神情还是心情,都变得非常安宁且平静。
再看了眼远方天际线,他离开阳台,带着满身的太阳气息回卧室睡觉。
没定闹钟,卿衣睡到自然醒。
她手一动,就摸到形状分明的紧实腹肌。
这腹肌手感实在好,卿衣闭着眼,摸了又摸,颇有些爱不释手。
摸够了就往下,想干坏事。
直摸得被腹肌的主人抓住手,她才睁开眼,说:“早上……不对。”她看了眼没拉紧的窗帘,“下午好。”
段廷说:“还睡吗?”
卿衣说:“不睡了。趁夜晚还没来,这大白天的,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鉴于段廷身娇体软的特质,卿衣稍微挣了下,就挣脱开他的手。
他却也没再阻拦。
于是卿衣毫无阻碍地摸回去,开始她口中“有意义的事”。
段廷喉结滚动了下。
他又在吞口水。
当然这并非他被她灵魂的气息所引诱,而是……
他翻了个身,将卿衣压在身下。
睡裙领子被扯开,少女肌肤柔嫩白皙,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像是一道刚出炉的精致点心。他埋头,明明是从未尝试过的生疏,却被本能与**驱使,一切都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但也没真的做到最后。
这具身体是货真价实的少女。
于是喘息着停下来,汗珠淌落,夜行者的眼里充斥着极浓烈的占有与侵略,以及无法满足的焦躁。
卿衣撑起身子,安抚地亲吻他。
她还惦记着他嘴唇上的伤口,就吻得很轻,柔柔地触碰过去,避免让伤口撕裂。
这样隔靴搔痒的亲法,换作别的男人,那是得被撩拨得火气加倍,可放在段廷身上,却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彻底平息后,他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窝,整个人乖顺得宛如一头大型犬。
“起来啦,”卿衣笑着说,“你比厉哥还重。”
岂料段廷说:“我没有体重。”
卿衣:“?”
不是。
她就随口一提厉哥,怎么他也学厉哥说话?
说好的不吃醋呢?
却听段廷又说:“这是我对你的心太重。”
这句情话听得卿衣心里头一塌糊涂。
她不由又轻轻亲吻他嘴唇。
后面的发展基本和卿衣计划的一样,没发生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
这其中,段廷还自主搞定了工作问题。
在这个世界里,像恐怖医院这种供人解谜逃脱的设施非常多,不论地点,连位于大山深处的小村庄里都有诸如恐怖古井等,圈子非常成熟且庞大。段廷的工作就是担当临时同伴,和那些想玩却怕死不太敢,或者自身武力值较弱的人一起去玩,有点保镖的意思。
卿衣也没拦着段廷不让他去。
据系统搜索,恐怖医院的夜行者,超脱人类与恶灵的特殊存在,不管放哪都是终极大BOSS的水准,别的恐怖设施里的BOSS没几个能比得过他的。
果然,段廷才接了三四次吧,他在圈子里就已经有点名声了。
但凡雇佣过他的人,顶多鸡蛋里挑骨头说他太沉默,跟个闷葫芦似的不爱讲话,除此之外全是夸他的,尤其是用匕首的时候,简直帅得不要不要的。
倒没人说他身娇体软。
只要卿衣不在,段廷就只是那个神秘又危险的夜行者,身娇体软什么的和他没关系。
段廷的名声在圈子里越发响亮。
对此,卿衣关注了两个月,见他接活儿一次比一次更得心应手,也没谁投诉说他不敬业,卿衣就没再管了。
被困在医院里那么久,这出来后,只要不做犯罪违法的事,他怎样都可以。
他过得开心就行。
……
和前面的任务一样,卿衣在这个世界待了挺长一段时间。
不过她也没待个十年二十年,因为早在带段廷离开恐怖医院后不久,任务完成积分结算,她的总积分已经达到传说级考核的最低要求了。
对此,系统给出的提议是像之前精英考核那样,她留在这里等他,他自己回任务点,交完任务带她真身过来,直接开启考核。
这样就少了个回去的步骤,即减少从精英晋升为传说级所需的任务数量。
有这么个前提在,卿衣如果能一次性通过传说级考核,以后的积分加成会比寻常传说级的要高,更方便后续冲排行榜名次。
卿衣听完,很干脆地点头:“听老父亲的。”
系统说:“那我去去就来。”
系统去了,很快又回来。
趁卿衣替换真身,系统说:“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回去看到了什么,说出来都能吓你一跳。”
卿衣说:“说来听听呗。”
系统说:“你积分排行榜爬到131名了。”
卿衣说:“才131?我这次居然连前100都没进?”
系统说:“正常啊。别看前100里有90个没晋升传说级,还停留在精英,其实很多都是觉得自己还达不到可以通过考核的地步,就一直做任务积累经验,这么做下来,砸在手里的积分肯定多。”
卿衣说:“也对。”
也就是她因为和左知年互相成就,让她有足够的底气,才敢这么快挑战传说级。
不然按部就班的话,她估计也得做几十次任务才敢挑战吧。
系统又说:“还一个重磅消息。”
卿衣作洗耳恭听状。
系统说:“Z第二了。”
卿衣说:“这么快?”
系统说:“嗯,我听人说他好像也是今天刚交的任务。”
卿衣说:“怪不得我今天没见到他。”
系统说:“可能是他察觉到你准备离开了吧。”
卿衣说:“那就离开吧。”
系统说:“不急,我先给你讲一下传说级考核的具体要求。”
和精英考核不同,传说级考核除去要求任务者真身上阵外,更需要注意的,是不允许携带系统,以及不允许持有记忆。
并且考核内容不是从总局的未完成任务里随机抽取,而是依据任务者生前的经历进行改编,以假乱真,这无疑是大大增加了考核的难度。
正因此,积分排行榜上前100里,至今只有包括Z在内的10个传说级。
“这次考核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系统严肃道,“我没法帮你,我只能在任务点等你。”
卿衣点头:“我知道了。”
系统说:“你的生前……你要不要等两天再考核?”
卿衣说:“不用。你直接开吧。”
看她这浑不在意的模样,系统悄然叹口气。
作为绑定者,系统对卿衣生前的经历不算多深入了解,但也知道个大概。
比如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让左知年叫她卿卿,再比如知道她为什么对上学那么深恶痛绝。
老父亲想着,又叹口气,按下了传说级考核的开始按钮。
卿衣没有立即被传送去考核世界。
直等考核内容发过来,系统给卿衣看了,内容要求是让她攻略学校里的男神左知年。
学校……
卿衣眼神暗了暗。
系统问:“记住考核内容了吗?”
卿衣说:“记住也没用啊,我不是得被屏蔽记忆。”顿了下,“我能给自己催眠吗?”
系统说:“什么意思?”
卿衣说:“就像左知年那样,他不是屏蔽记忆做任务吗,可他一直都记得叫我卿卿,我可不可以也催眠自己记得攻略他?”
系统说:“平常任务是允许这种方式,可你是考核,考核不允许。”
卿衣说:“那只能寄望于我的肢体记忆还记得左知年了。没记错的话,这种考核,左知年参与进来,也是得真身上阵吧?”
系统说是。
卿衣放心了。
系统说:“躺下来,我给你屏蔽记忆,然后就把你送过去了。”
卿衣依言躺下。
临闭眼前,她说:“老父亲,你说我能成功通过考核吗?”
系统说:“尽人事,听天命。”
卿衣说:“顺其自然?”
系统说:“对。”
卿衣闭上眼,很快睡着。
……
这里是本市重点高中。
同时也是本市价格最为高昂的贵族学校,能够进入其中学习的,除特招生外,绝大多数都是家世优越的豪门子弟,天生就有着高起点。
而在这些高起点中更高的,毫无疑问是校内风云人物,如公认男神左知年,如秦家大小姐秦伊。
前者不用多说,后者就得说一下了。
因为这天,新学期第一天,以转学生的身份进入秦伊所在的高二五班的卿衣,惹到了这位大小姐。
“长成这个样子怎么不戴口罩!”秦伊厌恶地皱眉,“你吓到我了!”
卿衣没接话。
她手里拿着水杯,原本打算去前面饮水机接水,谁知道路过这位大小姐的座位时,被大小姐看到了她的脸——
从额头到右眼,再到颧骨,隐约还留着手术线痕迹的长长的通红的疤痕。
秦伊说:“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
卿衣仍然没接话。
还是班长看不下去,过来小声说:“刚才班主任说了,她声带还没痊愈,暂时说不了话。”
“哦,毁容了,还是个哑巴,”秦伊表情更厌恶了,“生病了怎么不在家呆着,专门来学校吓人?有病啊!”
班长说:“秦伊,都是同学,别这样。”
秦伊说:“你给我闭嘴。”
班长不敢出声了。
不过因为班长三番两次的打岔,秦伊也懒得跟个毁容的哑巴计较。
她摆摆手:“赶紧滚,别让我看到你的脸。”
卿衣抬脚往饮水机走,自始至终都没搭理秦伊。
而假如系统在这里,那么他绝对能认出,秦伊的相貌,分明和没有毁容的卿衣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世界!
下章0点前,如果提前写完就提前发,不熬夜的先睡,明早醒来再看也一样
祝全天下的父亲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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