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这天傍晚,“钉子”和“锉刀”出现在绵水县城。“钉子”先给王怀忠打了个电话,王怀忠约好二十分钟后在自己办公室见面。
“钉子”和“锉刀”都做了简单的伪装,“钉子”贴了假胡须,戴了墨镜。而“锉刀”一根大灰围巾包住了半边脸,还戴着一顶皮帽子。看上去,一个像卖“跌打药”的,而另外一个,则像是个靠算命糊口的骗子。两个人走到王怀忠办公室门前的时候,赖虾米刚好从里面出来,看到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赖虾米伸手在腰杆上摸枪。“钉子”的嘴角闪现一丝冷笑,“锉刀”则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王怀忠好像看见门口发生了什么一样,大声说:“赖师爷,让他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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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虾米才惶然让开,看着他们俩进门又咔哒一声把门关上。赖虾米迅速在脑海的库存里搜索这两个人,发现根本是从来没见过。赖虾米想,王怀忠县长这是又要搞事情?
办公桌上摆了不少照片,王怀忠不时换着角度看,以至于他的脖子那会儿成了最活跃的关节。照片上是穿着军装的死人,面部膨胀污秽,变形失色,充满恶心的气息。王怀忠看了一会儿照片,用指关节敲着桌面说:“也看不出是任六指啊!”
“钉子”便走向前,指给王怀忠看,说:“站长大人,你看他的肩章,上校军衔。他们那几个人里,只有任六指是上校……”
王怀忠收起照片,两手交替玩着,扭头问“锉刀”:“就发现了两个死人?”
“锉刀”说:“是,野猫崖一个士兵亲自带我们去的,他说人就是他埋的。只有一个坑,里面也就两个人,并排着。”
王怀忠说:“他一共埋了几个人?问过吗?”
”锉刀”迟疑了一下,说:“他只远远给我们指了一下位置。”
王怀忠又扭头问“钉子”,说:“你们有没有怀疑,这其中可能有诈?”
“钉子”迷糊了,说:“站长,他们都是头部中枪,是看不清面目,可要说有诈,也不可能啊?”
王怀忠把照片丢在桌面上,拔出手枪指着“钉子”和“锉刀”说:“把衣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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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干什么?大冷天的。但“钉子”和“锉刀”还是了解王怀忠的为人,不脱衣服的话,他真会开枪。两个人把外衣脱了丢在地板上,王怀忠又说:“你穿他的,他穿你的。”
“锉刀”刚把衣服穿了一半,豁然开朗,说:“站长,属下明白了。任六指可能金蝉脱壳。”
王怀忠走过去,拉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拿出几个大洋塞在“锉刀”手里,说:“再去调查!”
“锉刀”出去后,王怀忠显得不耐烦,冷声对“钉子”说:“去找赖师爷,叫他在监牢里给你找一间房,禁闭三天再出来接着暗查此事。”
“钉子”敬个礼,说声“是”,抱着一团衣服出去了。
……
封啸天作保把常守业救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完大年,前前后后也就二十来天不足一个月,一个儒雅帅气的小伙子就被绵州的黑衣队活脱脱折磨成了一个可怜的瘪三,好在一条命尚在。常守业的额头上有一块老大的淤青,左边的脸肿的厉害,像口腔里含着一枚鸡蛋的样子,走路的时候,他的左手按住肋腔,说明有内伤……更让人心痛的是,常守业往日那自信而总有火光闪烁的眼神,变得怵怵的,如将死的瘟鸡。
封啸天愿意作保救常守业,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这一则是因为常守业身后有佟一刀,有龙苍生,有曾剪刀,有唐影,甚至是唐老爷。还有尚保长……这些人在水至都还是有些影响的人,对他正在运作的县参议,说不定有莫大的好处。更何况,人家也没有让他白帮忙。
去年初,“画眉夫人”就把原来下房村一个小院加几亩地,几十棵核桃树盘给了同村的方财主,在场东头又盘下一个小院,为的是与常守业母子俩彼此好照应。常守业被救回来后,尚金花也难免有些衷肠要述说,几次在小院门口晃荡,终是因为名不正,不敢进门,留下一串串叹息给枯草里的麻雀细读。常守业受的伤在身上,“画眉夫人”受的伤却是在心里。看着儿子那样子,“画眉夫人”流了不少眼泪。“画眉夫人”一边流泪,一边忙着烧水给常守业清洗伤口,范氏和方青莲也赶来各自张罗。不一会,范氏请来了中医“李失枕”,方青莲请来了西医蔡西医。“李失枕”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草,叫赶快熬制了吃,晚了就麻烦了。“画眉夫人”颤抖着问:“啥麻烦?”“李失枕”走到门口说:“晚了就残废了……”“画眉夫人”哐当倒在地上,水洒了一地,铜盆滚的老远。
方青莲和范氏也面带忧戚,方青莲拉了拉蔡西医的衣袖,问:“李先生说的是真的吗?”蔡西医说:“我刚才检查了,断了两根肋巴骨,我这里没有条件做手术的,要去省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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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守业好像听到了方青莲与蔡西医的对话,在屋里喊:“我哪里都不去,要死要活就在这水至场了……”
蔡西医摇摇头,说:“那只有听李先生的,慢慢将息,多耗费些时日而已,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画眉夫人”听后,心里稍慰。
几个女人忙活一天,终于把常守业拾掇得像个人样。范氏和方青莲回家去的时候,常守业喝了“李失枕”开的草药,吃了蔡西医开的医药,睡下了。“画眉夫人”就走到外面院里流泪,虽说十五已过,但月亮还算圆乎。冰冷的月亮架在枝条横斜的泡桐树梢上,像在问候“画眉夫人”的哀伤。“画眉夫人”望空祷告,口中念念有词……泡桐树梢上几张残留的枯叶在雾气里吸饱了水份,不堪重负,咔哒一声凋落在地上,“画眉夫人”打一个激灵,突然感到又害怕又冷,窄着肩跑进屋,紧紧地关上门。
……
马跪寺驻军的伙夫颜师傅去绵州县城买菜的时候,亲眼目睹了黑衣队追杀冯学海、冯学海又开枪自杀在一个惊恐青年面前的全过程。当然,颜师傅并不知道被黑衣队追捕的人叫什么?也不知道那个惊恐的青年叫什么?
颜师傅惶恐不安地回到马跪寺以后,把他的所见所闻讲述给了伙房的几个人。几乎没过多久,差不多也就是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廖营长就听说了这件事。只是,廖营长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全部,但不好的预感让他立即就去了县城,找了个原因要请赖师爷喝酒,想从他那里找些旁证。
赖虾米虽在黑衣队公干,暗地里还与义字堂有瓜葛,但他顽固地认为自己是个文化人,也常常不自足地流露出一些文化人的臭脾性,比如吟风弄月,比如嗜酒……廖营长借拜年之机要送给赖虾米四瓶上等糖泡子酒,并在绵州饭店定了个雅间,要与赖虾米一醉迎新。赖虾米在电话中听到这“一醉迎新”四个字,一下子勾起了些诗词杂韵,突然对出个“三省吾身”,又觉得不妥,还要搜肠刮肚的想几句风雅,一个黑衣队急忙急火来找他,说王怀忠县长找他,电话又总是占线打不通。赖虾米才慌忙应了廖营长的约请,放下电话,慌忙跑去见王怀忠。
晚上吃酒的时候,廖营长其实还带了个连长,和一个参谋,都借着酒劲对赖虾米表示了极大的尊重。赖虾米很受用,这样一来,廖营长他们每喝一杯酒,赖虾米就要喝三杯。这正是廖营长需要的。廖营长了解赖虾米其人,不喝酒的话,严肃而寡言,什么都不会说,而一旦酒劲上了头,他所知道的,又会成为他炫耀的本钱。所以,廖营长其实根本就没问,赖虾米把冯学海如何死的,常守业如何被抓的,一股脑儿全部倒出。
廖营长心事重重回到马跪寺驻地,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个常守业难道是我们的人?他了解冯学海,这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若还真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在他死的时候,一定会留下一点什么,那么,这唯一知道线索的人恐怕就是常守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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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营长思量一阵,觉得有两件事情必须尽快去做,一是派人去水至场了解一下常守业到底何许人也?二是祈祷黑衣队千万别把常守业给杀了。至于后一点,如何再施以不至于起反作用的影响呢?的确颇费思量。
廖营长与冯学海是单线联系,除了冯学海,廖营长的身份,只有陕甘总部的“洪流”了。冯学海出事,不知陕甘总部何时才会知情,又何时才会派人来接替冯学海的工作?要是有部电台……电台是不敢用的,要用早用了,唉……
……
“画眉夫人”才说上床睡觉,就隐约听见有敲门声,开初以为是风,竖起耳朵听,果然是敲门声:笃、笃、笃,三下,停一会儿,又是笃、笃、笃,三下,声音温和,感觉很有礼貌的样子。“画眉夫人”打开门,却没有人,地上却有一个小纸团。“画眉夫人”打开纸团后,发现纸上写着几行字:有要事问询常先生,你们别害怕。另外,本人蒙面相见,也是不得已,还请见谅!
“画眉夫人”不同于一般乡野村妇,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人,蒙面拜访!还要先打个招呼,也算是个绅士了。“画眉夫人”笑了笑,对着空荡荡的内外喊道:“内外的先生,请便吧!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没啥可怕的。”www.bïmïġë.nët
吃了药,全身感觉没那么痛了,常守业睡得很踏实,只是晚上吃了太多的汤水,一觉醒来要小解,却突然看到室内多了一个戴礼帽的人。常守业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叫娘,“画眉夫人”却是站在床边安慰。戴礼帽的蒙面人歉然地说:“常先生,打扰了。我直说了吧,那个死在你面前的人是我挚友,我想知道他在临死前都说了些什么?这对我非常重要。”
常守业这才看清,这个戴礼帽的人,穿着青布大褂,还戴着一只大白口罩,两只眼睛闪着祈求与真诚的光芒,常守业又看看母亲,“画眉夫人”点点头,看来他们已经交流过了。
但常守业突然动了个心思,不会是黑衣队耍手腕吧?就说:“黑衣队也问我这个,但我没听到什么啊?”
戴礼帽的人明显感到遗憾,杵在那里不吭声。
常守业又补一句,说:“我要睡了,我真的没听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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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礼帽的人失望,还有点忧伤,说:“那打扰了……”转身出了门。
一股冷风呼呼吹进来,“画眉夫人”打个激灵,看着蒙面人的背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感觉不太像坏人……”
常守业冷丁丁地说:“黑衣队的猪狗味道我闻都闻得出来,我也知道他不是黑衣队的,但又不得不防!试试他而已……”
“画眉夫人”毕竟女人家心肠软,说:“那我去把人家叫回来?”
常守业默许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水边的阿罗汉更新,第六十四章 默许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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