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纾一边怀疑着独孤彻做人的底线和对感情的态度,一边反省自己是不是要求得太低了。从前,她也是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甚至为此而可以保持着与独孤彻的距离。然而命运似乎就爱开玩笑,让她落入别人的圈套,被迫住进这座囚笼,成为他的妃子,还要与众多女人分享,面对这深宫中的波谲云诡。
夏侯纾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直到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
独孤彻也知道她没有睡着,更清楚她心事重重,但却一直假寐着不主动提及和戳破,直到发现她终于睡着了,他才松了口气。
虽然只是短暂地睡了一下,夏侯纾却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梦中是一片弥漫着浓雾的竹林,有个人一直在问她是不是忘了什么,可她穿过浓浓雾气,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人在哪里,只有询问声在四周盘旋,仿佛四面八方都站满了人。她骤然一阵头痛,然后就被云溪叫醒了。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云溪关切地问道,然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面,朝她挤眉弄眼的小声说,“陛下已经收拾妥当,就等着你洗漱完一起用早膳呢。听陛下的意思,今天要带你出宫散心?”
夏侯纾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她的话和昨晚独孤彻说的事结合在一起。她点了点头,示意云溪帮她梳洗。
一起吃过早膳,独孤彻就大摇大摆地带着夏侯纾出宫了,不少人都表示眼红。毕竟,这已经是独孤彻第二次带她出宫了,其他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就连荣宠正盛,刚被夏侯纾罚跪的袁才人都不禁忧心起来。
夏侯纾却没心思去想这些,可即便是坐上出宫的马车,她也没有多高兴,反而觉得心里闷得慌。
独孤彻则正襟危坐,不停地翻看着手里的书籍,似乎很忙的样子。
夏侯纾觉得无趣,便挑起帘子的一角,看着车帘外的高墙碧瓦,突然说:“陛下,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独孤彻微微一怔,注意力从手里的书籍中抽离出来,抬眼顺着帘子的一角往外面看了一眼,问道:“什么游戏?”
夏侯纾转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出宫之后我们分开走,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的心有灵犀,能再找到彼此。”
“你确定要玩?”独孤彻迟疑道。
“嗯。”夏侯纾肯定地点头。毣洣阁
独孤彻突然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书,信心满满地说:“你放心,就算你找不到我,我也会找到你的。”
“等等。”夏侯纾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既然是为了测试我们是否心有灵犀,那就不能作弊。你的下令让今天跟着我们的所有的大内高手不准互相交接情报,否则就毫无意义了。”
“行!”独孤彻爽朗地说,“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夏侯纾不以为然,但是嘴上什么也没说。
出了宫,他们按照原计划分开走。因为是微服出游,所有侍卫都是在暗处保护,所以走在人群中也不会很显眼。
一路上,夏侯纾一直在想,如果她就这样一走了之,结果会怎样?独孤彻会不会迁怒于越国公府?然而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还是抓紧时间去办自己的事情吧。
夏侯纾在大街上转了几圈之后,再三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了,才匆匆想陵王在京府邸那边去,然后在侧门处的茶摊上坐下来等人。
陈怀济擅长养花,但是到了濮王府,却被管事的安排去养马,完全是毫无干系的两件事。好在他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嘴和一副纯真无害的脸,所以才没有被上面的管事辞退,但是做的都是些运送草料和清理马厩的粗活,所以她只能在这里等着,碰碰运气。
这会儿在茶铺和包子铺堂食的人并不算多,但多是买几个包子吃完就走了,而坐下来喝茶的除了夏侯纾,就只有一个眼神不是很好的老叟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书。茶摊的老板见夏侯纾往那里看了几次之后,就偷偷告诉她,那个老叟十几岁的时候曾经中过秀才,可是后来家里人为了一场争执打死了人,导致家道中落,后来又被对方寻仇,除了他一个人在外读书,其他人全部被杀,而他自那时候起就只能自力更生。后来又因为长相清秀俊郎,被一个小乡绅的女儿看上,成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处处受岳家嫌弃,一生不得志。直到几年前岳父岳母相继过世,子女也慢慢长大,成家立业了,她的妻子才没功夫管他。而他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要继续读书学习,参加科考。于是这几年他都在埋头苦读,却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被儿孙嘲笑。他很无奈,只得出来找个地方看书,仅有的几个钱也花在买茶水上了。
夏侯纾笑了笑,没说话。
摊主以为自己话多了,担心惹得茶客不快,赶紧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夏侯纾却觉得那个老叟欧的想法很浪漫,即便自己都已经年过半百了,依然敢于重新拾起年少时的梦想,努力去实现它。至于结局是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吧,重要的是这个奋斗的过程,让人觉得充实、踏实,仿佛整个人生都有了新的盼头。
而她自己的人生呢?难道真的要守着一个不可能全心全意的人,一辈子葬送在那座冰冷无情的宫殿里吗?
夏侯纾在濮王府的侧门处的茶摊上坐了很久,茶都添了一壶了,才终于看到陈怀济出来去新到的草料,同行的还有另一个濮王府的小厮,两人有说有笑的,形同好兄弟。
陈怀济是个机灵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坐在茶摊那边的夏侯纾,所以跟同伴连着运送了两次草料后,他就称这几天的饭食清汤寡水的不抵饿,自己没力气,想趁机溜出去买点好吃的填肚子。他那同伴也好说话,不仅同意替他打掩护,还替他把剩下的一筐草料也搬进去了。
陈怀济进了茶摊旁边的包子铺,要了几个大肉包,又让老板给他拿了一份特色肉汤,靠着夏侯纾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一边小口的吃着包子,一边趁机向她传递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因为只是个马夫,所以陈怀济并没有打探到太多消息,但可以确定的是,濮王这次回京只带了长子独孤荣同行,其他姬妾一个都没有带。而且宋太妃的寿宴后不久,他好像就感染了风寒,久治不愈,这几日好像还加重了,连续好几天没有上朝,也没有下床走动了。
消息有限,夏侯纾也不为难他,让他赶紧吃完了继续回去,别耽误太久引起他人怀疑。
陈怀济微微点头,赶紧吃完后又买了几个大肉包藏在衣兜里,然后从濮王府的侧门进去。见到同伴后,他赶紧把同伴拉倒角落里,笑嘻嘻的掏出肉包子给对方,哄得对方乐呵呵的称他会做人。
陈怀济回去后,夏侯纾又在茶摊上坐了一会儿,才结账走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夏侯纾还在人群中游荡。她不知道的独孤彻今天出宫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中间有没有找过自己,只是觉得整个人都很沮丧,也很累。
路边小面摊里飘出来的香气提醒她到饭点了,随后她的肚子也十分配合的发出了咕噜声。于是她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叫了一碗阳春面。
经营小面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丈夫忙着招呼客人,妻子大概是腿不太方便,只能坐在一角做些轻巧活,看上去却也是温馨。
“好嘞!”男人吆喝一声便忙不迭地下面,捞面,动作极为娴熟。
男人的手艺很好,顾客也多,应付起来却有条不紊。尽管已经入秋了,空气中还带着几分未消的暑气,加上劳累,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留下来。女人轻轻一笑,示意男子弯下腰,然后微微抬起手用手绢温柔的替他擦汗。隔着氤氲的热气,夏侯纾看到男人温和的冲女人笑了笑,继续熟练的捞着锅里的面,仿佛一切都只是最寻常的事。
夏侯纾突然就泪流满面。可她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过。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在独孤彻心中的分量很尴尬吧。如果她留下来只是作为一颗棋子,那她为什么要留下来?可是一想到要离开,她心中那隐约的痛楚却又是那么真实。
男摊主给夏侯纾上了面,招呼一句“客官慢用!”就退了回去,与女人相视一笑。尽管他们穿着粗布衣服,干着抛头露面的活儿,可是他们的那种恩爱与默契却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
夏侯纾和着眼泪吃了一口面,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然后丢下两个铜板在中年夫妻惊愕的目光中冲入人群。
一直以来,她留在宫里的目的就不单纯。起先只是为了名节和保命,后来是留恋于独孤彻的温存,再后来是为了报复,可是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忘记当初与夏侯翊的约定。
“二哥,若有朝一日我能净身脱离皇宫,你带我浪迹天涯可好?”
夏侯翊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
回想起这些,她又怎么能不惭愧?
然而如今,她却只能惭愧。
不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后会怎样,她都觉得自己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她默默祈求上天,请再让她相信一次吧!如果今晚她与独孤彻不能找到彼此,那就证明她离开是对的。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登凤阙更新,第318章 缘分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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