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沁一瞬间感动得要流泪：“宝贝……啊！”
座位忽然被秦安启放了下来,变成了平躺的。
柏沁后倒下去,仰躺着看着车顶,还想说话,却感觉放平之后那困顿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
秦安启把毛毯盖在他身上,神色温柔地抚了一下他的脸颊：“睡吧。”
“晚安。”柏沁摸着他的手压在自己脸上,侧过头蹭了蹭,接着睡了过去。
柏沁弓着身子，把秦安启的手垫在自己的脸颊下面。秦安启也一晚上没休息好,看着他躺着还有低低的鼾声,也有些困意。
他把座位放下去和他靠着,闭着眼休息了一会,一想车内不能没有人,他才睁眼继续拿笔记本电脑工作。
就这样,柏沁在他旁边睡了一下午。
等一睁开眼,是秦安启把他载到了楼下拍醒了他。
“唔。”柏沁迷迷糊糊坐起来，椅子被秦安启抬起来一些还系了安全带,“到家了？我……我都没来得及回趟办公室。”
“你太辛苦了。”秦安启说,“先回去睡觉吧。”
“……谢谢。”柏沁俯身过去,蹭了蹭他的脸颊，“睡得太爽了……”
“下不为例。”秦安启说。
“不了不了，带薪午睡干一次挺爽,干多了不好……”柏沁说。
“我说，半夜加班到那么晚下不为例。”秦安启垂下眉眼，“主要也是我的问题……”
柏沁马上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哎你母亲今天好像还挺满意我们做的东西的样子。”
秦安启下车锁了车，和柏沁并肩走上了楼里。柏沁还处于半梦半醒时，黏黏糊糊地靠着秦安启跟条大犬似的撒娇，秦安启无奈，也就任他去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帮你做。”柏沁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问。
“都可以。”秦安启说，“你别做了，你休……”
他话音刚落就愣了一下，放慢了脚步。
柏沁丝毫不觉，继续蹭着他的头发：“……你说嘛。”
“柏沁。”秦安启拍拍他胸口。
“嗯？”柏沁笑着看秦安启，满眼都是他，“怎么了？”
“我母亲……”秦安启道。
柏沁愣了三秒，猛地一抬头反应过来，站直身子。
“那么晚下班。”秦玥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柏沁知道她正在看着他们俩。
……
柏沁吞咽了口口水，拿了两杯茶，递到了秦玥和秦安启的手里。
秦玥和秦安启并排坐在沙发上，虽然正脸两人倒没有特别相似的五官，但轮廓和神态还是可以看出她们俩是一对母子。秦玥接过水喝了一口，开口道：“还要别人给我泡茶，你不是最会泡茶饮茶了？都不给我泡一杯吗？”
秦安启靠到沙发背上，神色漠然道：“累了，既然茶都一样，他泡也没有区别。”
秦玥拿起杯子吹了一下，抿了一小口，笑道：“是啊，我现在是叫不动你了。”
秦安启没说话，也没动。
柏沁一下就尴尬起来，尤其是他在这种气氛里，表面上不动声色，脚趾在拖鞋里蜷曲抠地。
于是他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
“阿姨吃饭了吗，我去拿点吃的。”柏沁赶紧说。
“你们天天在家里吃什么呀。”秦玥站起来。
“……”柏沁最怕来这一下，和他妈说话的语气简直一摸一样。
虽然最近为了让秦安启均衡营养别老吃外卖，柏沁还是往冰箱里放了一点新鲜蔬菜，他回来早就会给秦安启做。还有鸡蛋牛奶一类的东西，柏沁自认为自己把秦安启这阵子喂得挺好，结果一抱上称半点重量也没长。
不知道肉都长哪儿去了。
柏沁倒是最近加班晚饭吃得晚重了一些，虽然表面看不出来，柏沁却非常担忧，决定周末开始跑健身房锻炼锻炼，一过三十就容易发胖，别到时候自己这一身好身材变成了微凸肚子就太不能忍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他有点不知道自己活不活得过周末。
柏沁跟个旅游大使似的进了厨房，仿佛要给秦玥开始展示：“各位游客请注意，现在大家要准备经过家里空荡荡的冰箱，您的左手边是根本不会用的烤箱，右手边是您儿子曾经炸过一次的微波炉……”
事实上柏沁根本什么都没有做，秦玥就已经自顾自开了冰箱。她打开时候，面向着一排矿泉水，一把芹菜，几个番茄，一盒大鸡蛋还有其他零碎的东西，但在这么一大个冰箱里就显得还是空旷。
“欸……我们经常不在家就……”柏沁瞬间也编不出什么理由，看见秦玥拿旁边的一盒牛奶看了几眼，似乎在看日期。
接着她关上门：“都是你买的？”
“……是……”柏沁道。
“住这里多久了？”秦玥问。
“……”多久呢，如果从他蹭吃蹭喝蹭猫住的几个月算来好像挺久了。
秦玥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转身道：“真奇怪，多了个人这家倒是像有人活着了。”
柏沁刚要说话，秦玥已经出了厨房了。
下午那挥之不去的焦虑感又开始伴随着他，柏沁站在厨房里插了会腰，这会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掉，还是那身牛仔裤衬衫，衬衫的粘腻感仍然存在。
他站厨房里还没焦虑完，就听见秦玥在外面喊道：“……呀！怎么这里有猫啊！”
柏沁一想坏了，把儿子给忘了。
秦玥不会怕猫吧，得赶紧把猫抱走。
他出了门，就看见秦安启坐沙发上抱着猫，抬头看着秦玥：“……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养的猫？”秦玥弯下身子看猫，“哟，长得还挺漂亮？”
“……嗯。”秦安启抱着没撒手，“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正好在附近有工作，来看看我儿子不行吗？”秦玥说，“一年到头能见过几次，有什么话也不用你在电话里大吼大叫的。”
她环顾四周，拿起自己的茶杯继续捧着：“我对我儿子还是不够了解，以前管你管得太少了，只让你好好读书，现在长大了，谈恋爱都不和我说，还找了个男朋友？现在看这样子还是在同居啊，人家倒是照顾得你挺好。”
秦安启抬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不清楚吗？”秦玥转身指着柏沁，“你觉得自己现在活的挺舒服是吧？”
“……”秦安启看着她。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秦玥拔高声音叫道，“我最烦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么？那你继续打我。”秦安启声音平稳，但嘴唇隐隐抖动着，说出这些话来冷漠异常，“往脸上打。”
这一触即发的战争好像就要开始，柏沁一看就不对了。
他赶忙赶出来圆场：“……哎哎阿姨饿了没，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我们要不出门下馆子吧？”
秦玥推了他一把，把柏沁推到自己身前。她有点手指甲，抠着他的背，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柏沁？你是叫柏沁吧，你睁大眼看看眼前这人，你看上他什么了？”
柏沁后背被抠得有点疼，他看着秦安启，秦安启的目光也从秦玥的身上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他觉得秦安启有点木然，又有点无可奈何和生气。
“他从小就这样！”秦玥说，“跟个木头一样！他懂什么情爱吗？！他懂跟人相处吗？！如果不是我推着他往前走，他能有今天吗？！到头来和我大喊大叫大吵大闹地怪我？你看你像个活人吗？天天冷冰冰的给谁看？所以你看上他这死样子哪一点了？”
柏沁转眼道：“阿姨阿姨阿姨，别激动别激动……”
秦安启也站起来：“你给我放开他！”
秦玥骂了一句才松开了手，柏沁被秦安启拉到身边。
“阿姨。”柏沁说，“他不是这样的……”
“我不了解他你了解他？！”秦玥说。
“您先消消气。”柏沁说，“是不是我今天做的东西您不满意，没关系我改就是了，别把气撒这儿你说是不是？”
秦玥把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放：“我就是很满意！所以我想不通你看上他什么了！”
柏沁一下噎着：“……欸。”
这捧高自己的夸赞方式让他一时间有点懵逼，忘记自己接下去要说什么。
接着，又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秦玥问。
“两个月。”柏沁低声道。
“两个月就要死要活的？”秦玥说，“挺好，分开还来得及。”
秦安启忍无可忍：“你到底要说什么？”
“好好好……”柏沁拦在他们中间，对秦安启道，“这样，我和阿姨聊聊行么？”
“阿姨给我点时间，我们聊聊吧？”柏沁说。
秦玥说：“聊什么？”
“随便聊聊。”柏沁说，“就十分钟，行不行，来阳台聊吧。”
秦玥没拒绝，她深深看了一眼柏沁，冷笑一声就直接走向了阳台去。
秦安启在后面拉了一把柏沁的手，柏沁示意没事，让他不要担心。
他跟着秦玥走到了阳台，拉上了里面的窗帘，又关上了门。
他刚才就在盘算，秦玥说这话的意思当然也不是讨厌自己，看起来她对自己还挺满意的，这就和自己妈的感觉是一样的：两个小孩都喜欢，但实在想象不出他们俩谈恋爱是个什么模样，也肯定接受不了。
……也和卢枚清一样，如果让秦玥马上接受了这件事，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柏沁上一次就想过了这种情况，这几天，他和卢枚清联系也刻意没说起这件事，大家都有种无事发生、自己管自己过日子的样子，但也正因为如此，柏沁也知道他们在逐渐接受和消化这件事。
他并不着急，他和秦安启刚刚谈恋爱，很多事儿自己还没整明白，也就别指望爸妈弄得明白，他们都有时间去消化。
但是……
“要说什么？”秦玥靠在栏杆上看着他，“如果你是来问我同意不同意，我当然是不同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柏沁道，“但我觉得阿姨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不对…”
“哪句？”秦玥说。
“关于秦安启的……秦安启很好，他身上每个地方都值得我喜欢。”柏沁说，“他从来都有自己活泼善良的一面，也没有对所有人都冷言冷语，您按着海绵按狠了他还要回弹呢，您偶尔也理解一下他吧。”
“柏沁，他和你说过是我一手带大他的吧？”秦玥说。
“说过。”柏沁说，“正因为是您一手带大他的，他从小到大的一切伤害，您脱不了干系。”
“你说我打他骂他教训他？哪个父母没这么教训过小孩？他现在这样要什么有什么，就开始否定我的成果，开始想挣脱我了？”秦玥骂道，“做梦。”
柏沁有点头疼，对秦玥有点无奈：“……你问过这些事他愿意吗？”
“愿意什么？”秦玥说，“他现在过得不好吗？他现在这些成就是我和他父亲给的，不是吗？”
“不对。”柏沁说。
他蹙眉看着秦玥：“您一边在说希望他独立，一边又强加给他那么多东西，我还是那句话，你从来没有问过他愿意不愿意，还有……”
柏沁顿了顿，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您真的看不见他的成果，还是在装傻？或是不相信您的儿子可以做的那么棒？很多东西他不争不抢不代表他不要，他毕竟不是您的附属品啊？他有自己的思想。”
秦玥沉默地转过身去。
半晌，她低声道：“我当然知道我有做错的地方。我确实打他，虐待过他，希望他能按照我给他的人生剧本走下去……他现在会反击，确实是我想不到的。”
柏沁抓准了她的心理，在打击够了之后就开始和她走柔软路线，他走到她旁边和她讲道理道：“阿姨，我觉得你和我妈妈很像。其实我妈妈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她还没有做太多的表示……我妈妈也很喜欢安启，也很爱我，但她也会接受不了我们俩之间的关系。”
“阿姨，我们俩是同性恋。”柏沁说，“我相信我和他在往后，谁都不会爱上别人了……这至少对其他人也是不负责任的。”
“凭你们交往一个月，就知道不会爱上别人了？”秦玥说，“人生那么长，你才活几岁？你们谁一时冲动开了这个头，能保证对方五年十年的不厌倦？”
“那就再久一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去证明这件事，证明给阿姨看我们是对的。”柏沁说，“其实阿姨你也知道，我们俩都这个年纪了，很多我的朋友同事都已经结婚生子，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所以你能不能接受真的不重要……”
他道：“但在此之前，我觉得您应该给秦安启道个歉。”
秦玥的目光穿过柏沁，看向了窗帘的后方：“道歉？”
“秦安启一生的心结都在于您，您的喜怒哀乐对他就像一个个快捷指令，有一天这种心结不解除，他就一天在难受。”柏沁说，“阿姨，你爱他吧？”
秦玥道：“我怎么会不爱他。”
“我也爱他。”柏沁说，“我要把我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在余生给他，去弥补很多他失去的东西。但是阿姨，你真的欠他一个完整的开心的童年，这件事你不应该和他道歉吗？”
秦玥吸了口气。
柏沁道：“……好了，就聊这些吧，他也该饿了。阿姨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吧，我叫个外卖。”
“不用了。”秦玥说，“我走了。”
她推开门，秦安启蹲在地上摸猫的肚子，闻声抬头看了一眼秦玥。
“留下吃饭。”秦安启言简意赅道。
“你们吃吧。”秦玥说。
她走到门口去换鞋，柏沁就去送她。他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一天之内要送两次秦玥，两次的心态还都那么忐忑。秦玥换了鞋，一抬头看见了他们门口柜子上放的那个茶杯。
是前几天柏沁拿回来的白瓷版本的镜面杯子，他觉得放玄关不错，就暂时搁置了。
“这不是安启那个店之前在卖的茶杯。”秦玥道，“这怎么是个瓷的？”
“哦，之前做过两个版本，之后用了玻璃的那一版。白瓷的成本高，破损率瑕疵率都很高，最后多方考量就没有用……”柏沁说。
秦玥看了几眼，还拿下来掂在手中，评价道：“要我说，白瓷的好看。”
柏沁看她很喜欢的模样，眼珠转了转，忽然道：“……阿姨喜欢的话，这唯一一套孤品送给您也可以。”
“给我？”秦玥意外地看他。
“嗯。”柏沁说，“就是只能当工艺品了，它没有办法泡水，可以插插花做摆设”
秦玥看来看去，最后低声问柏沁，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真的？”
看上去相当爱不释手的样子。
柏沁知道，秦安启在玻璃版本的镜面杯做出来之后基本就把白瓷的事情给忘记了，现在也会比较喜欢那个玻璃版本的。所以这个白瓷的拿回来之后，他也就和直接放在玄关的地方，没有和柏沁说过些什么。
到这时候，柏沁干脆就做顺水人情了：“阿姨拿走吧，当花瓶也很好看。”
他给秦玥找了个盒子装了起来，末了，秦安启才抱着猫走过来，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秦玥拎着袋子，看起来一副气消了大半的模样：“我先走了。”
“阿姨再见。”柏沁连忙笑眯眯道。
“慢走。”秦安启淡淡说道。
又送走了秦玥。
柏沁想，我为什么要用“又”字。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在晚上。
父母副本其实还没刷通，但基本就是“告一段落”，大家都需要时间消化的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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