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柏沁成了他们里面最早出现在办公室上班的。早上上班后,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一个个都跑来看他的手。
“还好没事啊。”宋晓潇和何梦梦两人一左一右围着他,还心有余悸道,“你走之后我们发现地上好多血,还在想你是不是会失血过多,呃……”
宋晓潇做了个“死掉”的表情。
“能不能盼我点好?!”柏沁骂道。
“张经理昨天被带走了。”宋晓潇说,“估计要拘留呢。”
“不拘留留着他过年啊?我还请他在公司吃年夜饭吗?……下午我还要去警察局,是不是他们还调监控了?”柏沁说。
“调了调了。”何梦梦道,“老大老大,你超上镜的!”
柏沁立马得意地摸了把鬓角道:“谢谢谢谢,我也觉得。”
他边吃早饭边和她们聊了会天,等人来齐了,柏沁咳嗽了一声,走到了白板前。
他大手“啪啪”拍了两下,迫使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这里:“早上好,都给我看这里。”
单手扯着边框,一个翻转把白板转过来。一瞬间整个室内都息了声,怔怔看着他。
“这谁干的?”柏沁问,“自己站起来。”
“我。”孙树颤颤巍巍举手,“老大……我错了。”
“错哪儿了?”柏沁眉头高扬,表情却不太好惹。
孙树挠挠头,走过来拿板擦:“……差点被发现了……但讲道理,谁知道你会带秦总正好过来呢。”
“重点是这个吗!?”柏沁一听来气,“人家没名字?安是安静的安,启是启明的启,是你们这俩字儿吗?人家英文名是叫angel吗?还画俩小角,还特地给别人遣词造句,怎么的,你特别有文化是不是?还有讲道理……”
柏沁拍拍那白板:“红配绿怎么惹你了?红配绿明明是高级配色好不好?”
孙树喉结滚动,眼镜掉在鼻梁上,努力分辨着他这句话是在开玩笑还是柏沁真的在发火,至少他的表情是在发火……但因为这事儿发火好像又不是柏沁的风格?
“老大……”孙树战战兢兢,“你认真的吗?”
“我不像认真吗?”柏沁吼道。
孙树边擦边道:“……好像是认真的……不是……你怎么大早上的帮甲方爸爸说话了?你忘了我们被怎么折磨了吗?”
“一码归一码好不好?”柏沁说,“你们有怨气可以,别发泄在没用的地方。当然你们可能觉得我特别上纲上线了,对我有意见我也无所谓,话我还是要说。”
“我觉得老大说的对。”宋晓潇开口道,“秦总还每天请我们喝奶茶呢,这么做确实不太礼貌。”
“以后不会啦。”孙树把那片给擦了,“我们知道错了。”
柏沁大手摸了吧孙树后脑勺,顺势搂着他肩膀勾着,一只脚翘在椅子上:“今天的工作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孙树指了指自己位置,“我睡袋都带来了。”
“……”柏沁道,“行,那我们开始吧,今天最起码做出两个来。”
他把自己之前的几个设计思路和孙树讨论了一下,孙树主要做普通和限定款杯的建模和贴图,而柏沁就能把所有的时间用在异形杯的设计上。
他的设计思路是,虽然是个异形,但不能过于跳脱出杯子的传统概念。搞个章鱼头去喝水那过于怪诞了,拿起来也并不方便,但如果在杯中设计一个向外探出的章鱼头来,反而会增加产品本身的趣味。
对于他们整体的思路,也就是笼中鸟的概念,柏沁本来想了不少却又跳脱不了,最后想出了玻璃锥形切面和不对称金线装饰,这种相对硬质的线条感来体现。
柏沁身残志坚地把产品模型建出,先做了个初步的样子。下方做一个镜面托盘,从某个角度看去,仿佛一个碎裂延展的鸟笼,或是一个立于水面之上的概念,如梦似幻亦真亦假的。
一旦渲染出来,确实漂亮。
孙树蹭过来看,在他旁边道:“你这个概念简直是艺术品级别的,灯光一打……啧啧啧。”
“谢谢夸奖。”柏沁叹了口气,“但是粗糙啊……啊,饿了,几点了?”
“七点了。”孙树打了个哈欠,“点晚饭吃吗?”
“七……七点了?”柏沁一下跳起来,看见自己手机上连续俩电话,是卢枚清的。
上一个是在一分钟前。
“我靠,我妈来送猫。”柏沁说着拨了回去,卢枚清女士马上接了起来,骂道:“要死啊,打你那么多电话不接!”
“我加班呀……”柏沁哄着说,“来了来了,我下来了。”
他拿起衣服,提起自己从家里拿过来的各种猫咪用品,对孙树道:“正好晚上我要找秦总,你们把今天弄好的统统发群里,我一个个和他过。”
“哦,好……”孙树有点懵,看了一眼面前的宋晓潇。
等柏沁提着包和衣服匆匆忙忙冲出去的时候,孙树忍不住道:“……老大和秦总出一趟差,关系怎么那么好了??”
……
柏沁手不好,脚却利索得不得了。等他匆匆忙忙提着下了楼,看见已经等到不耐烦的卢枚清女士,卢枚清蹬着她的裸色小羊皮,一副焦急的样子,柏沁做好了准备过去被劈头盖脸一阵骂。
卢枚清看见他,率先看见他的手,从焦急堆起满脸的心疼来:“噢哟,让我看看你手,疼不疼啊?还绑了绷带啊?那你好不要工作了吗?”
柏沁往后仰了些避开她的激动动作,无奈道:“妈,我不工作你养我啊?”
“你妈我养不起你啊?你啃老吧。”卢枚清道。
柏沁把猫包提起来,麻尼凑在边缘,好奇地瞪着小圆眼看着他。
“不认识爸爸了?”柏沁把脸伸过去,猫咪的手就要探出来,柏沁被他弄得笑起来,“哎,还认识我啊小没良心的。”
柏沁逗了他一会,手机就震动起来,他把包放下准备接电话,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秦安启。
手机上果然也闪着秦安启的电话,他把电话挂了,对他挥了挥手。
“谁啊?”卢枚清和他挨着低声问,又好奇地打量着走过来的秦安启。
“我朋友。”柏沁道,“姓秦。”
“哦?小秦做什么的啊?”卢枚清更好奇了,“他有点帅哦。”
“他……霸道总裁。”柏沁说。
“那是什么职业?”卢枚清奇怪道。
秦安启已经走到他们俩的面前,看见卢枚清马上低声有礼貌道:“伯母好。”
“哎,你好你好,小秦是吧。”卢枚清这个颜控马上笑起来,“我们家柏沁总提起你哦!”
柏沁一口口水噎住,瞪了卢枚清一眼。
可能秦安启也有点意外,双眼飞速眨动:“……是、是么?”
我特么自己都不知道我经常提他这件事!
柏沁赶紧让自己亲妈闭嘴:“你晚上不理东西吗?明天不是要早起吗,你赶紧回去吧。”
“啊,对哦,小秦我明天要去游轮玩,只能先和你说不好意思啦。猫很乖的,有什么事情就和柏沁说,柏沁你这个死孩子你要买什么发我微信哦。”卢枚清道,临走时还和秦安启挥挥手,“小秦再见,回来阿姨给你带礼物!”
三分钟跟谁都能混熟社交达人卢女士就这么蹬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
秦安启对于卢枚清的热情有点懵,柏沁拍拍他手臂让他回神,无奈道:“看见没,我妈特别热情,你是不是招架不住?”
“……阿姨很可爱。”秦安启说。
“你是没话夸了吗?”柏沁笑起来。
“是真心的。”秦安启满脸认真道。
接着他看向他的手:“手……要紧吗?”
“没事啦。”柏沁举起右手,“这个严重一点,不过都没缝针。”
“谢谢。”秦安启说,“你不是想提醒我,你不至于会摔倒。”
原来秦安启知道……
“怎么,你是愧疚才想来帮我养养猫的吗?”柏沁笑得露出一排白牙,莫名心情好,“来,看看我的猫。”
他提起猫包,秦安启的目光一下被吸引过去,微微凑近:“它叫……什么?”
“麻尼。”柏沁食指和中指搓了搓,“就是这个。”
“……”秦安启道,“钱?”
“聪明。”柏沁说,“因为它就是个赔钱货,又贵。”
“走吧。”秦安启说着,把手中的猫包给接了过去。还帮柏沁把地上放着的箱子给抬了起来,柏沁手不方便,但还是执意背着包。
“嗯嗯。”柏沁跟在后面,乖乖的像个摇尾巴的大狗。
他以为要跟秦安启去开车,结果发现走的不是停车场的方向。
“……你家那么近啊?”柏沁说,“我们拿那么多东西,会不会不方便?”
“还好,我住蓝璟园。”秦安启道。
“啊?”柏沁脑中铺开地图,顿时羡慕道,“离我们公司就走路十分钟?我和你换地方住好不好,我没车……”
“这里的话……还好,不贵。”秦安启说。
“我咬咬牙也能买。”柏沁想了想,“但我不想咬……我咬得嘴疼。”
秦安启和他走着,似乎对他的猫更感兴趣,总是时不时想去看一眼那手提包。
他看的时候是走两步悄悄放慢,斜眼去看一眼,又不太敢提起来看,只是这么侧侧头。
但柏沁走在他旁边无所事事,全都看在眼里,表面冷冷淡淡的,实际上估计正心潮澎湃。
“之前在广州还和你说借你玩儿两天呢。”柏沁主动提起来,“结果真的有机会了。”
“嗯。”秦安启抬头,柏沁在路灯下,仿佛看见他眼里还有点点星星,“我怕照顾不好。”
“没事儿啦。”柏沁说,“你看我一发朋友圈你就看见了……”
柏沁过来蹭了他一下肩膀:“哎,看来你真的很想养?”
秦安启没有回答他的话。
柏沁和他接触了这么几天,已经很习惯和他这样的相处模式。
大多数人可能会觉得他闷,冷漠无情、不好说话、目中无人……但柏沁觉得这感觉还挺舒服的。
真要形容起来,就像他之前信誓旦旦在秦安启面前说的所谓“留白的艺术。”
他是永远絮絮叨叨的,嘴比大脑快的人。秦安启如果在认真思考,就会安静地不说话。
他认识秦安启之前,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这样性格的人相处舒服。
秦安启半晌道:“……嗯。”
“噗。”柏沁忍不住笑起来,接着问道,“那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什么?”秦安启抬头看他。
“朋友圈啊。”柏沁说,“你都放我进去了。”
秦安启好像一下想起了是什么,也可能是没准备好和柏沁怎么说,冷淡的声音难得哽了一下:“……我、我朋友圈没什么东西。”
“哦?”可是柏沁非要逗他,“那为什么你要一开始屏蔽我朋友圈?”
“……”秦安启低声道,“又不熟。”
“那现在熟了吗?”柏沁说。
秦安启停了停脚步,绕到他的左侧,左转进入了直道里。
前方就是小区门,柏沁一眼看过去,秦安启只给他了个背影,但柏沁觉得他在害羞。
“……”秦安启走了一半,回头看他,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柏沁长腿一迈,浑身洋溢着欢快。
秦安启的家是豪宅吗,按照他办公室里那个装修风格,柏沁基本上已经认定了他家估计就是金碧辉煌法式田园加罗马柱廊混搭风,说不定还有大理石地砖和实木家居……哦不红木家具的高雅混搭风。
忍不住承认有这种非常想一睹为快的心理,所以柏沁此刻激动得快要立地起飞。
跟着秦安启走入小区,这里的房子都是两室一厅大平层。柏沁之前因为嫌路远,想过来附近租个房,结果看见这边的房价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羡慕秦总。”柏沁低声逼逼,“我什么时候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
“……”秦安启道,“我今年刚买的。”
“也不错了啊,你看看我,窝在外环一室一厅里。”柏沁想想就辛酸,“哎,同样是创业,我当年怎么就没想到坚持一下呢,说不定我们现在都是邻居了。”
秦安启抬头:“创业?”
“我之前有一家合伙的设计公司。”柏沁想到这段历史就来气,脸绷了起来,“刚毕业不知道社会险恶,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柏沁指着自己耳朵上那个黑色的耳环:“看见没,这耳环,我当时说赚一百万打一个,到时候打一排,多朋克?。”
“那你也赚了一百万。”秦安启说。
“没,这是觉得好看打的!”柏沁气道,“我再也没打第二个了!”
秦安启和他出了电梯:“刚毕业的小朋友创业基本没有可以生存下来的,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我父亲,我可能也生存不下来。”
“毕业了你就做餐饮吗?”柏沁说。
“差不多吧。”秦安启说,“我有拿过几个国外的餐饮品牌代理权,但到中国之后,基本都水土不服,生存困难。”
“肯定啊,外国人和中国人的饮食习惯、饮食结构都不一样,你看看那几个快餐来中国,现在都卑微地卖起豆浆油条了。”柏沁说,“说真的秦安启,茶饮也是这几年才流行起来的,看起来百花齐放的,其实最后市场还是在不断淘汰更新。”
他凑近了一些他:“你很敢哦秦总,我就佩服你这种人。”
秦安启淡淡道:“……谢谢。”
电梯外尽头的那家应该就是秦安启的家,秦安启把猫包和箱子放在脚边,柏沁跟上,跟个长颈鹿似的好奇探头。
“我家没什么东西。”秦安启说。
“哦?”柏沁已经快把头怼门上了,“不像你啊,是不是进门就是个老红木大桌?”
“……”秦安启语气道,“没有。”
大门打开,进去就是个玄关。门口打了一排柜子,但也不显得狭窄。
无功无过的米黄色色调,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至少明亮通透又舒心温馨。至少不是睁眼一个老红木桌,柏沁已经很欣慰了。
秦安启弯腰给他从上面拿了双拖鞋。
“我家不来客人。”秦安启说,“昨天新买的。”
“……卧槽。”柏沁脱口而出,“我是你第一个客人!?”
“我母亲来过。”秦安启说。
柏沁高高兴兴拖着拖鞋,把他的猫包打开,从里面带出了他家小猫抱在手上,边抱还边抱怨:“你重了,奶奶又喂你乱吃。”
布偶猫乖乖地任他抱着,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秦安启是这家的主人,却反而有点拘谨,对柏沁道:“进来吧。”
柏沁抱着猫进去,开了暖色灯光,迎面就看见了一个大客厅。
大理石地砖,一组暗红豆沙色沙发,顶部是个水晶吊灯。中间做了个简易隔断,是个磨砂玻璃,柏沁粗看那图案挺别致,是中国传统的纹样纹理,他细看了几眼,发现上面是纂体的“福禄寿禧”。
“……”嚯,不愧是秦总。
柏沁抱着猫环视一下,旁边的墙壁上贴着白色瓷砖他这辈子第一次在人住的家里看见人墙面上贴瓷砖,毕竟平时都是在银行或是饭店里才看见的,这就能列入迷惑行为的范畴了。
“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啊?”柏沁忍不住问。
“是别人给的样板间方案装修的。”秦安启说。
“……”样板间这么多漂亮的设计能一眼相中最丑的也真是令人费解。
柏沁手指摸了摸瓷砖:“我能采访一下您关于这个瓷砖贴墙的心路历程吗?”
“……好清理。”秦安启说。
“您想真多!”柏沁说,“您这身份还给阿姨考虑这些呢?”
秦安启道:“……我都是自己收拾。”
“啊?”柏沁说,“真的假的?收拾家多麻烦啊……我的狗窝都不想收拾。”
“收拾可以让自己放松。”秦安启说。
“那感情好,下次秦总来我家我让你多放松放松。”柏沁笑道。
他把布偶猫放到了地面上,猫没有走动,蹭在他脚边站着。柏沁蹲下来,哄着它到处看看,猫却巍然不动。
“啧。”柏沁道,“你怎么还矜持起来了,平时出门不是活蹦乱跳跟个狗一样吗?”
布偶猫看着他,仰着头一脸天真地“喵嗷嗷”了两声。
“嘿。”柏沁笑起来揉猫头,“你别学狗叫啊!”
秦安启问道:“你想喝什么?”
“可乐。”柏沁低头道,“你家应该没有,白开水就行了。”
“……”秦安启说,“……有。”
柏沁“嗯?”地一声站起来。
“昨天想到你要来,去买了一些。”秦安启向着里面厨房走,“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都买了。”
柏沁看着他后脑勺,忽然心里又酸涩又软了下来,他快步跟上去,走在秦安启的后面默不作声,悄悄观察着他。
秦安启家的冰箱倒是很大,一打开里面空空荡荡毫无生活气息,没有蔬菜瓜果也没有新鲜肉类,只有几瓶不知道猴年马月的罐装酱,于是那几瓶可乐雪碧就显得格外突兀,甚至能看出那么一丝新鲜……
秦安启对着冰箱内道:“……我当时好像也没记清,你到底喜欢喝什么。”
“秦安启。”柏沁在他背后开口,“我真是你第一个来这里的朋友?”
“嗯。”秦安启应了一声。
“幸好你不知道我其他爱好。”柏沁伸了只手从他耳旁穿过,毫不客气拿了两瓶出来,手扶着冰箱门,“否则你估计要给我搬小卖铺回来。”
秦安启没有理他,把冰箱门关上。
柏沁拧开瓶子,递给秦安启,秦安启乖乖接过拿着,那动作让柏沁笑得眼睛都没了:“你承认一下吧,是不是挺喜欢我这个朋友的?”
“……”秦安启淡淡笑道,“你不是晚上说要和我研究方案吗?”
柏沁的笑容僵在脸上。
逐渐消失……
“……哦。”他翻了个白眼,“真狡猾,先对我好再使唤我。”
秦安启已经撇开他走到了客厅里去。
“来。”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来了!”柏沁有气无力应了一声。
秦安启似乎经常在客厅办公,笔记本电脑和各种办公用品都放在自己餐桌旁边。柏沁拉了个椅子坐下来,发现餐桌旁边还有个布罩的大型物件。
上面搁置了一个细口花瓶,有一根向外延展的红梅假花。不知道为什么,柏沁觉得这是整个家中最让人舒心的一部分了。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钢琴吗?”柏沁说。
“嗯。”秦安启看了一眼,点点头。
“你会弹钢琴??”柏沁一拍手,“哦!想起来了,你大学时候是乐队玩键盘的呢。”
秦安启顿了顿:“对……”
“哇,我可以去看看吗?”柏沁站起来走过去,手抚摸了一下上面的缎面布,感叹道,“好棒,我好佩服会弹琴的。”
他坐到琴凳上,秦安启就走到他旁边,把那块缎面布掀开,声音温和:“这有什么可佩服的?”
“就……其实我妈小时候对我还挺放纵。”柏沁手抚摸着琴键,向下敲了一下,钢琴发出了一声特有的醇厚音质,“所以别人家有些小孩儿练钢琴,我妈也想我练。我大概就练了半年吧,觉得又苦又累还不能出去玩,和我妈说不练了。”
柏沁撇撇嘴:“她居然也答应了,就不练了。”
“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啊,甚至还觉得好自由好快乐……等到我十六七岁,看见初中的一些晚会上,钢琴十级的同班同学在上面弹莫扎特肖邦,我觉得好特么帅啊!”
他好像想起来当时的画面,更加忿忿不平起来:“明明我的颜值才是校草,但是会一技之长,尤其是钢琴吉他这种乐器的,站在那边就会发光,哼。”
“你不是也会吗?”秦安启可能觉得有趣,声音里都有些笑意。
“不一样。”柏沁摇摇头,“我其实就会弹……”
柏沁手指放在琴键上,背脊都微微挺直了一些。
快……二十多年没碰过这东西了,会弹的曲子也就是最普通的献给爱丽丝之类的,柏沁按了几个音就觉得自己手指僵硬,全凭着身体的本能在弹。弹着弹着就丧失信心,自己被自己弄笑了,边笑边摇头。
刚这么想着,旁边传来琴音。
秦安启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旁边,手指在琴键上轻点接着忽然一个重音,加入了进来。他那瞬间感觉有一只大手,从旁边温柔地拉住他,推着他进入到了这个境界之中。
他早已听不出好赖,只知道对方比自己手法高超不少,甚至更加舒服。但细细听来,他还不是个主导地位,而更像是为了拉着他慢慢进入状态,为他垫的音,不抢戏不突兀,温柔有力。
秦安启真是……天天给他新惊喜。
柏沁弹完放下手,站起来侧头去看他,秦安启挪动了一下身体。接着,他无缝换了一首钢琴曲,没有了柏沁这个拖后腿的,秦安启像回归了水中的游鱼。
他的目光都被秦安启那双手指葱白的手吸引住了。
在琴键流连,从高到底,目不暇接。
柏沁想,小时候真该好好学个钢琴的,怎么能帅成这样啊?
秦安启的气质都很像个古典王子,孤傲、俊美……世间最俗套的赞美可以堆砌在他身上而不突兀,就在此刻的这个画面里,看得柏沁心里有点……痒。
居然没有嫉妒,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反而还有种为“我居然是这种人的朋友”的自豪感,柏沁之后都觉得自己疯了。
秦安启最后一个音收尾,短促有力。接着他在琴前轻轻喘了口气,放松了肩膀:“……”
柏沁马上拍起了手来,是发自内心的惊喜:“……你太厉害了。”
“有点生疏。”秦安启站起来,垂头道。
“你们这些大师呢,每次给我们这种凡人演奏总是会自己给自己挑刺。”柏沁摇头道,“哎……我又听不出来,就觉得你超厉害,真的。”
秦安启把琴盖合上,重新回到了桌边:“我从小被我妈妈逼着练琴,到现在……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这还没用吗?我特么要羡慕死了。”柏沁坐下来,双手捧着下巴懊恼,“如果能穿越回小时候,我肯定不和我妈顶嘴,我一定乖乖学钢琴。”
“可我也没有很开心的时光。”秦安启看着自己双手,“我也很羡慕窗外的小朋友。”
话题一时间有点伤感起来。
秦安启有意无意说了几次,柏沁看来他的童年可能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阴影……他对于这样的感觉没有太大的体会,所以从来不能说出“感同身受”这样的话。
他的童年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快乐,家里那时候甚至连中产都算不上,但还是把柏沁养得健健康康又调皮可爱的。
所以柏沁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什么烦恼,小学中学大学都顺顺利利的,除却毕业创业那件事之外,真是没经过太多的大风大浪。
尽管很难对秦安启有同理心,但不妨碍他对秦安启的好感和好奇:“可是你是我妈天天教育我的别人家小孩儿啊,你看看,我们俩现在最大的区别就是你能住这里,我还窝在一室一厅里呢。”
秦安启没说话,只是垂下了眼睛。
“说真的,和你这样的人抢女朋友我都会直接拱手相让的。”柏沁说。
秦安启脚下可能有猫,他正噙着不易察觉的笑轻轻动着脚,似乎觉得逗猫很好玩。
听见他这句话才冷不防抬头:“……我为什么要抢你女朋友?”
“这是个比喻啊宝贝儿!”柏沁手指蜷起来敲敲桌子,“意思是你帅!有魅力!”www.bïmïġë.nët
秦安启一直无法理解他某些时候的脑回路:“……”
旁边噗通一声,布偶猫跳到了桌面上来。
“喂。”柏沁撸了一把它的背脊,“你怎么跳人家桌上来了??爸爸要工作,给我下去。”
猫咪并不买账,似乎已经完全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开始无法无天起来。
“下去!!”柏沁忍不住提高声音道,“我要工作了!!”
布偶猫看着他,一脸无辜。
“……”柏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抱着他就行了。”秦安启在对面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柏沁想想也是,把猫从桌上抱下来塞进了怀里。
接着他挪动了椅子,坐在了秦安启的旁边。
他已经把今天所做的这些成果尽数分享给了秦安启,秦安启就能从他们的群里下载文件。
他首先看见了柏沁给他们做好的整体vi的方案视觉效果图,还有今天制作的几个杯子本册之类衍生产品的效果图样。
“昨天和你说的插图版马克杯和本册。”柏沁展示道,“你看,这是昨天那个版本的深入版。”
“更具体一点了。”秦安启也看出来了不少细节的改变。
“那当然。”柏沁说,“之前不是找你做了比较详细的一些调查?我们把那些关于trea的小元素都放在上面了……比如品牌2周年啊,自家茶园果园啊这些东西……”
秦安启认真看着:“细节不错。”
“杯子的趣味就这么一点。”柏沁说,“但是这样每次喝水,就能多一些好玩有趣的体验,我就很喜欢这种杯子啊,每一次无聊放空可以在上面看看这些小东西。”
秦安启这次的表情显示了充分的赞成,没有挑这杯子的刺。柏沁松了口气,拿出了自己之前一直在思考的,花了几天重新打磨的这个异形杯。
还没开始看,柏沁先自己吹起来了:“渲完那一刻我就知道,就特么是它了。说真的秦总,这款作为收藏级杯也完全绰绰有余啊!”
秦安启看了一会,不说话,柏沁就知道他估计要有其他意见了,眯起眼警觉起来。
“我觉得……玻璃杯不像是茶杯,更像是一个酒杯。”秦安启说。
“不一定啊,主要是这是有小切面的玻璃杯,他可以做酒杯倒酒,当然也可以做普通饮料杯,但它颜值很高啊。镜花水月,水上樊笼的效果,不好看吗?”柏沁继续推销自己作品,“玻璃和镜面这样角度搭配就是最和谐的,你看,镀金丝的装饰可以用来握着,放在镜面上就有这种上下平分的效果。”
“……就不能……做陶瓷的吗?”秦安启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比如把玻璃换成白瓷的,会不会比较好看一些?”
“为什么啊。”柏沁直接脱口而出,“您相信我,瓷真的没玻璃好看啊。”
“我觉得好看一些。”秦安启说。
“那你说原因。”柏沁把猫放地上,“你只要说出原因来,说的我心服口服,我现在立刻就改。”
“……”秦安启道,“瓷好看,没原因。”
柏沁气道:“秦安启你杠精吗??”
秦安启手顿了顿:“什么意思?”
“就没事找我茬的意思。”柏沁把椅子搬到他隔壁,双手在台面上重重一放,秦安启显然是被他这动作吓一跳,肩膀都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秦总。”柏沁严肃道,“我们讲点道理,我们的定位肯定是偏年轻的,就算是做个少许有收藏价值的限定品,我们不能往古董的方向做啊。”
秦安启却不妥协:“我给你个建议,你可以把两者都做出来,我不介意花一些时间做市场调查。”
“哦?”柏沁来劲了,“这办法可以,您不介意我更不介意了。”
“那就这么定了。”秦安启说。
柏沁眼珠子转了转:“秦总我们俩打个赌,肯定是我的会更受欢迎一些。”
秦安启掀起眼皮,一脸冷漠:“赌什么?”
“赌帮对方一个忙。”柏沁说,“力所能及就行!”
“……可以。”秦安启说。
“行。”柏沁手重重一拍桌子。
痛!
力道一下子没收住,痛得柏沁五官都快扭曲了,他痛得捏住自己手腕抽气,秦安启瞪大眼:“……你没事吧?”
“……没没没。”柏沁咬着下嘴唇,“就这么说定了。”
秦安启和柏沁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对方案,除却在那个异形杯子的材质上如何都达不成共识,其余的谈话都还算愉快顺利。
“呼。”柏沁叹了口气,靠到了椅背上,“就这样吧,秦总还有什么意见的话再补充,但是最好一气儿说完啊,大家改来改去的还怪麻烦的。”
“好。”秦安启看了眼电脑的右下角,愣了一下,“这么晚了。”
“几点了?”柏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打车回去。”
“一点了。”秦安启说。
“……”柏沁手顿在半空。
他想起来,自己家猫的东西还没收拾完,还没教秦安启怎么给他的猫喂食和用猫砂。柏沁等闲下来才觉得有点疲倦,他眼睛发胀,在椅子上瘫坐了一会,觉得自己随时随地会睡着。
“来,爸爸弄完了事情该弄你了。”柏沁站起来,布偶跟着他一起向前走,他把自己带来的隔绝气味的猫砂盆,拿起来问柏沁,“你说放哪儿你方便啊?”
“阳台吧。”秦安启说。
“哦,好。”柏沁放到了阳台上,边开始絮絮叨叨交待,“喂他吃东西定时定点一天两次不能多,它太肥了。如果你没空我来喂就行了,然后……我把它喜欢的小玩偶带来了,它没事儿就会靠着发呆,如果它太黏你了,把它关房间里就行了。”
柏沁打了个哈欠,打得满眼都是泪水:“……啊,我困了,那行,我走了。”
“你要不要住在这里。”秦安启站在他背后。
“……嗯?那多不好意思。”柏沁马上道,“我衣服都没带。”
“可以穿我的,我有新的。”秦安启道,“明天离你公司近,直接去上班就可以了。”
柏沁脑子都是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是哦,男孩子晚上太危险了。”
“……”秦安启眯了下眼,无语地转身,“但家里没有多余的床,书房的沙发可以折叠。”
“我睡我睡。”柏沁马上举手道,“谢谢秦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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