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王瞥了眼谢峤,欲出言帮他开脱,又怕太早开口惹人起疑,便紧紧攥着双拳,微绷精神留意周遭动静。好半晌,永明帝才徐徐开口道:“诬陷朝中官吏,插手案情审理,还跟牵扯了红丸案。这些话,都属实?”
他居高临下,叮嘱那位御史。
御史当即铿然跪地,跪拜为礼以额触地,道:“微臣若有半字虚言,任凭皇上处置!”
“那个沈……”永明帝顿了下,才想起这位毫无音讯的官员的名字,“沈有望,他既已遭了发配远在边陲,你如何知道这些隐情?又怎知谢卿要杀他灭口?”他问得不疾不徐,然而沉目俯视时,天子之尊的威仪却令人敬惧。
御史叩首未起,只偷偷瞥向太子。
一瞬安静,江彻抬步而出。
“是儿臣查到的。”他原就生得端贵岿然,经了沙场历练后,冷硬气势远胜周遭文官,开口时,顿时引得众人瞩目。
永明帝微诧,“你?”
江彻端然拱手道:“儿臣年初去刑部调阅卷宗,无意中得知当日出言指证顾家,又因毒害皇子被判了死刑的陆元道并未真的暴毙于狱中,而是被人偷梁换柱,逃出了生天。至于背后之人——”
他的目光轻飘飘扫过彭王,落在谢峤身上。
“是谢峤。”
三个字掷地有声,令永明帝面色微变。
那个歹毒的陆元道究竟是何许人,永明帝自然记得,当日小皇子夭亡皆因此恶贼而起,永明帝便是剐了他都难泄心头之愤。听说此贼暴毙时,他颇想拉出去鞭尸,因曲贵妃说这般做派传出去会惹人非议,才生生忍住了。
结果这贱贼竟然还活着?
永明帝声音骤紧,“他在何处?”
“逃出牢狱后,被谢峤藏在了五仙岭,如今被儿臣暂且看押在府中。”
话音才落,彭王忽而插嘴道:“皇兄这是私自扣押吧?”
江彻瞥了他一眼,冷然未语。
永明帝一心惦记着残害皇子的恶贼,哪还在乎这些,见彭王在此刻挑刺,想起当日曲贵妃婉言劝他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不过事情未明,他没急着斥责,只向江彻道:“他招供了?”
“招了。陆元道是受谢峤指使,炮制红丸,再嫁祸于顾家。据他所言,沈有望的冤案也是谢峤一手为之,儿臣为策无虞,特遣人先行南下,抢在谢峤之前保住了沈有望。彼时证据未明,儿臣须见过沈有望方可确认此事真假,故未声张,还望父皇恕罪。”江彻说着,觑向永明帝。
如他所料,那位果然目露嘉许。
“沈有望为何被诬陷?”
“谢峤为验毒丸效力,曾在京郊拿无辜婴儿试毒,那户人家不知内情,将事情告到县衙。沈有望为官清正,对谢峤的威逼利诱无动于衷,一路彻查,谢峤为免事情败露,罗织冤案将其逐出京城。”
江彻说至此处,冷眉看向谢峤,“人证物证皆已搜齐,谢侯若不死心,不如当庭对证么?”
原本聚在他身上的目光,霎时挪了过去。
永明帝纵然未见证据,瞧江彻这副笃定模样,心里已信了三成。昔日对谢峤的宠信,悉被幼子之死的余怒掩盖,他躬身盯住谢峤,目中已有了沉沉怒意,“穆王所言,都是真的?”
半晌安静,谢峤没有吭声。
——自幼长于侯府,看惯宫廷朝堂的荣辱翻覆,这样的场面他不知见过多少。只不过从前是别人伏地哀求,他或者冷眼旁观,或者以言语为剑,斩除政敌。而如今,换了他跪伏在地,任由旁人翻出证据,将他打入难以翻身的地狱。证据已陆续落入江彻手中,辩白又有何用?
还不如撑住侯府最后的体面。
谢峤紧咬着牙关,只将身体伏低,只字不语。
永明帝亦从中寻到了答案。
初闻此事的震怒渐而转为彻骨的愤恨,他缓缓坐直身体,目光剑刃般落在谢峤身上,“枉费先祖为谢家颁赐丹书铁券,朕又如此信重于你,却原来如今的襄平侯府竟是这模样!既是如此,禁军即刻查封襄平侯府,案情未明之前,不许任何人出入。至于谢峤——”他扫视一圈,最后看向太子和刑部尚书。bïmïġë.nët
“羁押入狱,尽快查明。”
“陆元道提到宫里,朕亲自审问,沈有望既在穆王手里,便由你带回京城,协助太子审案。”
立于群臣之首的太子端然应命,似毫无偏私。
江彻站在他身后,亦垂目拱手。
昨日与太子密会的时候,那位纵欣喜于这些足以扳倒侯府,甚至波及彭王的证据,心中却也有些顾虑。因红丸案上,永明帝重惩左相、顾府时,于丧子之痛外掺杂了对东宫的猜忌,如今他若冲在最前面重返旧案,未免令皇帝多想。
江彻领会其意,觉得他顾忌太过。
平心而论,三位皇子当中,太子的德行才能其实担负得起东宫之位。且他自幼受教于名儒重臣,性情沉稳,与永明帝政见不同时也多退让化解,从未做过急功近利之事。若非陈皇后秉性偏狭,忌惮曲贵妃母子,怕东宫之位被夺去,做出许多自作聪明的事,未必会招来皇帝的猜忌。
而今左相已故,公府也已倾塌,便是翻了案,也寻不回当初的势力。
凭太子这半年的如履薄冰,勤恳务政,永明帝不至于偏私。
这案子交到东宫手里,应能拨乱反正。
而江彻所求的,也仅此而已。
筹谋许久的事有了着落,他冷硬的神情亦稍稍消融,朝会后,同太子、刑部尚书商议了审案之事,便赶回府中。
陆元道由杨固押送,径直送往宫里。
沈有望则仍是杨凝安排,尽快带回京城——为免谢峤贼心不死,在途中生事,东宫亦派了卫率亲自去护送,以策无虞。
至于谢峤身边的那些个管事,既然都审讯过了,便悉数送往狱中,径直交给主审此案的太子。
待诸事吩咐毕,已是夜深。
江彻登楼觑了眼客院的方向,暂未深夜搅扰,只等翌日得空时,匆匆赶去。
*
客院里,沈蔻尚不知朝堂上的风波。
她这会儿正跟钟氏打络子。
窥破江彻蔡九叔高徒的身份之后,那道臭鳜鱼吃得实在五味杂陈,因捉摸不透江彻古怪的行事,这两天前尘旧事旧事反复在脑海里翻腾,令她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钟氏瞧在眼里,焉能不担心?
此刻秋日暖热的阳光斜照入窗,母女俩并肩坐在短榻上摆弄丝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家常时,钟氏顺口就提起了江彻,“近来穆王时常来咱们这客院,我瞧着倒不止是来送饭的。其实王府里那么多人手,咱们有白司闺照看,其实无需劳动他亲自过来。这位王爷啊,怕是心里另有主意。”
说着,觑向女儿神情。
沈蔻抿了抿唇,“母亲也觉得奇怪?”
“觉得不合常理。”
“还有更不合常理的呢。”沈蔻被江彻那重隐藏的身份困扰着,轻扯丝线,低声道:“那日送来的臭鳜鱼,母亲还记得吧?我特地到小厨房那边瞧过,做饭的时候仆从都被遣散了,穆王却在里头。后来他送菜过来时又换了套衣裳,分明是因身上沾了味道,特地换的。连同那道菜,恐怕都是出自他手里。”
“这也就罢了,毕竟他曾行军打仗,跟将士们同吃同住,吃的苦头多了,不讲究君子远庖厨这种事也是寻常。”
“但他这样装神弄鬼的,借着蔡九叔高徒的身份在玉盘空里设下诱饵,如今又纡尊降贵亲手做菜送到跟前,究竟是图什么?”
声音不高,满含困惑不解。
钟氏闻言愕然,“蔡九叔的徒弟竟然是他?”
“可不是么。起初我也不信,后来几次闻到他身上的味才起了疑心,那日亲眼所见,抵赖不掉的。”
这事儿实在稀奇,钟氏愣了好半天,才迟疑着道:“他没跟你说过什么?”
沈蔻轻轻摇头。
按常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江彻这种性情阴鸷淡漠的,无缘无故的对谁好,那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罕见得很。但要说旁的,除了先前南下赈灾时,她说服父亲信任江彻、拿出证据之外,她对江彻再无半点儿帮助,相反,如今还是她有求于他的。
遂低声道:“没说过,正是这样才让人困惑。”
钟氏沉吟片刻,忽而蹙眉道:“莫非他真的瞧上了你?”
会吗?
沈蔻有些拿不准。
换在从前,她定会立时否认这种荒唐的猜测。毕竟她在江彻手里栽的跟头太多,且江彻心里装着顾柔,她看到过那些零星如剪影般的画面,知道既定的结局。但如今么,这念头却稍微有些动摇。
前世两年相处,她太清楚江彻的性子了。
朝堂为先,公事繁重,疲累奔忙的间隙里连歇息都少有空暇,能赏脸赴宴都是格外看情面了,若能为谁不辞劳苦的下厨做饭,那定是颇为看重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这份看重究竟是为她,还是为了顾柔。
临死前江彻铁甲踏雪而来,顾柔华衣跟随在侧的情形浮上脑海,沈蔻暗自叹了口气。
便在此时,院外传来仆妇拜见的声音。
沈蔻心头微紧,同钟氏对视了一眼,忙搁下丝线迎了出去。
廊下,江彻驻足稍候。
见沈蔻母女俩出屋屈膝,他摆手示意免礼,待院中仆妇退尽,才示意到旁边厅里说话。到得里头,也无需奉茶捧果,江彻反手掩上屋门,笑瞥了眼沈蔻,向钟氏道:“今日朝会上有御史弹劾谢峤诸多恶行,也翻出了沈大人的案子。皇上已命太子和刑部彻查此事,过阵子沈大人也将入京。”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随手为之。
沈蔻的眼底却霎时浮起惊喜,“当真么?父亲的冤情应当能平反吧?”
“沈大人并未贪墨渎职,为何不能?只不过案情所需,会耽搁些时日而已,等尘埃落定,自可来与你们相会。”他稍稍俯身笑觑沈蔻,语气之中万分笃定。
那双眼泓邃如旧,却再无从前的冰冷生疏,素来淡漠的脸上亦有温和笑意,似颇为此事欣慰。
隔得那么近,他的声音如磁石打磨。
沈蔻心头微微一跳。
抛开前世种种,撇去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顾柔,单论这件事,江彻是真的帮了沈家极大的忙。若非他派人南下,父亲怕是早已死于谢峤之手,若非他费尽心思翻出红丸案,将襄平侯府推上风口浪尖,单凭父亲的本事,不可能道出秘密,更不可能洗清冤屈。这份善意,不掺任何杂念的,是冲着沈家而来。
曾冰封冷寂的心被此刻的温和笑意微微消融,先前因冤案而蒙在头顶的乌云亦似拨开缝隙,透出明亮的希望。沈蔻抬眸看着他的眼睛,笑容欢欣而诚挚,“冤案能得以昭雪,都是仰仗王爷英明!”
她原就生了极娇丽的容貌,即便不施粉黛,亦如芙蓉亭亭,此刻笑生双靥,声音甜软,顾盼之间更觉奕奕生辉。
江彻的眼底笑意更浓。
陷在她潋滟眼波时,只觉为红丸案付出的种种艰辛,皆值了。
*
王府里喜气渐生,襄平侯府却愁云惨淡。
府中家大业大,几房子侄混居时人丁往来繁杂,谢峤先前铺设后路时也只顾了最要紧的,并未声张事实。以至禁军突然围困府邸,在府邸各处大小门上皆贴了封条,并派人绕府严密看守时,里头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谢太夫人一生荣华,于谢峤的所作所为多少知道些,听到这消息,只觉天翻地覆,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了榻上。各房儿媳慌了手脚,或是惶惶不安,或是设法往外传递消息求救,或是跑到长房来探问情形,焦急闹腾,满院慌乱,不复寿宴时的奢靡鼎盛。
很快,有人奉命请走丹书铁券。
谢峤的妻室原就出自高门,数次遣人求救皆无功而返,变着法儿出门时也都被禁军拦住。且比起从前对侯夫人的客气恭敬,如今她屡屡碰壁,遭到的几乎都是白眼。这般情形足以透出朝中的风向,她念及谢峤素日种种作为,知道大势已去,怕招来更多罪名,于夜深时分,纵火烧了书房。
但已也于事无补。
该取的东西谢无相早已拿到手里,转递给了江彻,这把火放出来,也不过在混乱中烧出片刻心安而已。
满京城的目光几乎都投向这座鼎盛煊赫却摇摇欲坠的府邸,永明帝的心思亦牢牢系在了谢峤的身上——亲自提审陆元道之后,当日小皇子中毒的始末便浮出水面,除了那枚要了性命的红丸,谢峤另配的药粉也已查明,哪怕涉事的草药等物都已销毁殆尽,在东宫的严防死守下,谢峤终未能杀人灭口。
大波禁军围困五仙岭,借着刘勋等人的口供,很快揪出参与此案的道士,尽数羁押。
连同沈有望查的那件案子也由刑部接手,在太子和江彻的督办下迅速彻查。
前朝天翻地覆,后宫也不安生。
苏美人自丧子之后郁郁寡欢,又被勾起旧疾,整个人迅速消瘦清减,几乎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这一年她也幽居深宫,甚少在宫宴等场合露面,陡然听闻当日谋害皇子的凶手另有其人,焉能轻易放过?
哪怕毒丸是经由太医的手送入宫里,并未经旁人之手,那份令小皇子无端虚弱生病的药粉却是日积月累喂进去的,足见宫中另有内应。且襄平侯府与她无怨无仇,为何要谋害她的孩子?既然不是皇后与东宫指使,这宫廷之中,有这份动机和能耐的也就剩下圣眷正浓,且被她视为靠山的曲贵妃。
峰回路转,苏美人丧子之痛未消,想到此节,顿时怒火攻心,将当时的宫人尽数交由内狱司,严刑审讯。
没多久,曲贵妃被禁足,伺候的宫人尽数被带走审问。
陈皇后原就与曲贵妃势不两立,平白遭了大半年的猜忌,又痛失左相和顾家两个快要拉拢得手的臂膀,焉能不恨?趁着这机会,使尽浑身解数,撬开了宫人的嘴巴,尤其曲贵妃的心腹宫女和内监,更是被单独羁押,昼夜审讯,既不可令其丧命,又用尽手段令其痛不欲生。
数日之后,受尽酷刑奄奄一息宫人最终招供。
苏美人入宫之初,确实是受了曲贵妃暗中相助,欲为自身添个臂膀。原本两人交情甚密,仗着宠爱与中宫分庭抗礼,曲贵妃亦颇照拂这位后起之秀,直到前年苏美人诞下小皇子,得皇上万般宠爱。彼时苏美人虽盛宠无双,却渐渐流露病象,因怕惹皇帝烦心,在御前都是隐瞒着的。
曲贵妃既做了她的靠山,连苏美人身边的宫人都是她亲手挑的,焉能听不到风声?
遂请信重的太医诊脉,得知苏美人幼时曾患重兵,险些命丧黄泉,如今旧疾复发,虽然脉象还不甚明显,实则来势汹汹,怕是撑不过三年。
曲贵妃听罢,顿觉忧愁。
若苏美人平安无事,凭着两人娘家的利益牵系,她有办法将这对母子牢牢攥在手里,分得帝王宠爱,继而为彭王助力。可一旦苏美人丧命,年幼的小皇子没了母妃,定会被养在中宫皇后的膝下,她这位侧妃连边儿都摸不着。届时皇后膝下有嫡长的太子,又有受尽疼爱的幼子,哪怕往后永明帝废长立幼,至少也是皇后抚育养大的孩子。
而她和彭王,则空有宠爱,再无实利。
曲贵妃费尽心思才挑出苏美人,哪能将得宠幼子这份大礼拱手让人?
那太医是她的心腹,既然熟知苏美人的根底,断不会诊脉出错。曲贵妃瞧着苏美人的身体回天乏力之,为免后患,渐渐生出歹念,想出了一石二鸟的计策。趁着皇子年幼,还没落到严防死守的皇后手里,密谋红丸案,既除了往后与彭王争宠的隐患,亦将嫌疑悉数推到东宫头上,欲借此牵出太子和左相、顾家的暗里纠葛,废去东宫之位。
案情的走向如她所料。
谢峤办事稳妥,凭着陆元道扭转乾坤,将罪名尽数栽到了顾家头上。
出乎曲贵妃意料的,是东宫虽常得左相和兴国公赞赏帮衬,暗地里并无任何结党营私的往来,以至于她借着红丸案查了许久,都没能寻出足够扳倒东宫的实据,便只能多吹些耳旁风,令皇帝猜忌疏远东宫母子。
种种供词,悉与谢峤和管事的招供吻合。
永明帝闻知内情,雷霆震怒,当即命人褫夺曲贵妃封号,押到御前由他亲自审问实情。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到了这种时候,曲贵妃还如何抵赖?
种种罪行皆有人证,昔日宠冠后宫的贵妃沦为阶下囚,于深秋暴雨中被人拖往冷宫,遭受日日不断的刑罚。她的娘家亦随之获罪,赫赫门第轰然倾塌。倒是彭王江铭,虽与襄平侯府往来甚密,又得曲贵妃细心护持,却并未真的搅和到这桩案子里。永明帝纵有余怒,也只是罚他禁足,不至于因母妃之罪褫夺爵位。
前朝后宫风波迭起,东宫和陈皇后忙着穷追猛打,翻出此事的江彻却暂时得了空暇。
这日前晌与刑部尚书商议过裁定谢峤罪行的文书之后,因阮昭仪派了宫人传话,欲见他一面,便趁着午饭时候去了后宫。
到得那里,就见佳肴满桌,阮昭仪笑眯眯坐着。
开口的头一句,便出乎江彻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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