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都是师兄的错,师兄对你太严厉了。”
顾循之抬起头看看师兄。
师兄压根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也是,他怎么可能明白呢?
他抹了抹眼睛,冲着师兄笑:
“没事,我不哭了。”
任鲥满意地回到床内,顾循之抹干了眼泪,又用小翠刚端来的水洗了两把脸,拿巾子擦干了,这才吹了灯,到床边上躺下。
任鲥心思澄明毫无挂碍,不多时就睡着。顾循之睡觉轻,又是独自睡惯了,此时身边平白多了一个人,自然睡不好。况且他怕挤着任鲥,拼命往床边上躲,再过去一点儿就真能掉下去。
但他离任鲥还是很近,近得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刚从南海回来,顾循之觉得他身上有种来自于海水的盐味。
很好闻。
这气息让顾循之镇定起来,他合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但老年人到底睡不久,到了半夜平常起夜的点儿,顾循之一下子醒了。
尿壶就在床下,一伸手就能够到,只要坐起来就行。顾循之却不想在任鲥旁边尿,随手抓了件衣服披上,拎起尿壶去了外间。
外间里,小翠呼呼睡得正香,任鲥带来的两只鸭子也偎依着睡在榻边。一般来说,住在外间的奴婢不应睡得太死,以备里面的主子夜里要茶要水。可顾循之不算是个正儿八经的主子,小翠也不是什么被严加调.教出来的奴婢,两方对此都没有什么讲究。
顾循之一顿,看看小翠,拎着尿壶走出了门。
外头有些冷,顾循之打开门,被寒风冻得一哆嗦,匆匆忙忙解决完,赶紧又拎着尿壶回去了。
顾循之这一晚上起来了两次。
等到他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觉着身子沉得很,头痛和鼻塞提醒着他——
完蛋,感冒了。
昨晚喝过了酒又吹风,感冒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手腕上的南溟珠硌在眼眶上,有点碍事,他伸手把珠串往下撸了撸,突然觉得头痛好像好些了。
怎么回事?
他想到南溟珠,把珠串摘下来,在额头上滚了两滚,头疼和鼻塞好像就都消失了。
想不到这东西竟还有这种妙用。
这会儿还挺早,他侧了头往旁边看看,任鲥还在睡着。他不想吵他,悄没声息地起了床,穿衣之前习惯性地往下看了一眼,某个正常来说早晨应该起立的东西此时仍是一动不动。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大半年,顾循之还是不怎么适应,每天都得多看一眼。
今天师兄在这儿,它还是没动静,看来以后也没什么指望。
师兄给他的那些药里没有管这方面的,估计他是没想到。顾循之看了看手上的南溟珠,脑子里转过了一个念头……
不,还是算了。
顾循之穿好衣服出去,本想叫小翠去买早点,看她睡得正香,叹一口气,捡起墙角放着的食盒,自己出去了。
王府里的早饭只供给住在王府之中的下人们,他们这些住在王府外面的幕僚早晨大多都是在街上随便吃一口。这条街上住着不少人,早晨摆着好几个早点摊子。顾循之买了碗馄饨,还有两碗豆腐脑儿和几个炸果子。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卖包子的,又多买了二两素馅包子。
等他回去的时候,看见任鲥已经起来了。小翠也拾掇好了,正伺候着任鲥洗脸。小翠回头看见顾循之,许是想到了昨晚的事,低了头偷偷一笑。顾循之装作没看见,只把买来的早点往桌上一放:
“吃饭吧。”
任鲥过来落了座,顾循之把馄饨递他,又把炸果子和包子往他那边推推。又递给小翠一碗豆腐脑儿和炸果子,跟她说不用伺候,让她到自己找地方吃去。
等到把这俩人都答对完了,任鲥这才把最后一碗豆腐脑儿放在自己面前。他也不吃炸果子,只捡个素包子吃。他昨晚着了凉,特意让摊主在豆腐脑儿里多放了胡椒,热腾腾地喝下去。
任鲥没吃过这些早点,很稀奇地用匙子切开馄饨看里面的馅儿,小口细品其中的滋味,又捏捏炸果子脆硬的外壳。不过他吃得不多,只尝了一口炸果子,吃了半碗馄饨就放下了筷子。顾循之见他剩下了馄饨,觉得十分可惜,伸勺子去把他碗里的馄饨一个个捞过来吃。
吃过了早饭,小翠将碗盘收拾下去。师兄弟两个坐在桌边闲谈。聊了一阵,顾循之想起任鲥昨天说的话,问道:
“师兄,你上次遇见青龙是怎么个情形,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我经过的事情多了,哪能都与你说知。上次那青龙,是我钓鱼的时候碰上的。”
师兄从前还钓过鱼?顾循之可从来都不知道。之前他们在山上的时候,他可从来没见过师兄钓鱼。从前师兄给他准备饭的时候,都是伸手往水里指一指,鱼就自己跳上来了。
顾循之还想细问当时的情形,却见外头有王府里的人来了。
他认出来人是王府里的大总管,连忙起身相迎。总管向他二人拱了拱手,道:
“王爷本来预定今晚设宴为任公子接风,不料昨晚宫里递来消息,说今日是岑妃生辰,圣上兴致高,要操办家宴,替岑妃过寿,叫王爷和王妃都去。王爷就把为任公子接风的事挪到了中午。还请任公子不要怪罪。”
任鲥摇一摇头,并不说话。顾循之知道师兄不大爱和生人多说,连忙向前一步,笑道:
“王妃是岑妃娘娘的嫡亲姐姐,岑妃娘娘生辰是大喜事,王爷王妃自然要去。更何况这是圣旨,我们哪敢怪罪。王爷能想到我们,还特意提前了接风宴,也是我们师兄弟的福气了。”
大总管听顾循之这话说得得体,也就没在意任鲥的少言寡语。最近两年他接待了不少奇人异士,知道有能耐的修行人,脾气怪些也属正常。于是笑着说:
“王爷事忙,许多事照顾不到,心中颇觉抱歉。好在顾先生也算是王府的人,照顾不周的地方,有顾先生代劳,总不至于失了礼数。总之这会儿,咱们就赶紧往东暖阁去,别叫王爷久等了。”
顾循之一听东暖阁,心下了然。那处是王府花园附近的一处小阁子,地方不大,景致却好,适合私下里接待客人,虽然不很正式,却是只接待亲近客人的场所。平常王爷接待修行人一般都选在西厅,这次在东暖阁为师兄接风,是为了表达亲厚之意。m.bïmïġë.nët
师兄弟二人随着大总管一起到了东暖阁,只见王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晋王爷如今年纪刚满三旬,仪态潇洒,英姿勃发。要论起模样,他生得比当今圣上还要出挑些。也难怪先帝选太子时几次犹豫不决,差点把太子之位给了他。若不是因为当今圣上有龙神相佑,晋王爷如今说不定已经坐上了皇位。可惜晋王爷没这个命,如今只好住在这窄窄的晋王府里,私底下谋划着逆天改命的法子。
两人见了晋王,顾循之行了礼,任鲥却只是点一点头。
王爷已然见过任鲥一次,知道他不爱行礼,也没有责怪。晋王爷向来有礼贤下士的名声,如今他又正缺人用,任鲥到此可以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因此他面上显得毫不在意,始终带着微笑。
这一次的酒宴没请别人,只有王爷与这师兄弟二人。王爷坐了主位,任鲥对席,顾循之在一旁打横作陪。众人坐定了,下人就将酒菜一样样送上来。这次宴席的菜肴是王府里大师傅的手艺,与外面酒楼的菜相比更精致了许多,所用的材料之中也有许多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王爷看看任鲥,只见他不动声色,面上半点表情也无,不觉对他又多了两分敬意。
王爷性好男色,酒宴上没有美貌侍女,两边侍立着的俱是十几岁的美少年,手中拿着酒壶,给每个人满上。王爷并未直说正事,只是与两人说些闲话,跟任鲥讲些顾循之这几年来在王府里的事,大大地夸赞了顾循之一番。
任鲥不懂那些弯弯绕,听到晋王夸赞顾循之,对这晋王爷也少了些恶感。他想着顾循之将来还要在此人手下过活,到底要多留点面子,于是话多了几句,晋王劝酒,他也很给面子地喝了。
晋王爷见此情形,笑意渐浓。酒过三巡,王爷举起酒杯,向着任鲥笑道:
“本王为大事忧虑许久,如今有任公子在此坐镇,本王总算可以放心了。”
任鲥既然决定留下,也就想好了要替王爷缚龙,他不喜欢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王爷无需多言,我既然来了,自然是已经决定了要帮王爷的忙。此事不难,王爷大可放心。”
王爷得了这样的承诺,心怀大畅,又敬了任鲥一杯酒。两人饮毕,只听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伴着铃声,少年人的声音嬉笑着传过来:
“耆卿,你躲在这里干嘛?”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师弟变成了糟老头怎么办更新,第 15 章 第 15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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