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已过,暑气虽然还未褪尽,但每日早起时,已经可以加一件薄衫,大概等白露到来时,天气就真的凉了。
姜余脸上不慎被鞭子刮到的那道伤痕,也在杨珏日复一日的耐心上药中化为了淡淡的痕迹,消退的差不多了。
姜余在武学这方面并不是什么绝世天才,那些所谓过目不忘、一见即会的天才,大概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之中。
不过好在姜余是个能下苦功夫的人,这段时间以来,姜余每日雷打不动的出现在庭院之中,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晴空,姜余从未偷过一天懒。毣洣阁
对于一个坚持不懈的人来说,最大的收获便是一步一步的更接近了自己的目标。
姜余的鞭子虽然还没有用的像老夫人那样出神入化,但也基本不会再甩到自己身上,一开始那样满身挂彩的日子也渐行渐远。
姜余还是打不过杨玳,但进步也可谓是神速,现在姑姑的所有招式,姜余已经能接住一半了,那种每天呲牙咧嘴苦不堪言的日子,好像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姜余这些天晒黑了不少,但整个人都从那种柔弱的清瘦的状态,变成了让人觉得颇具爆发力的样子。
杨玳姑姑吩咐铺子里做的衣服也都送到了,好几套精心为姜余准备的简练的劲装,全然不似从前累赘的裙子,穿上以后衬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现在的姜余,穿着腕口紧束的淡色劲装,挥舞着鞭子,灵巧的穿梭在一群牛高马大的壮汉之中时,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一道悦目的风景线。
姜余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水平究竟是处于什么地步,在这高手遍地的京城之中,是否已经算是入了门,但看祖母和姑姑每日都满意的笑着点头认可,想来应该是不差的。
驰禹侯距离城外尚有二百余里时,闹出的动静就已经牵动了一大波人的心,刺杀一轮接着一轮,驰禹侯从杀手身上摸出来的腰牌都已经攒了一袋子。
腰牌代表着各方不同的势力,虽说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数量是在那儿摆着的。
驰禹侯不需要知道这些势力背后都是什么人,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腰牌原封不动的带回去,等到了京城,自然会有人解决这些问题。
“哼,又是一群不怕死的!”
驰禹侯身边随行的两千人,已经折损了五百有余,一路上阻拦各方杀手,在边界时,又要保护驰禹侯不被心怀不轨之人杀害,所以折损人数才会如此之多。
等将士们干脆利落的解决了这批刺客,驰禹侯才得以从重重保护中走出来。
环顾四周,驰禹侯看见地上躺的全都是刺客,没有身着甲胄的自己人时才稍稍安心。
驰禹侯这个人今年还未到而立之年,刚刚袭爵不久,老侯爷属意的继承人原本不是他,而是继夫人所出的嫡子。
可那位嫡子自小得宠,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养出了一身骄奢无度的毛病,去年竟然在青楼里为了争花魁而一掷千金,甚至与人大打出手。
被人家将脑袋开了瓢不说,自己喝醉了酒,半夜回家时还支开小厮再去给他买两个姑娘,最后竟活生生的淹死在了花街柳巷的锦鲤池中。
当时这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的,老侯爷坚称自己的儿子水性良好,怎么都不相信他会自己淹死,再加上头上那道伤,他一口咬定儿子绝对被人暗害了。
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罪责全都怪到了与他争吵的那人头上,认为是那人起了歹心,将自己的儿子杀害。
他每日都去衙门申冤,也经常去宫里请皇上主持公道,可一连数十位仵作验看过尸体后,都说死者头上的伤并不致命,一致的认为死者是喝醉了,酒后失足跌落鱼池淹死。
老侯爷不惜让仵作们在儿子身上动刀子,却只得出这么个结果,不由得哭天抢地的喊冤。
高崎每天都努力的睁着肿泡眼,强打精神听老侯爷已经开始疯魔的推测。
可是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询问了人证,搜寻了物证,找了几十位互不认识的仵作来验尸。
偏偏这位痛失爱子的老侯爷就是不愿意相信!
皇帝后来干脆就避而不见,只是在京兆府尹进宫又一次说到老侯爷每日都上门,搅得整个京兆府都不得安宁、无法办案时,让福通往驰禹侯府送了几句话。
老侯爷的继夫人是个狠角色,她进门以后,府里再没有添过新丁,原有的几个庶子庶女,不是病重残疾,就是被教养的不忍直视。
唯一有资格继承爵位的,就是正房所出的嫡子,现在嫡子没了,老侯爷的爵位也就没人可以继承了。
福通回来后,老侯爷再也没有功夫为死去的儿子“伸冤”,他整个家族的荣光都要灰飞烟灭了,偏房的几位叔公都在找他的麻烦,让他过继旁支袭爵。
继夫人已年近五旬,早就过了生育的年龄,失去了儿子的她自食苦果,老侯爷因为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恨透了她,压根就不想见她。
这位日渐疯魔的继夫人最终还是做了让整个家族跟着蒙羞的事情。
被人抓奸在床时,继夫人脸上的褶子里全是疯狂,她声嘶力竭的叫嚣着自己都是为了驰禹侯府的未来着想。
她是正房夫人,只有她所出的儿子才有继承权,只要她能再生一个,驰禹侯府所有人的荣华富贵都能保住,都要归功于她。
可她的丈夫不愿意见她,所以继夫人只能剑走偏锋,想出了这样的主意,反正等孩子生下来,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荣华富贵,这些人压根不会去揭穿她。
继夫人最终只是被软禁了起来,她整日疯疯癫癫,抚摸着肚子,叫嚷着自己肚子里怀的可是整个侯府的未来。
老侯爷想过扶正府上的姨娘,也想过接回自己在外的私生子,甚至真的考虑过将爵位拱手相让,让旁氏子弟继承,可这毕竟不合规矩,所以这样的荒唐行径都被皇帝制止。
本以为这人能就此安生下来,哪知高崎一个不注意,老侯爷的聘礼都进了别人的家门,这下子是真的惹毛了皇帝。
一道圣旨丝毫不顾及百年侯府的面子,直言驰禹侯府的继承人只能是现有的正房所出。
驰禹侯要么就扶一个死人袭爵,等他一死,父子二人一同被塞进驰禹侯的陵墓中,要不就死心,老老实实颐养天年,不要搞什么幺蛾子还能安享晚年。
老侯爷几乎是一夜白发,只能歇了心思,将聘礼又抬了回来。
偏偏这时候,京城中又流言四起。
“听说驰禹侯夫人偷人未成,现在被抓起来软禁了,还想着借腹生子呢!”
“什么偷人未成呀,都是被当场抓奸了,毕竟她当年就是偷人偷到了姐夫的床上,才当上了这驰禹侯府的夫人。”
“那继夫人所出的孩子,和驰禹侯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怕根本就不是亲生的!”
“我看呀,根本就是奸夫的孩子,那驰禹侯逼死原配,替别人养孩子,真是个冤大头!”
“谁说不是呢……”
流言盛行的第三日,驰禹侯府的继夫人突然暴毙而亡,一场盛大的葬礼,算是全了百年侯府的最后一丝脸面。
继夫人下葬的当天,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一片哀戚的驰禹侯府,这种不为去世的人,只为荣华即将覆灭的哀戚,满是令人作呕的虚假。
来人抱着灵牌,披麻戴孝的走进了侯府,灵牌上的名字在侯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那正是已经离世的原配夫人之名。
而来人正是原配夫人所出之子——乔君阳!
满府的下人谁都没敢拦,眼睁睁的看着人抱着牌位进了府。
手中抱着母亲的牌位,乔君阳走进尘封的院子,草木覆盖下的地方,曾经有母子俩最快乐的时光。
乔君阳眼含热泪,当年他母亲拼着最后一口气,都没能换来一封和离书,最终只能忍着屈辱与丈夫和亲妹的背叛,承担着莫须有的罪名,被休弃出府。
年幼的他跟着母亲离开,三日后,独自为母亲举行了葬礼。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当驰禹侯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成了瘦脱了相的迟暮老人,曾经被休弃的原配再次被写进族谱。
驰禹侯府正经的嫡长子,高调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洗刷了母亲的冤屈。
这一次,皇帝没有再说什么。
老侯爷去世后,他作为唯一的继承人,顺利的承袭了爵位。
那座合葬陵墓里,只有老侯爷一个人,乔君阳的亲生母亲说过恶心,不愿意再和老侯爷有丝毫的牵扯,族谱中加名字,只为她的儿子有个不被人诟病的母亲。
前几日,老侯爷又将继夫人挫骨扬灰,府中剩下的女人谁都没有资格葬在他的身边,最终,这座修建好的双人合葬陵里,谁都没有陪着他。
而顺利袭爵为驰禹侯的乔君阳,是个早就将自己的感情磋磨的淡薄的人,此时走近被割喉的刺客身边,看着汩汩流出的血液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淡定的扫视着这人被揭开面巾后的真容。
“呵,脸上刺字以后的红肿都没消……”把玩着手中杨家的腰牌,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脸上刺着的“杨”字,驰禹侯都产生了自己被人当傻子的想法。
“让我想想,这应该是第九波‘杨家’的人了吧,他们还真是锲而不舍呢。”
嫌弃的用手指虚虚的捏着刺客的下巴,掰着人的脸左右动了动,乔君阳边哂笑着,边站起身来走到一列囚车边,当着里边目眦欲裂的人的面,将扯下来的腰牌装进了袋子里。
腰牌落进去,“咚”的沉闷的响了一声,乔君阳看着眼前使劲扭动着大喊大叫的人,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个死了的刺客和张副将你长得还真是像,起码有个七八分相似呢!”
不管身后的人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反正他在囚车里,啥也干不了,等喊累了自然也就不吵了。
乔君阳回到马车上,斜斜的依靠在车上,打了个瞌睡叫人启程,等马车动起来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这一队人的声势算得上浩大,一千多人都骑着马,整齐划一的动作,都是训练有素的证明,即使是刚刚才和刺客们经历过生死搏杀,中间的那几人看起来也无甚异样。
整个队伍的中间围着的,是一辆马车和二十多辆囚车,囚车上都盖着黑布,从外面压根就看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囚车中,铁链呛啷呛啷的响着,除了刚刚被重新覆盖上黑布的那辆车中有哀嚎声不断地传出来,其它的车里都是安静无声。
这最后的二百余里,是这段时间以来,乔君阳走的最艰难的一段路,一路上刺杀基本上从未间断过,众将士护着他和囚车,基本上是边走边杀。
临近城门时,被多方阻拦的城军终于得以出来相迎。
“有些人真的是要疯了……”乔君阳看着一批接一批来送死的人,心底有些发寒。
眼见着城军就要到了,刺客中的一个小头目腥红着眼睛,放弃了冲向乔君阳的马车,踩着同伴的尸体,就转身奔向了囚车。
刀剑无情的扎穿他的身体,黑色的衣服不断地滴落着赤红的血滴,站立的黑衣人越来越少,卫城军的甲胄沾染着赤色,在厮杀中闪着催命的寒光。
在倒地的前一刻,刺客头目的长剑终于刺进了当先的那辆囚车,从中贯穿过去,感觉自己的剑有阻力,这头目全身的力道一瞬间就松了。
若是其中有人,此时一定一命呜呼了,他的任务,算是完成,妻儿的性命终于能保住了。
小头目释然的仰天倒地,入目是广阔无垠的晴空,身旁是了无声息的囚车,他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咽湿了面巾,接着,已经无力喘息的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那把本该扎进人身体里的长剑,在他猩红的眼睛里缓缓的从囚车中滑落,长剑一寸一寸的往外掉,他眼里的绝望越来越浓。
剑扎进人的身体里,绝对不会自己滑出来。
不,不!不——
看见掉落的剑上已经被刮擦的没剩多少的血迹,边缘处已经干涸结成血痂的痕迹都在告诉他:车里根本就没有人!
他明白乔君阳刚刚那个嘲讽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一切都迟了。
车驾再次启程,这头目还有一息尚存,在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中,他眼角最后一滴掺着血迹的泪水,掉落在了地上。
泪珠滑落,溅起的尘土微微飞扬,而后随着他眼睛里的光,归于沉寂。
“琦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囚车上的黑布虽然破了一个洞,但没有一丝光亮透进去,车内的景象还是不为人知,除了车队里的人,没人知道刚刚还歇斯底里大喊的人此时究竟在哪里。
囚车内,一个挂着几根凌乱稻草的假人正像之前被挂在这里的人一样,成为了囚犯,束缚着稻草的铁链依旧在互相碰撞着发出呛啷声。
吸引着一批接着一批无知又癫狂的人,使劲的往里砸着人命。
京城已经近在眼前,城军已经倾巢而出,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能耐,能够冲到囚车跟前呢?
乔君阳安坐在车里,轻轻晃动着手上又多了一枚腰牌的袋子,哗啦哗啦的声音和沉甸甸的手感,让这人的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媳妇儿比我还有钱,怎么办?更新,第32章 驰禹侯归京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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