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练字。
练字最求心静。
同样是孩子失踪的孔江元心烦意乱,连带着别剑山庄上上下下都躁动不安,但他诸葛延却能坐着心平气和的练字。
在外人看来他永远都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处变不惊,谋划精明,可以说他当真对得起自己的姓氏。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李阁。
唯有他才能在不需通禀的情况下进入诸葛延的书房,这个特权连诸葛霜都没有。
李阁道:“谷主,刚刚收到别剑山庄那边的飞鸽传书。”
“怎么了?”诸葛延神情淡然,手中依然笔走龙蛇。
李阁道:“昨日傍晚,有六名身穿青衣,背负长剑的人从卧龙山后山而出,奔南方而去。”
“身着青衣,背负长剑?”诸葛延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李阁道:“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人所负之剑造型奇特,剑柄处有一朵盛放的莲花。”
诸葛延道:“惊蛰。”
李阁道:“正是,此剑与书中记载的“二十四名剑”中的惊蛰外观一模一样。”
诸葛延低语道:““六剑仕”。。。”
他又问道:“当真看清楚了是六个人?”
李阁道:“是六个,绝无差错。”
诸葛延道:““六剑仕”乃是别剑山庄的定海神针,孔江元就是疯了也不会将他们尽数派出。如果是真的,那别剑山庄现在岂不是危如累卵?孔江元不会这么做的。”
李阁道:“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试,诸葛延与李阁心知肚明,“惊蛰”的出现足以证明这八成就是真的。
诸葛延瞟了一眼窗户,窗外的黑影一闪而过。
他转过头意味深长道:“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
这一问当真是把李阁给问傻了。
李阁道:“如果是真的,这就是毁了别剑山庄的大好机会啊。”
诸葛延道:“岂止是大好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诸葛延左右摇摆的话语一时让李阁拿不住他的态度。
诸葛延可以故弄玄虚,但李阁不能。
李阁询问道:“难道谷主不想毁了别剑山庄?”
诸葛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毁了别剑山庄?”
李阁道:“别剑山庄不是我们最大的对手吗?”
诸葛延点头道:“不错,别剑山庄确实是我们的对手。”
李阁猜测道:“那谷主是想。。。借刀杀人?”
诸葛延道:“不,我既不想亲手毁了别剑山庄,也不想借他人之手毁了别剑山庄,我根本就没有毁了别剑山庄的想法。”
“这。。。”李阁有些疑惑。
这听起来就像酒鬼不喜欢喝酒,赌徒不喜欢赌钱一样离奇。
“哈哈哈哈。”诸葛延笑道:“你觉得我作为承剑谷的谷主,应该千方百计的想把别剑山庄毁了,是吧?”
李阁这下不敢再冒险多言了。
诸葛延拍了拍李阁的肩膀,示意他安心,道:“潜儒啊,潜儒。你想的大错特错了。这世上除了孔江元以外,恐怕再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别剑山庄变得繁荣昌盛。”诸葛延又道:“你刚才说的很对,别剑山庄是我们最大的对手。我问你,对手的意义是什么?”
李阁道:“对手的意义?”
诸葛延道:“对手的意义在于竞争,在于提高。好的对手会让你想尽一切办法去变强。别剑山庄与承剑谷就是这样的关系。我们激励彼此,让彼此都变成更好的存在。为什么我们两方能发展的愈来愈好,能在铸剑界一览众山小。就是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像彼此这么好的对手。”
他淡笑道:“如果我借着这次机会去暗算别剑山庄,可以说有很大的概率能让别剑山庄就此覆灭,最不济也会让他们元气大伤。这样的话,在未来的几十年,承剑谷的势力与声望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但我同样敢断言,没了别剑山庄,承剑谷在辉煌了几十年后就会开始走下坡路,然后慢慢地消散于江湖。”
“不是唇亡齿寒,却是唇齿相依啊。”诸葛延语重心长道。
李阁恍然道:“在下明白了。”
诸葛延道:“所以我不但不会利用这次机会,反而会替别剑山庄好好保守这个秘密。因为别剑山庄好就是我承剑谷好。”
李阁赞叹道:“谷主眼界之高远,心胸之宽广,实在是令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诸葛延笑道:“好了,你也不用过于吹捧我。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李阁道:“请谷主示下。”
诸葛延道:“先祖曾经传下祖训,别剑山庄与承剑谷之间只能以“铸剑”分胜负,不能用其他手段,毕竟再怎么说,追溯起来我们也是同根同源的骨肉兄弟啊。”
以诸葛延的性格,这个理由在李阁看来远不如第一个理由有说服性。但他不会为此说什么,他是个聪明人,很聪明的人。
诸葛延提醒道:“别忘了,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
李阁道:“明白,请谷主放心。”
“嗯,那就好。”诸葛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李阁办事,他一向是放心的。
饭桌上,孔溪笙向吴老伯说起了自己准备在村子里安家的想法。
孔溪笙道:“吴老伯,我们打算就在村子里安家了,您看怎么样?”
吴老伯连连拍手,喜悦之色溢于言表,道:“好啊,我们这村子里就十几户人家,再添新丁那可是不小的喜事。”
孔溪笙道:“所以我想找块空地来盖间新房。”
吴老伯转喜为忧道:“是我们老两口招待不周?还是你们在我这住的不习惯?”
孔溪笙连道:“不是,老伯您多想了,这几天承蒙你们的照顾,溪笙已是感激不尽。”
吴老伯道:“那就在这好好住着,新房空着也是空着,给你们住也是物尽其用了。”
孔溪笙一开始便尝试过给吴老伯一家一些银两作为感谢,可吴老伯夫妇坚辞不受。孔溪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种地打猎全都不会,诸葛霜就更别提了。他俩在这做的唯一贡献就是帮吴老伯做了把好用些的锄头。虽然吴老伯和吴老太对待二人是真心实意的好,但一直白吃白住还是让孔溪笙和诸葛霜如坐针毡。
孔溪笙道:“我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再说我总不能在您这住一辈子吧。”
吴老伯道:“那有什么不行的?”
吴老太连忙捅捅他,道:“人家小两口要过自己的日子,跟咱们住在一起能方便吗?”
吴老伯立马会意道:“嗷嗷,你说的倒也对。”
再看孔溪笙和诸葛霜,两个人羞的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老伯道:“这山上山下的空地倒是大片,只是重新盖间新房却不容易,你要是一个人忙活,那得盖到什么时候去。”
诸葛霜道:“老伯,我会帮他的。”
吴老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光砍树做成木料就已经够麻烦了,何况还要自己盖房。不是我小瞧你们,你们会盖房吗?”
孔溪笙道:“这倒也是。”
吴老伯道:“你待会出门往南边走,大概走个一炷香的时间就能看到一户人家。那家的主人叫郑福,他家里攒了许多木料,以前村里人要盖新房都是去找他的,你可以去他那看看,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午饭以后,孔溪笙便照着吴老伯指的方向走去。
不消一炷香,他便找到了郑福家。
郑福家的院子很大,院中搭起了一个棚子,棚下摆放着不少或圆或方的木料。
出于礼貌,孔溪笙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院外呼喊道:“请问有人吗?”
屋内出来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应道:“来了,来了。”
郑福一见来人并不认识,便警惕道:“你是谁?”
孔溪笙道:“您就是郑福吧。在下孔溪笙,是几天前才到贵村的,之前一直住在吴老伯家。见此地山清水秀,便想与妻子在此安家。吴老伯说要是想盖新房的话,您这里有不少木料,我这才前来拜访。”
郑福立马热情的起来,道:“原来是老吴叫你来的,快,快进来吧。”
郑福虽然面色黝黑,一脸的络腮胡子,但却显得十分憨厚朴实。
将孔溪笙迎进屋后,郑福笑道:“我说最近怎么左眼皮一直跳呢,原来还真有喜事。”他同吴老伯一样,对村子里能新增一户人家抱着十分欢喜的态度。
郑福道:“孔老弟,我看你相貌堂堂,怎么会带着妻子来我们这深山老林里安家。”
孔溪笙道:“实不相瞒,我与贱内是瞒着家里私奔出来的。”
郑福竖起大拇指道:“佩服,佩服啊。”
他也不深究,问道:“那你选好地址了吗?”
孔溪笙道:“来这的路上我也看中了几个地方,我想等待会回去再和妻子商量商量。”
郑福道:“可别选个地势太高的地方,不然到时运木料不方便。”
孔溪笙道:“我明白。”
郑福指着院中的木料道:“可惜村中好久都没人添盖新房了,所以我并没有屯太多的木料。这几天我再去砍些树。”
孔溪笙道:“到时我与郑大哥你同去。”
郑福豪爽道:“好,到时候我去老吴那找你。”
孔溪笙问道:“那木料的价钱?”
郑福道:“价钱嘛。嗨。原来村里人都是拿些米面,几只肥鸡,或者半扇猪肉来换的。你突然说要给我银子,我倒不知道要多少钱了。”
他想了下,道:“十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孔溪笙惊得张大了嘴。
郑福还以为他嫌贵,连忙道:“你别嫌贵啊,我告诉你,我可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肯要银子的人。再说我不止是给你木料,到时候我还会帮你盖房呢。”
孔溪笙道:“我不是嫌贵,我是觉得太便宜了。”
郑福摆手道:“便宜也不算便宜,毕竟这木料是我从山上砍的,又不是我自家种出来的。再说银子多少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在村里算是最常去镇上的,一年大概要去个两次,置办些东西,所以银子对我来说还算有用。”
孔溪笙道:“一年去镇上两次算多吗?”
郑福道:“你又不是不晓得这山路有多难走,车马不通的。单单出去都要走个四五天,多买些东西回来走的时间就更久了。平常去城镇上一趟至少也得辛苦大半月的时间,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出去。”
孔溪笙心道,若是自己想在这里开间铁匠铺,到时恐怕还要跑两趟城里置办些必要的东西,不过那肯定要等到风声过去以后了。
孔溪笙瞥见郑福家里做了不少木质的家具,便道:“郑大哥,你平常还喜欢做些木工活?”
郑福道:“对,我平常就爱捣鼓这些,等房子快建好了,我再给你们做一套木质的家具。”
孔溪笙道:“那我先谢过郑大哥了。”
郑福道:“谢什么,以后都是乡里乡亲的。哎,我多句嘴,你们夫妻以后打算干什么营生?”
孔溪笙道:“我们打算开个铁匠铺,听吴老伯说村里主要靠耕田打猎为生,我想开个铁匠铺的话足够我们夫妻二人过活了。”
郑福道:“你还会打铁呢?”
孔溪笙笑道:“没个一技傍生,我也不敢私奔啊。”
郑福也笑道:“那是,那是。”
孔溪笙道:“郑大哥,既然咱们说定了,我就不多叨扰了。我回去同妻子一起选个安家的好地方。”
郑福道:“好。你们可以在附近多转转,我们这里穷是穷了点,但是风景还是很不错的。”
孔溪笙道:“好,那我先告辞了。”
郑福热情的将孔溪笙送出院门。
“小霜!小霜!”孔溪笙呼喊道。
诸葛霜从屋内走出,道:“怎么了?笙哥。”
孔溪笙道:“咱们去选个好地方安家。”
诸葛霜欢喜道:“好啊。”
吴老伯也从主屋出来了,见二人又要出门便问道:“怎么又要出去?”
孔溪笙道:“这不是带她去看看以后房子建在哪儿好嘛。”
吴老伯道:“别在外面逛太久,误了晚饭的时辰。”
孔溪笙和诸葛霜应道:“知道了。”
二人在山间牵着手悠闲的漫步。
远处山峦叠嶂,身旁绿荫茂盛。
孔溪笙深吸一口清风,这个地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自由。
他们选了好多心仪的地方,就这样沿着河流一直快走到了山顶。
诸葛霜拉着孔溪笙坐了下来。
诸葛霜道:“我们把家安在这儿吧,这样我们每天都能坐在家门口,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孔溪笙笑道:“日出日落的美景确实很好,不过你确定你不是更想看到我扛着木料上山的狼狈模样?”
经他这么一提醒,诸葛霜也反应过来在山顶上建房是有些不切实际的。
诸葛霜道:“看来我的愿望只能落空了。”
孔溪笙道:“怎么会?你想看日出,我们就早点起来上山看日出,你想看日落,傍晚我就陪着你再来看日落。”
诸葛霜靠在了孔溪笙的身上,叹了口气。
孔溪笙问道:“叹什么气呀?”
诸葛霜道:“我只是感觉这一切有些不真实,感觉幸福来的太容易了,也许这就是美梦成真的感觉吧。”
孔溪笙道:“是啊,我们真的很幸运,能找到这样一个安宁的世外桃源。”
诸葛霜一本正经道:“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打好招呼。”
孔溪笙道:“什么事?”
诸葛霜道:“你可得好好学习种菜和打猎。”
孔溪笙道:“我倒觉得你不用学习做饭了。”
诸葛霜一愣,下意识道:“为什么?”
孔溪笙提前站起来道:“我怕你到时候做的饭难吃,害我要跑到吴老伯家蹭饭。”
“你说什么?”诸葛霜挥拳就要打孔溪笙,但孔溪笙早已经溜远了。
两人相互打闹追逐了一阵,又双双躺在地下喘着气歇息。
孔溪笙忽然道:“我想到时我们平常可以切磋一下铸剑术。”
“什么?!”诸葛霜面色一变,她不明白为什么孔溪笙又要提起这件事,他们明明说好了今后不再铸剑。
孔溪笙道:“你忘了吗?你曾经说过,我们的结合也许能让别剑山庄和承剑谷重新合而为一。假如我们一同铸出了能斩开锐峰石的剑,不就能让这件事变为现实了吗?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孔溪笙的这个想法让诸葛霜有些不安,但她还是顺从道:“我都听你的。”
孔溪笙察觉到了诸葛霜的心意,他轻声道:“不过我估计我们是铸不出来的,如果铸不出那把剑的话,我们就呆在这里一辈子。”
“嗯。”诸葛霜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作为本该继承别剑山庄的下一任庄主,即便孔溪笙选择了爱情,但他对别剑山庄,对自己的父亲都还是怀有愧疚的。在他的心里,还是没有完全将别剑山庄放下。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该让吴老伯他们等久了。”孔溪笙起身道。
诸葛霜却没有起来,她撒娇道:“我累了。”
“累了?”孔溪笙有些惊讶。这种情况在善解人意的诸葛霜身上可从未出现过。
诸葛霜道:“我要你背我一段。”
“好。”
孔溪笙一脸宠溺的蹲了下来,将诸葛霜背在了自己背上。
回到村子里,孔溪笙发现这里弥漫着一股安静且诡异的气氛。
他说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但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诸葛霜感觉到了孔溪笙的紧张。
刚刚走进吴老伯家,孔溪笙便明白了诡异之处在哪。
炊烟。
现在明明已经到了晚饭的时辰,但他们这一路回来却没有看见一户人家升起炊烟。
“回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说话的不是吴老伯也不是吴老太。
孔溪笙抬头望去,屋顶上坐着一位身着锦衣,面容英俊的男子,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杯美酒。
美酒下肚,孙庄还不忘陶醉片刻。
“孔溪笙,诸葛霜。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同不该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孙庄看向二人。
他话音刚落,院中便出现了十数道人影将孔溪笙与诸葛霜围了起来。
孔溪笙将诸葛霜护在身后,问道:“吴老伯他们呢?”
孙庄反问道:“你觉得呢?”
孔溪笙握紧双拳,道:“你所需的无非只我一人,江湖事江湖了,你又何必伤及无辜?”
“我伤及无辜?”孙庄笑了:“少庄主可不兴乱说话。看看这个地方,安静祥和,与世隔绝。我敢说往后推一百年都不会有人来打搅这里的安宁生活。那到底是谁把江湖的纷争引到这里的?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们二人的到来对这里来说是什么好事吧。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殃及的无辜?”
孔溪笙没有心思与孙庄争论对错,他现在只想带着诸葛霜逃出生天。
诸葛霜悄悄将短剑塞到孔溪笙的手里。孔溪笙的驰寒并未带在身上,但她的跃冬因为是短剑,所以一直随身携带。
这点小动作怎么逃得过孙庄的眼睛。
孙庄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们是不打算束手就擒了。”
孔溪笙拔出跃冬与孙庄的手下战成一团。
孙庄的手下个个都是好手,孔溪笙虽然并未一心学武,但他的武艺也算上乘,所以两边一时也是战的难解难分。
孙庄没有出手,他很精明,有手下能去拼命,自己何必亲自下去冒险?
跃冬虽是短剑,但胜在锋利,几十个回合下来孙庄手下们的武器都已变得残破不堪。
待孔溪笙费尽力气将他们都解决了之后,却发现孙庄已经胁住了诸葛霜。
孙庄赞道:“少庄主好武功,不过你忘了还有别人要你保护。”
他伏在诸葛霜耳旁,轻嗅了下她身上的香气,道:“是由我来开口,还是你亲自劝说你的情郎?”
孔溪笙喝道:“住手!你敢动她一根汗毛?!”
孙庄又轻声对诸葛霜道:“看来还是你劝他好一点。”
诸葛霜想开口让孔溪笙走,可孙庄说是让她劝孔溪笙,手却牢牢的箍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要诸葛霜挣扎,挣扎的让孔溪笙的心思变乱,让他失去理智。
这反倒让孔溪笙冷静了下来。
孔溪笙道:“你不敢动她。你知道她是谁。”
孙庄一窒,脸色也不再那么轻松了。
孔溪笙接着道:“刚才你的手下都在围攻我,却没有一人去擒拿小霜,这就说明你提前给他们打过招呼,你怕他们会失手伤到她。就连你现在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你敢伤害承剑谷的大小姐吗?你承担的起承剑谷的报复吗?”
心思被看破,孙庄也有些无计可施了。
他无力的反击道:“那我也不可能将她交还给你,你难道要抛弃你的爱妻?”
孔溪笙道:“她跟着我才会有危险,你愿意留下她我还要谢谢你,你就替我好好保护她吧。”
说罢,他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孙庄松开了扼住诸葛霜的手,诸葛霜跪倒在地,不停的咳嗽舒气。
孙庄道:“你别怪我手重,他说的对,我刚才只是做做样子想逼他就范的。没想到你的情郎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诸葛霜咳嗽着,咳的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泪水中带着失望吗?
或许吧。
尽管她本来是想劝孔溪笙离开的,可当孔溪笙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诸葛霜的心里却十分难受。
他走的时候甚至都没看自己一眼。
孙庄叹道:“我是真没猜到他真的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爱上这么一个人,我真替你感到。。。。”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一把利剑洞穿了他的胸膛。
孔溪笙扶住了孙庄,没有让他立刻倒地。
他学着孙庄的样子伏在他耳边轻声道:“不好意思,你又猜错了。”
解决了孙庄之后,孔溪笙连忙将诸葛霜扶起。
诸葛霜的面颊上梨花带雨,惹得孔溪笙心疼道:“小霜,你没事吧。”
诸葛霜道:“我没事,笙哥。”
孔溪笙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会就这么离你而去?”
诸葛霜低头道:“可能,可能有那么一瞬间吧。。。”
孔溪笙郑重道:“小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下你的。”
诸葛霜将头偏向一旁,不想让孔溪笙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对了,吴老伯他们!”诸葛霜惊觉道。
即便已经预想到了结果,但当残酷的事实真正的摆在眼前时,那种冲击还是让诸葛霜忍不住痛哭出声。
孔溪笙看见这惨状心中也是悲戚万分,但他要比诸葛霜坚强。
诸葛霜泣不成声道:“笙哥,他们,他们是好人啊。怎么会,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孔溪笙默然道:“他们是好人,很好的人。”
“他说的是实话。对吗?”诸葛霜突然停止了哭泣。
“小霜。。。。”孔溪笙伸手想要安慰她,却被诸葛霜一掌打开。
诸葛霜泛红的双眼中噙满了泪水,道:“他说的是实话。如果没有我们,不会有人打搅这里的安宁的,如果没有我们,吴老伯他们这些好人也不会死。”
“笙哥,我一直以来都想错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追求幸福的私奔,这只是,只是一场逃亡。。。”
她的话里充满了绝望。
是啊。
美梦。
梦再美不过也只是个梦而已。
美梦怎么可能成真?
孔溪笙上前一把握住诸葛霜的手,坚定道:“如果这是一场逃亡,那我们就逃到最后一刻。”
他的气势感染到了诸葛霜。
诸葛霜抹去泪水,应道:“我们一起逃到最后一刻。”
时间匆忙,孔溪笙和诸葛霜只得草草掩埋老吴夫妇的尸首,也没有时间替他们哀悼。
孙庄只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只能逃,不停的逃,逃到最后一刻。
黑夜的山林中,孔溪笙根本无法判断方位,他只能凭感觉带着诸葛霜照着一个方向逃窜。
诸葛霜累得几近虚脱,却硬是没开口提出要休息一下,而孔溪笙一路拉着她体力也是消耗颇巨。
他们不能停下。
夜晚能隐匿他们的行踪,是他们甩开追兵的唯一机会。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甩掉追兵的话,等到了白天,无论他们逃的多快也还是会被追上。
突然,孔溪笙像是凭空撞到什么一样,本来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直接仰面栽倒在地,连累着诸葛霜也被他拉倒。
孔溪笙只觉胸口一阵气闷,缓了半天才被诸葛霜扶起来。
他走上前查看那个拦下他的东西,发现竟是一把剑插在了树干之中。长剑深入树干颇深,可在缺口周围却没有一丝裂痕,足见插剑之人内力之深。
“避山剑?”
出人意料的是,孔溪笙居然认得这柄剑。
这柄剑是十年前孔江元铸给一位剑客的,不过那位剑客现在却不是这柄剑的主人。
杀人夺剑。
孔溪笙的心里已经浮现了一个名字。
“你的眼光不错嘛,竟能认出此剑。”树后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将避山剑取下。
这人身高近九尺,脊背却是弯着的,他的面容隐藏在黑袍之下,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貌。他开口的声音嘶哑如垂暮老朽,伸出的手在月光的照耀下看上去却像是羊脂白玉。
孔溪笙艰难开口道:“蒋慕狂。。。”
蒋慕狂。。。
诸葛霜虽然不识避山剑却也认得这个名字。
只因他实在太有名了,有名到足以与威名赫赫的松云剑圣相提并论。
不过如果说王铭坚的威名是美名,侠名,那蒋慕狂的名声完全就是凶名,恶名。
他性格乖戾,喜怒无常,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什么人都杀,不论是江湖高手,还是老弱妇孺。提到“杀”,蒋慕狂没有丝毫忌讳。
蒋慕狂最恨见到男女同行,无论是夫妻还是兄妹,亦或是同门,只要被他撞上就绝无活路。
这种人按说在江湖中该是人人得而诛之,可蒋慕狂不仅武功高绝,更是孑然一人,这也让他在江湖中几乎是无人敢惹,无人敢碰。www.bïmïġë.nët
除了王铭坚。
王铭坚曾下定决心为江湖除去此害。他一度追杀蒋慕狂有大半年的时间,两人交手数次,蒋慕狂次次都能全身而退。王铭坚无可奈何,只得放弃。
论武功,蒋慕狂虽然是略逊王铭坚半筹,但王铭坚也奈何不了他。
碰上了蒋慕狂,孔溪笙连半分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反抗。
蒋慕狂道:“我原本不想这么早现身的,只是你们跑的偏离了方向。”
孔溪笙惊道:“你早就发现了我们。”
蒋慕狂道:“你杀孙庄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孔溪笙道:“那你为什么当时不现身。”
蒋慕狂道:“因为我想看你们多逃一会儿。”
孔溪笙道:“只有,这个理由?”
蒋慕狂道:“你还想要什么理由。平常你逗弄小猫小狗会给它们理由吗?”
蒋慕狂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孔溪笙与诸葛霜在他眼里确实和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你知道我生平最讨厌什么吗?”蒋慕狂问道。
他一晃身便来到了诸葛霜的身旁,继而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到了半空中。
蒋慕狂道:“我最讨厌见到情侣,尤其是像你们这样郎才女貌的情侣。每每遇到,我都会把他们慢慢折磨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她嘛。”
“你不能杀她!”孔溪笙急忙喊道。
蒋慕狂道:“为什么?因为她是承剑谷谷主的女儿?”
他早已猜透了孔溪笙想说什么。
蒋慕狂嗤笑一声,道:“承剑谷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顾忌?任他诸葛延去请人杀我,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孔溪笙道:“难道你连王铭坚也不怕?”
听到这个名字,蒋慕狂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蒋慕狂道:“是啊,王铭坚。我的确不是王铭坚的对手,可他根本杀不了我。”
蒋慕狂没有为了脸面掩饰自己武功不如王铭坚的事实,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种人是最可怕的。
孔溪笙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制止蒋慕狂了。
蒋慕狂阴翳的笑了笑,道:“没话说了?你要是找不出别的理由,那我可要动手了。”
孔溪笙没有再开口相劝,反而是闪身退到了数丈之外。
蒋慕狂道:“你是想逃,还是想故伎重施?别忘了,我可不是孙庄。”
孔溪笙自然知道这些把戏对蒋慕狂没什么用。
孔溪笙道:“你错了,我不会逃,也没把你当做孙庄那样的蠢人。”
蒋慕狂来了兴趣,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孔溪笙将驰寒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道:“我打算这么办。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别剑山庄里的剑法秘籍。但只有活着的我才对你有用,你拿着一具尸体,什么都换不到。”
孔溪笙说的不错,蒋慕狂正是为了别剑山庄中的秘籍而来。他本就是个武痴,在败给王铭坚后,蒋慕狂对武学的执念更深了,他想要通过这些秘籍来悟到更强的剑招去击败王铭坚,甚至是杀死他,以报自己被追杀之仇。
蒋慕狂仰天大笑了几声,然后寒声道:“你是在提醒我犯了一个错误,我是应该先擒下你的。”
孔溪笙道:“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得放了她。”
蒋慕狂一松手就将诸葛霜放了下来。
蒋慕狂道:“现在你满意了?”
诸葛霜急道:“不,笙哥,我不走。”
孔溪笙不曾抛弃她,她又怎能抛下孔溪笙独活?
孔溪笙摇了摇头,用眼神制止了诸葛霜接下来想说的话。
凭他们在蒋慕狂手里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若不是孔溪笙急中生智,诸葛霜连这个活下去的机会也不会有。
孔溪笙冲着蒋慕狂道:“你也别当我是傻子,你这样也算放了她?以你的手段,待会再想杀她不也是易如反掌?”
蒋慕狂道:“那你说怎么办?”
孔溪笙道:“你待在原地不动,我也待在原地不动,放她一个人走。”
蒋慕狂道:“待多久?”
孔溪笙道:“一天。”
“一天?!”蒋慕狂怒道:“你让我在这陪你耗上一天?”
孔溪笙道:“一天并不长。”
蒋慕狂道:“我要是不许呢?”
孔溪笙道:“那你就拿着我的尸体去别剑山庄换秘籍吧。”
蒋慕狂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同样很讨厌别人威胁我。”
孔溪笙道:“其实我也是。”
蒋慕狂笑了,道:“这么近的距离,你就这么肯定我不能出手阻止你?”
孔溪笙道:“我不敢肯定,但我信你不敢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慕狂又是一阵大笑。
他重新制住诸葛霜道:“你我各退一步,我不会放她,但也不会杀她,如何?”
孔溪笙道:“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蒋慕狂道:“你不得不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你不会被我当做筹码要挟别剑山庄的,等她一安全,你就会自尽。我说的对吗?”
孔溪笙面色一变,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快就被蒋慕狂看破了。
“可惜是我不会如你所愿的。你若是敢自尽,我保证第一时间把她杀死,让你们在阴曹地府也做一对苦命鸳鸯。”蒋慕狂反将一军。
“你!”孔溪笙顿时乱了阵脚。
比玩弄心理,他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又怎么比得上蒋慕狂?
蒋慕狂道:“你只有十息考虑,十息一过,我先废她一条手臂。再过十息,我再废她一条腿!我看你能不能坚持到她四肢俱废。”
“十。九。八。七。。。。”蒋慕狂一边倒数,手上也慢慢加了力。
“等一等!”见诸葛霜一脸痛苦,孔溪笙只得服软。
蒋慕狂笑道:“你怎么不自尽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苦却无能为力,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剑算了。”
孔溪笙道:“你,你得保证说话算话。”
蒋慕狂道:“放心,我答应了你不会杀她就一定不会杀她,我还要让她作为信使替我去别剑山庄传信呢。毕竟亲自去别剑山庄还是太过危险了。”
就在孔溪笙要弃剑就缚时,丛林深处传出了一声异响。
“谁!”蒋慕狂抽出避山剑大喝道。
他绝不允许别人抢走自己嘴边的鸭子。
又是一声响动。
“嗯?!”蒋慕狂抬头看向自己头顶的那棵树。
天实在太黑了,树叶也太密,密的连月光也照不透。
蒋慕狂看不清是谁藏身其中。
“装神弄鬼!”蒋慕狂撇下二人飞身上树。
他丝毫不担心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孔溪笙和诸葛霜能逃掉。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一具尸体便从树上跌落,甚至连金铁相交的声音都没有。
想来也是。
以蒋慕狂的武功,杀人一招已经足够。
诸葛霜定睛一看,却发现死了的不是别人,而是蒋慕狂!
一道道身影接连从黑暗中显现。
六剑仕。
他们终于赶到,救下了孔溪笙与诸葛霜。
看见这些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孔溪笙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不过很快孔溪笙就察觉到了异样。
六剑仕居然全部在此!
孔溪笙瞬间便判断出这绝不是自己父亲下的命令!
他清楚即便父亲再担心自己的安危,也不会置整个别剑山庄而不顾。
惊蛰上前道:“奉孔明令,接少庄主回去。”
孔明令。
“是娘。。。”孔溪笙喃喃道。
六剑仕尽出,别剑山庄此刻空虚至极,孔溪笙明白自己必须立刻带着他们赶回去。
只是诸葛霜。。。
他看向诸葛霜。
四目相对,其实他与诸葛霜彼此都意识到了,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私奔已经走到了尽头。
离别。
离别总是来得太快。
总是显得太过仓促。
孔溪笙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是该解释,还是该道别。
“小霜。。。”
诸葛霜道:“笙哥,你快跟着他们回去吧。你不用担心我,你走了,没人会为难我的,他们反而会把我完完整整的送回承剑谷。”
六人六剑,称孔溪笙为少庄主,瞬杀蒋慕狂。
诸葛霜已然猜到了六剑仕的身份。
她知道此时别剑山庄处于何等的危险,她知道孔溪笙此时是那么的为难,她知道有时候没有告别就是最好的告别。
她从来都是这么善解人意。
“走。”
这一声“走”实在太苦涩。
孔溪笙带着六剑仕离开了。
这一次他很想回头,但他没有。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洛神剑更新,第十五章:美梦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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