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尹家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尹二小姐。
尹二小姐名叫尹蓝瑶,是扬州第一美女,她与林渐霜,见群玉,云凉玉合称四大佳人,与江湖上有名的四大公子遥遥对应。
有不少人戏称,尹家的名气,大多是尹二小姐挣来的。
余牧此时牵着老驴来到了尹府的门口。尹蓝瑶正是他要求助的人。
余牧结识尹蓝瑶的过程颇为好笑,因为当时尹蓝瑶旁边还有一个人,她的头号追求者,四大公子之一的颜弃轩。
当时颜弃轩正要护送尹蓝瑶回扬州,结果半路上尹蓝瑶的手链被人偷走了,是余牧阴差阳错之下帮尹蓝瑶寻回了手链,三人也因此结识,并且同行了两天。
因为早已看出两人是一对的缘故,余牧对尹蓝瑶一直爱答不理,没想到尹蓝瑶却因此对余牧表现的越来越亲密,这让颜弃轩恨不得生撕了余牧。
余牧倒是乐于折磨出身名门正派的颜弃轩,但当尹蓝瑶害羞地邀请余牧去扬州尹家做客时,余牧还是识趣的告辞了。
“小兄弟,我来找尹二小姐,能帮我通报一声吗,我是她的朋友。”余牧拽住了尹府前扫地的下人道。
扫地的人鄙夷地看了一眼余牧道:“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见我们二小姐,他们也都自称是我们二小姐的朋友,你觉得我应该信吗?”
余牧笑笑:“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想见你们二小姐,而我是你们二小姐请来做客的。”
小杂役接着扫地,余牧的话在他看来就是笑话。
“你不信?”余牧追着小杂役不依不饶。
“呸。”小杂役没说信不信,他冲着余牧吐了一口痰。
余牧也不恼,他接着道:“哎,你们家二小姐见到我一定会很高兴的,要是我替你美言两句,也许你就不用在这扫地了,没准会混一个小管事当当。”
扫地的小杂役见余牧越说越离谱,直接往府里走去。
“哎哎哎。”余牧拦住了小杂役。“你难道不觉得我和那些想要求见尹二小姐的人有些不同?”
小杂役上下打量了余牧一番道:“你倒是我见过来求见小姐的人里面穿的最破烂的,而且他们一般手上都提着很多礼物,哪像你两手空空就来了。”
余牧一拍手道:“对啊,小兄弟,这恰恰证明了我不是来求见尹二小姐的,真的是她请我来的。”
小杂役陷入了动摇,万一面前这个人真是二小姐的客人怎么办?
余牧见小杂役如此,又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小杂役手上道:“小兄弟,拜托你了。”
小杂役把银子递回给余牧道:“银子我不要,我可以帮你通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说。”余牧显得很豪爽。
小杂役道:“我不想当小管事,你只要能让我当个每天给二小姐送饭的下人就好。”
余牧道:“没问题,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小杂役见余牧答应,这才放下扫把进府通报去了。
“我姓余,姓余!”余牧大喊道。
余牧暗道,这尹蓝瑶确实是魅力非凡,连府里一个扫地的小杂役都想平日里多见她几面。www.bïmïġë.nët
不一会,一对堪称是神仙眷侣的人走了出来。
女子肌肤胜雪,与柔顺的披肩长发相得益彰,她面容秀丽,身段也是万里挑一,而且天生带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眼波流转间便让人春心荡漾。
跟在女子旁边的男子剑眉星目,一表人才,就是脸上一脸愠色。
女子是尹二小姐,男人是四大公子之一的颜弃轩,这二人站在一起便仿佛是天作之合。
尹蓝瑶望见余牧的身影便高兴的一路小跑过来。
“余公子,真的是你?!”尹蓝瑶欣喜道。
余牧笑道:“蓝瑶,好久不见了。”
颜弃轩一听这两个字气的是目眦欲裂,他寒声道:“余牧!你放尊重点,蓝瑶这两个字是你叫的吗?!”
尹蓝瑶喝道:“颜弃轩,你怎么每次见到余公子都这样,余公子是我的客人,他是来找我的,我没叫你跟我出来。”
颜弃轩赶忙道:“蓝瑶,你别生气,我不和他吵便是。”
余牧故意道:“尹小姐,是我失礼了,我不该这么称呼你的。”
尹蓝瑶摆手道:“余公子你别在意他说的,颜公子也只是我的一个普通客人而已。”
尹蓝瑶此话让颜弃轩黯然心碎,若不是他深爱尹蓝瑶,他又怎会如此。
余牧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有求于尹小姐你的。”
尹蓝瑶道:“余公子放心,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蓝瑶一定全力相助。”
余牧道:“此事过于重大,关系到我这一条小命,还请尹小姐附耳过来。”
尹蓝瑶点点头,将身子靠向余牧那边。
余牧看了眼颜弃轩,故意把头贴的离尹蓝瑶的脸很近。余牧说话时,嘴里的丝丝气息不停地吹拂着尹蓝瑶的耳朵,羞的她满脸通红。
尹蓝瑶听完余牧的话不解道:“余公子,你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余牧只好将自己遇上裴生信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颜弃轩冷哼一声道:“裴生信真应该当场把你锁拿了。”
余牧心念一转道:“颜大公子,刚好你也在这,我正好也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颜弃轩道:“你想让我帮你?休想!”他本想再讥讽余牧两句,但看在尹蓝瑶也在场他也就作罢了。
余牧笑道:“你附耳过来,我敢肯定,这个忙你绝对愿意帮。”
颜弃轩高傲的把头转到一边道:“我不听。”
尹蓝瑶刚要开口劝他,只听余牧又问了一遍:“你当真不听?”
颜弃轩看了眼尹蓝瑶,勉强凑过身子听听余牧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帮,绝对不帮!”颜弃轩刚听完余牧的话就大声拒绝道。
余牧叹了口气道:“哎,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也只好再厚着脸皮向尹小姐开口了,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被抓住命门的颜弃轩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我答应你。”颜弃轩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余牧满意的点点头,他又向尹蓝瑶嘱咐道:“尹小姐,我拜托你的事最好在今天晚上之前就办好。”
尹蓝瑶应道:“余公子放心,我即刻就差人去办。”
余牧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指着拿着扫把站在一旁的小杂役道:“我答应了他,只要他把你请出来,就让他每天给你送饭。”
尹蓝瑶道:“既然余公子答应他了,蓝瑶自当允准。”
她转头冲小杂役吩咐道:“你自己去和管家打个招呼吧,就说是我的意思。”
小杂役见自己愿望成真,乐呵的把扫把一扔就去找管家去了。
颜弃轩见尹蓝瑶对余牧有求必应更是心痛如绞,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对尹蓝瑶事事依从,处处跟随却抵不过一个相识短短两天的余牧。
“余公子,你来都来了,何不进府一叙。”尹蓝瑶邀请道。
余牧摇头道:“我还有要事要办,下次一定。”
尹蓝瑶立马道:“余公子你办事要紧。”她又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余牧道:“这是我尹府的令牌,拿着它你就不用让人通报了,直接就可进府找我。”
余牧也不客气,他接过令牌道:“多谢尹小姐了。”
一旁的颜弃轩气的是看都不忍去看。
两天过去了,余牧尝遍了扬州所有的名菜,但却没有得到一丝和贾贤有关的消息。
本来成竹在胸的余牧也不免有些慌了。
扬州城西的李府是城西有名的富贵人家,用深宅大院四字来形容这座宅子是再适合不过了。
李府的院墙大概有丈余高,平常人就是用尽全力纵身一跃恐怕都无法摸到院墙顶端。
时辰已是深夜子时,一个浑身黑衣的人来到了李府的院墙边。
他观察了一下左右,然后用手扣住院墙中稍微凸起一点的砖块。只见他稍一用力,整个人便以砖块为着力之处在空中倒了个个来到了院墙之上。
黑衣人的动作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李府。
他在李府之中潜行着,看样子他并不是很熟悉李府的地形布局。每走几步他都要停下来,他不像是在辨别着方位,反而更像是在依靠着什么本能感受着自己要去的方向。
大概半柱香后,他摸索到了一处屋子前。
屋内传出了一阵阵让人迷醉的幽香。
这不是别处,正是李家小姐的香闺。
他不用知道府邸的布局,他只需要用自己灵敏的鼻子嗅一嗅。少女香闺中特有的迷人的芳香自会指引他来到这里。
黑衣人摘下自己脸上的黑纱,正是余牧错放的采花贼贾贤。
谁都不会想到,在被铁面神捕差点抓到后,他竟然还敢在湖州城内作案。
是,他就是要再次犯案,他知道裴生信还会在扬州追捕他,他就是要折辱这个天下闻名的铁面神捕。
贾贤不同于别的采花贼,他更像是采花贼中的‘强盗’。在作案时他从不会用迷香迷晕屋中的少女,也不会遮住自己的面容。
他要欣赏少女在完全清醒的状况下,看到他的脸时露出的恐慌的表情,他喜欢享受少女无力的挣扎。但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还是会塞住少女们的嘴。
今夜对于贾贤来说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连李家小姐香闺的窗户都是打开着的,像是在迎接贾贤的到来。
贾贤舔舐了一下自己因为饥渴而变得有些干裂的嘴唇,他轻轻地从窗户进入了屋内。
房间里只有李家小姐安稳均匀的呼吸声。
贾贤的影子倒映在房间的地板上,显得有些可怖,但在床上熟睡的李大小姐却丝毫不知道一会将会发生什么事。
旁边的梳妆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好几个胭脂盒,想来这李家小姐应该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贾贤一步步无声地靠近着那张床,他像是一只逐渐靠近猎物的狼,饥渴却又富有耐心。
李家小姐侧身蜷缩着,她是那么娇弱,那么可怜,在睡眠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般的摧残。
贾贤左手取出绢布,右手搭到李家小姐的手臂上准备将她翻转过来。
贾贤刚刚触摸到‘李家小姐’的手臂上时便已觉得不对。
寻常少女的手臂都是柔若无骨,这‘李家小姐’的手臂却是坚硬如铁,像极了习武已久的男人。
贾贤顿时明白躺在床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李家小姐。
心念闪动之间,床上的李家小姐已是一掌向贾贤袭来。贾贤虽有准备,却也是左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肋下的剧痛让贾贤发出一声痛呼,但他也是借着这一掌之力翻身从窗户逃出闺房。
乔装成李家小姐的颜弃轩看了眼窗子,还是选择从房门出去。他向天空放了一枚响箭,然后朝着贾贤逃窜的方向追去。
颜弃轩刚刚追出城便遇到了带着一伙护卫的尹蓝瑶。
尹蓝瑶问道:“抓到他了吗?”
颜弃轩摇摇头道:“他中了我一掌,向西逃了。”
尹蓝瑶道:“快追,绝不能放他跑掉。”说罢她立马带着尹府的护卫向西追去。
颜弃轩见尹蓝瑶这般焦急,眼神不禁有些复杂,但他担心尹蓝瑶的安危,还是跟了上去。
贾贤强忍着肋下的剧痛不断加快步伐,尽管当时他已经有了防备,但颜弃轩这一掌还是让贾贤断了两根肋骨。
他一路逃进了树林,只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李家小姐的闺房中躺着的竟然是一个武功极高的男人。
“贾贤?你看上去有些不舒服啊。”调侃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贾贤虎躯一震,抬头向前面看去。
一个青年悠闲的靠在树上正在看着他,这青年正是余牧。
“让我猜猜,你应该不是帮裴生信抓我的吧。”贾贤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余牧也微笑道:“猜对了,你的运气每次都这么好吗?”
谁知余牧话音刚落,贾贤便窜了出去。此时他身负重伤,哪还顾得上和余牧扯嘴皮子。
余牧也知道贾贤轻功了得,所以他也是施展全力向贾贤追去。
不料就算贾贤承了颜弃轩一掌,余牧一时半会也是赶他不上。
前面跑着的贾贤心中暗道余牧难缠,自己有伤在身,根本甩不掉他。后面追着的余牧则更是大为光火,贾贤带伤自己居然还是追不上他,只能保持不被他甩掉。
贾贤心知自己不能久拖,有伤在身的他迟早会被余牧追到。眼见即将冲出树林,贾贤心头涌上一计,他随即放慢了速度。
一路苦追的余牧见贾贤突然放缓身形不禁有些奇怪,有伤在身的贾贤若是坚持不住倒也还说的过去,可他早不慢,晚不慢,偏偏在即将冲出树林这最容易逃脱的时候慢了下来。
余牧奋力追去的同时也留了个心眼。
贾贤回头看了一眼,估计了下距离已是差不多了,他猛然甩出三根钢针。
余牧见贾贤回头已是有了防备,他右手勾住一根树枝,身形一闪躲开了飞来的钢针。
虽然钢针没中,但贾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正可借此时机窜入另一片树林,到那个时候,余牧想要追上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料余牧根本没有再追,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筷子朝着贾贤的方向掷了过去。
贾贤心中正在窃喜,突然小腿一痛,整个人跌出了树林。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现一根筷子贯穿了自己的小腿。
贾贤还想再逃,但他却连正常走路也做不到了,小腿的剧痛让他再度跌倒在地。
余牧慢悠悠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见到贾贤如此狼狈的模样,他调侃道:“可惜了,你的暗器功夫好像没有轻功那么好。”
贾贤拖着伤腿边往后挪边道:“等等,等等,我认了,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对李家小姐下手的。”
余牧一笑道:“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会知道你今晚要对李家小姐下手。”
看到贾贤心有不甘,余牧便解释道:“我能抓到你,其实还是靠着裴生信给我的那条线索——你只对未经人事的少女下手。你贾贤也不是神仙,自然不会知道哪家有黄花闺女,但你又好像总会知道。没有人会到处宣扬自己家中有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少女。除非她要成亲了。只有这种情况下,她的父母才会大肆宣扬这件事,让邻里乡亲都知道,同时也让你知道。所以我拜托了尹家二小姐,让她帮忙查了下扬州城方圆二十里之内有哪几户人家的女儿最近要出嫁。幸好只有三家,也幸好你动手了。至于怎么知道你还会在扬州城作案,是因为我注意到了你那天被裴生信追捕时的行为。以你的轻功,自然是远胜裴生信,至于你那天被他追上则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玩弄一下这天下第一捕。由此我推断出你是个极为追求刺激感的人,为了折辱裴生信,你绝对会再次作案。”
听完余牧解释的贾贤也是明白了自己要被交给裴生信,他祈求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的轻功,我也可以教你,只要你放过我,不要把我交给裴生信。”
“放过你?”余牧冷笑。
“放过你我的命怎么办?那些死在你手上的少女们怎么办?她们会放过你吗?”他一步步走向贾贤。
面对余牧的步步紧逼,贾贤一点点向后挪动着。
突然,他不动了。
他颤抖地转头看向后面。
他看到了一双冷酷的眼睛。
裴生信!
铁面神捕早已在这等候多时了。
贾贤吞咽了下口水。
他在这个地方逃掉,也在这个地方被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裴生信道:“说的好,看来你比我更适合当捕快。”
余牧连连摆手:“裴大神捕,你还是放过我吧,人我抓到了,话我兑现了。你我后会有期。”
“兑现?”裴生信指指天空道:“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余牧抬头,现在已是丑时!
裴生信提醒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我约定的是三天内,而现在已是第四天了。”
余牧一脸无奈道:“只不过过了半个时辰而已。”
裴生信道:“怎么?你忘了自己发的誓了?”
余牧暗自咂舌这裴生信不愧是得了铁面神捕之名,果真铁面无私,毫不容情。
他只好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裴生信道:“毕竟你把人抓到了,而且也只不过晚了半个时辰,就算你欠我一件事吧。”
余牧追问道:“一件事?什么事?”
裴生信道:“等下次你我有缘再见的时候再说吧。”
余牧知道裴生信话里的意思是放过他了,毫不留情的铁面神捕还是留了点情义,这让余牧心中为之一动。
“裴大神捕。”余牧开口道。
准备带着贾贤离去的裴生信道:“还不满意?”
余牧道:“不是,就是想问问你喝不喝酒。”
裴生信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喝酒?”
余牧笑道:“怎么没有心情。能从裴大神捕手中逃过一劫,难道不该喝酒庆祝一下?”
裴生信突然拔剑,剑光一闪,地上的贾贤手筋脚筋俱是被瞬间挑断,贾贤顿时痛呼出声。
他还剑入鞘,又点了贾贤身上几处穴道。
“你们先带着犯人回衙门吧,我迟些自会回去。”裴生信吩咐道。
跟在裴生信身后的秦琦张森二人齐声道:“是,大人。”
回到扬州城内已是午夜,按说这个时间根本没有点会开着,但余牧二人还是寻到了一处酒馆。
酒馆里只有一个人,他既是老板,又是伙计。
他好似不太欢迎余牧和裴生信这两个客人,脸上挂着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
“老板,来两坛剑南烧春。”余牧呼喝道。
老板动也不动道:“没听说过。”
余牧与裴生信对视一眼后道:“那来两坛女儿红。”
老板道:“没有。”
余牧道:“竹叶青呢?”
老板道:“也没有。”
裴生信制住了还准备问下去的余牧,他问道:“有什么酒?”
老板扣了扣鼻子,然后把一粒鼻屎放进嘴里嚼了嚼道:“只有烧刀子,爱喝不喝。”
余牧抢道:“烧刀子就烧刀子吧,热一下。”
老板挪了下屁股道:“先给钱,十两银子。”
余牧道:“什么烧刀子能卖十两银子?”
老板往桌子上一趴道:“不喝就滚,别来烦我。”
余牧被这老板气乐了,酒的味道不知道怎么样,老板的脾气却称得上是一绝。
裴生信却不多言,袍袖一甩,一锭银子便滚落到了桌子上。
老板拿到银子才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随便找个地方坐吧。”他转身走进后厨。
二人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老板也提了两坛酒上桌。
本来余牧还想问问为什么没热,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老板也是找了个桌子一趴,看样子也不会再管他们了。
余牧用袖口擦了擦酒碗,他想帮裴生信也擦擦,但是裴生信拒绝了。
余牧揭开酒封,给二人各倒了一碗酒。
“不知道你这种喝惯了朝廷里清酒的人,喝不喝的惯烧刀子。”余牧取笑道。
裴生信道:“我很少喝酒。”
余牧道:“你破了那么多大案,悬案,难道没喝庆功酒吗?”
裴生信道:“破了一个案子,还会有下一个案子,案子总是破不完的。”
余牧道:“你倒是把自己当成了抽水的水车般用。”
喝了口烧刀子,余牧只感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冰凉的酒液经过了他的喉咙,开始在他的胃里燃烧。
“啊!”余牧忍不住叫出了声。“好烈的酒。”
对面的裴生信也是一饮而尽,不过他却面无表情,好似喝下去的只是一碗普通的凉水。
突然,裴生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得整张脸都红了,不常喝酒的他还是没忍住烧刀子的冲击。
余牧看见裴生信这副样子立马哈哈大笑了起来。
裴生信也从咳嗽转为了大笑。
余牧揶揄道:“铁面,铁面,喝酒不是办案,你还是把脸上那张铁面去了吧。”
余牧的话像是真的去掉了裴生信的铁面一般,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冷酷无情的铁面神捕了。
余牧道:“裴大神捕,裴捕头,我到底该怎么叫你。”
裴生信道:“就叫裴生信。”
余牧摇了摇头道:“不好,你的名字太长了。你们这三个字的名字念起来就是比我们两个字的拗口。我想想,铁面神捕,我就叫你黑脸吧,正好你的脸也总是黑着。”
裴生信没有反驳,他淡淡道:“随你喜欢吧。”
余牧给裴生信倒了碗酒道:“黑脸,你出身河北裴氏,是裴翰的独子。”
裴生信道:“是。”
余牧道:“裴翰可是北方江湖上有名的一代豪侠,你身为他的儿子,怎么投效朝廷,成了一个捕头。”
裴生信道:“你真想知道?”
余牧点头道:“我很想知道。”
裴生信喝了口酒道:“我出生时,家父已经年近六十了,老来得子让他对我倍加重视。他要好好培养我,以至不让我在他百年之后在江湖上堕了裴家的名声。所以我自小就在江湖上历练,裴翰儿子的身份让我见到了不少普通人见不到的事情。我发现如今的江湖上,黑不一定是黑,白不一定是白,名门正派大多在暗地里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我一直抗拒着父亲想让我拜入名门正派的意愿,直到他过世后,我投效了公门,当了一名捕头。”
裴生信的话让余牧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
余牧补充道:“天下第一捕,你人不在江湖,却是有很大的威名啊。”
裴生信只觉说出了这番话便有想要喝酒的冲动。
连饮三碗的他问道:“我其实也一直有件事想问你。”
余牧道:“你想问我牛角坡的事情?”
裴生信道:“这是我想问的事之一。”
余牧又想起了小月儿死时的惨状,他放下了酒碗,缓缓说出了自己逼死宗在弘的原因。
裴生信叹了口气,他投效公门的原因就是为了不见到这种事。他只能在办案的时候伸张一下有限的正义。
余牧越说越激动,直到他说到自己六岁时。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养父母被一群宗派弟子屠杀。
余牧接着道:“两年后,老头子找到了我,把我带到了一座海外孤岛上学剑。回到大陆前,我一直想着要找到当年杀了我父母的那个宗派报仇,回来后,我发现江湖上该报的仇,该偿的命实在是太多了。我明白了,报仇没有用,我要改变这一切!让江湖把被抛弃的侠义捡回来。”
裴生信道:“你想成为罗唯那样的人?”
罗唯,提到侠这个字,你总是绕不开这个名字。
余牧点头:“是,我想要成为像罗唯那样的侠客,一个能改变江湖的侠客。”
裴生信敬佩余牧说的话,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值得他的敬重。
他举起碗,要敬余牧一碗酒,余牧也举起了碗。
他们重重对碰,一饮而尽。
两个选择不同,但同样富有侠者之心的人惺惺相惜了起来,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友谊。
裴生信道:“你能离开那座岛,是因为你击败了余笙?”
余牧摇了摇头:“我在那座岛上学了十多年的剑,越学我越发现老头子的剑法深不可测,能从他手上拿过青莲剑并不是因为我能击败他了,而是因为他觉得凭我的剑法在江湖上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其实就凭这把青莲剑,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毕竟江湖上还没有几个敢杀余笙儿子的人。”
他顿了一下道:“只是,我好像只能是余笙的儿子。”
裴生信安慰道:“一开始,我也只是裴翰的儿子。”
两人对视,裴生信看到了余牧眼中的感激。
余牧突然道:“我欠你的那件事,能不能算了?”
裴生信道:“算了?算不了。”
余牧道:“黑脸,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裴生信道:“朋友之间答应的事岂不是更应该遵守?”
余牧大笑道:“好,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去办。”
还是那一件事,但是却已经变了。让余牧去做的原因从誓言的约束变成了朋友间的约定。
喝到两坛酒都快见底的时候,余牧醉倒了,他比几乎没喝过酒的裴生信醉的更快。
他的脖子冲天上仰着,嘴巴大张着,不停的发出呼声。
裴生信看着瘫倒在椅子上的余牧笑了下,他今天不知不觉间已经笑了很多次了。
“嗯昂,嗯昂。”店门口出现了一头老驴。
裴生信定睛看去,老驴的包裹上插着那把青莲剑,这是余牧的驴。
他起身,坐到了酒馆的门槛上欣赏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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