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自己的房里,从抽屉里摸出一只锦盒,盒里躺着一把精致的小玉锁。望着玉锁,文叔的呼吸都沉了许多。
他嫁到周家做续弦,生下女儿,周家三代单传,他妻主便给女儿取名周世胤。
周世胤百日时,老太爷亲手将这传家的玉锁戴到她脖子上,如今锁还在,她却不在了。十五年了,文叔始终无法接受女儿亡故的事实。
看到张珏的第一眼,他便震惊了,那眉眼简直与他亡妻一般无二,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可他从未见过这么像的。只是,当年他明明已经见到女儿的尸身,虽然大火将她烧得面目全非,但她手里就攥着这把锁,这锁做工独特,世上找不到第二个...
“爹,您看,他又笑了。”
“是比你小时候好多了,你小时候啊,饿了就哭、不饿也哭,猫嫌狗厌的,怎么都哄不好,脸都哭皴了。”
堂屋里,祖孙三代一处热闹,声音传到文叔耳中,他忍不住想,如果女儿还在,自己现在大概也能抱上孙儿了吧。光是这样想想,心就一揪一揪的痛。
***
暮色笼罩了大地,天边只有微弱的星光,马车穿过竹林,在老旧的寺庙前停下。
青石长阶上布满青苔,张珏抬脚走上去,屋檐下的庙门虚掩,轻轻一推就闪出一道门缝来。
盘腿打坐的僧人,听到推门声就收起手中的念珠,随手挑了挑灯芯,佛堂当即亮堂许多。
“路上有事耽搁了,就来迟了些。”张珏将身后的门合上,缓缓说道,“是那边来了信吗?”毣洣阁
“无妨。”僧人道,“那边暂时没有消息,这次是我自己叫你来的。”
张珏坐下来,僧人倒了杯茶给她:“皇上昨日罢了早朝,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快点了。”
张珏闻着茶香啜了一口,淡淡说道:“太女已经决定将典籍交给我负责,我的初稿已经备好,不会拖很久。我是太女亲选的贡士,此番再为她了了修典一事,可谓雪中送炭,将来得她的用是不难的。”
僧人颔首:“太女宽厚,有守成之智,是你会试的座师,你日后若迈出那一步,会不会难为?”
张珏冷笑:“难为?我本就不是什么忠良之辈,什么事做不得?不过说起忠良,我母亲倒算一个,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僧人叹道:“有时候我想,你或许就不该记起那些事,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自幼机敏过人,做个纯臣是再好不过的。”
“如果我忘了那些事,才是最讽刺的。”
“我一直在想,你是怎么想起的?明明出事时,你才五六岁。”
张珏笑了笑:“五六岁又如何?我七岁就破了你的棋局...”语毕,望着僧人出了神。认识他十几年了,他看起来越发俊朗,许是日日诵佛经的缘故,他眉目恬淡,看起来真像个谪仙了。
僧人也只是笑笑:“这倒是。”
“其实是我母亲的故人告诉我的,她正好是我院试时的主考官。”张珏说着,目光移到摇曳的烛火上,仿佛又一次看到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淡淡地说道:“但我也并没有真正忘记过,只是内心不敢相信,就将那些事压制住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做着同样的梦,梦见我一个人被困在火海里,有时候也梦到哥和母亲教我写字,虽然梦里的人是模糊的,但那种感觉却很真实。我每天都要吃药才能睡着。”
僧人沉默了片刻,合起手来道了声阿弥陀佛:“当年我在京城,周家的事,我也有耳闻。”
张珏提壶给自己续了茶,盯着僧人说道:“岂止耳闻。”说着,一把扯开僧人的衣襟,将他双臂上的“囚”字露出来。
“你......”
此举来的突然,僧人始料不及,半身赤.裸的呆坐在那里,佛珠滚落一地。
张珏双臂杵在僧人身侧,倾身压过去,看着他起伏的胸膛,在他耳边低声道:“当年南榜的状元,原本是徽州府的陈永庄,她与我母亲一个是考生,一个是会试主考官。都说我母亲与他通关节舞弊。我母亲被凌迟的那日,她便被判了斩监候。”
僧人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重重压了下去。听耳畔响起:“陈家与周家的下场一样,甚至更惨,陈永庄的两个女儿都被充军,半路病殁,而她的大儿子在流放中出逃。啧...他能逃到哪里去呢?你一个和尚,刺配又是哪来的?”
时光仿佛静止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声音低沉如吟。
张珏一笑:“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只为和我下棋而奔波于山河县与京城之间?从始至终,我都是你手中的棋罢?”
她说着,声音又柔了几分:“不过,你却忘了,你下棋赢过我几回?说起来,你与我兄长一般大,正当好的年纪,做甚么和尚?”说罢扯落僧袍,又挑去中衣的带子,眼眸盯着眼前人,缓缓垂颈吻下去。
男人大口喘着粗气,一把推开对方。
纵是极力克制,还是忍不住喘息,低哑着嗓音说:“不行......”
张珏皱眉,伏身压得更低,将男人压倒在地,垂头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在山河县时,你以为我何以无聊到半夜找你下棋?诸多克制...今夜我却不想忍了。”衣服脱到一半,她便捏起男人的下巴,正要再次吻下去,忽起钻心一痛,胳膊被身下的人挠出一道血痕。
“你......”
僧人偏过头去:“你从前最厌你义母,如今却变成和她一样的人,不觉得讽刺吗?”
张珏闻言突然没了兴致,翻身躺在地上,咬牙说:“少拿我和她比!”说完就沉默了,起身整理好衣冠,随手将地上的僧袍盖到男人身上。推门离去了。
当马车再次启动时,张珏靠在车板上,内心非但没有平复,反而愈发躁动不安。
她只是恨,恨自己记事太早,那场变故刻在脑子里,历久弥新。
她本不姓张,而姓周,叫周世胤,是前任礼部尚书的嫡女。
十五年前,她母亲周自横担任戊寅年会试的主考官。最终录取了二百三十名贡士,其中一百九十一名是南方考生,北方考生连两成都没占到。放榜之后,北方考生强烈不满,闹到礼部,联名上书告周自横偏袒南方试子。
这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永宣帝派人下来调查,坐实了周自横偏袒南方试子一罪,周自横因此被当街凌迟,周家因此被灭门。
当时的周世胤因为年纪尚小,就跟随父兄一道被流放北漠,路上却遭了大火,她被人闷晕拐了出去,辗转被卖到张家。做了张家孙女的替身——-张家孙女得了天花暴毙,老爷子担心族人因此过来吃绝户,就将她买来顶自己孙女。
那时她连发了几日高烧,差点就这么烧死了,好在命大,但那场高烧之后,她就忘了之前的事。从此她就成了张珏。
后来她常常做梦,总能断断续续梦见之前的事,模糊又清晰,直到院试时遇到学道汪绍棠——周自横的得意门生。
汪绍棠将事情告诉了她。起初她是不信的,直到后来,乡试之后,她在杨家见到周世景,回忆就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今夜,她又将往事回顾一遍,拳头越攥越紧。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女尊首辅养成记(科举)更新,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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